囚雀——雪落蒹葭
雪落蒹葭  发于:2021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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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腕:“我都听见了。”
  他闻言沉默片刻,最后只道:“听见也无妨。”
  宫人将早备好的药烫了,奉了上来,沈邵抬手接过碗,命宫人退下,初拿时有些烫,他倒了倒手指,适应了,用勺子盛了汤药递到她唇边:“喝了就不晕了。”
  他见她不张口,将碗放到一旁:“那你自己喝,总是要喝的,自己选。”
  他话落,见她拿起碗,小口小口的喝,喝了小半碗便紧着眉头放下了。
  “苦?”他端起药碗尝了一口,果然顶顶难喝。
  她此刻坐在窗下,正午大好的暖阳照在她背后,将她滢白的肌肤照得剔透,柔暖晞光中,她却似一缕青烟,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很安静,似乎吃了昨夜的苦,也似乎从昨夜中冷静下来,又恢复如常的隐忍 ,更加的隐忍。
  “就不想问问朕什么?”
  她听了,抬头去看他:“方才外面的人,都是谁?”
  他听后一笑,问她:“怎么,还要记仇啊?”却也都报上官职姓名,告诉给她。
  永嘉听后,再不说话。
  沈邵等了许久,按捺不住站起身,两步走到她身前,将阳光中的人轻轻纳到怀里,让她听他的心跳。
  “就不打算问问朕,放不放你吗?”
 
 
第13章 陛下是不是离不开臣(结……
  “就不打算问问朕,放不放你吗?”
  日光透过窗上的明纸,照亮沈邵的眉眼,他低眸去看那柔软的青丝,抬手绕在指尖,轻轻拨弄。
  他话落,等了许久许久,不见她回答,转而兀自笑了一声:“你若求求朕,朕便开恩,放过你。”
  永嘉推开沈邵,她从矮榻上站起来欲走,被他移步挡住,他的目光落下,她额上的碎发掩盖不住红紫伤痕格外触目。
  “还生气?”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伤口,他盯了好半晌,抬手抱住她:“朕以后抱得更紧一点,就算你将朕的胳膊咬断,朕也不放手了。”
  永嘉排斥的闭上眼,她清楚了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也清楚沈邵不会放不过她,索性不去做无谓的挣扎。
  他见她没反应,不禁将人抱得更紧:“那你看朕的脸,天天顶着这张脸上朝,朕都要成笑柄了,朕还没怨你…”
  永嘉闻言睁开眼,那一道横来的划痕在他干净的脸上确是格外的醒目,当他板起脸时,又显得十分的滑稽。
  沈邵见永嘉终于有了反应,正想抱着她说些话,忽听她垂眸低低开口。
  “桓儿年纪还小,他是你的亲弟弟,就算他真做了错事,也都是为了我,别为难他别伤害他……陛下若想让臣去和亲,也好。”
  也好过如今,留在这段关系里,备受挣扎煎熬。
  不知天际何时飘来阴云,遮了暖阳,屋内的光线一寸寸暗了下来。
  沈邵闻言盯了永嘉半晌,怀抱渐松,他退后一步,见她垂眸不语的模样,笑了两声:“好啊。”
  ***
  永嘉被沈邵留在御门,白日里她躺在内殿,将外头大臣们进言的话都听在耳里。
  朝中不过两派,主战主和,分得虽鲜明,但主战的未必真的都是想帮她,主和的也非全尽忠沈邵,各有各的算盘,口上冠冕堂皇,私下各自谋利。
  这些她听得明白,沈邵自也清楚,他迟迟不肯松口,任由大臣轮流在他耳边聒噪,想来同样也有他自己的算盘。
  至于算盘是什么,永嘉无心去探究,只数着日子,一日挨过一日,等着一月之期的结束。
  在御门平静的躺了几日,她额上的伤结了痂,将要大好,何院首早早的送来了祛疤的药膏,让她在新肌上涂抹。
  永嘉嫌麻烦,又觉得那处伤不甚显眼,对此有些懒怠,倒是沈邵,一空就拿起药膏,拉着她涂涂抹抹,耗上好些时辰。
  再有三日,便是他们约定结束的日子。
  因为额上的伤,沈邵前几日一直没有碰她,永嘉心底侥幸,昨晚血痂脱落,露出新肌,因何院首的功劳,并没有落疤,她伤好了,今早上明显察觉沈邵的意图,她躲闪,好在有早朝催着,他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还与她说,原来帝王不早朝,是这般滋味。
  沈邵很忙,早朝过后就一直在外殿批折子见大臣,午后终得了空闲,教永嘉给他剥橘子。
  他手拿着本书,舒服倚在软塌上,时不时张口咬住递到嘴边的橘子瓣:“你剥的快些…这些白色的丝,都要挑干净。”
  “这个有点酸,换一个。”
  “这个太小了,不好吃,试试那个。”
  永嘉剥了许多个橘子,沈邵吃到嘴里却很少,都被他挑三拣四的浪费在桌上,她指尖沾了汁水,手上粘粘的,指甲也染了颜色。她想尝尝到底有多难吃,他却一瓣都不肯给她。
  永嘉忍着又剥了几个,见沈邵还是挑剔,便撂下橘子,拿帕子擦手:“这盘橘子不好,陛下还是别吃了。”
  她话落,沈邵倒是发起脾气来:“朕是不是近来太惯着你了?”他将手上的书一扔,伸手隔着软榻上的小方桌,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拉近:“不耐烦伺候朕了?”
  永嘉忍着下巴上的痛,她沉默看了沈邵一会,之后低垂眼眸:“臣不敢。”
  沈邵见此,冷哼一声,他放开她,复拿起书:“给朕削苹果。”
  下午沈邵离了趟御门,再回来是晚上,他拉着她去浴室,让她伺-候他沐浴。
  永嘉依言替他宽了衣,他入水前,她背过身去挂衣裳,他瞧她躲闪的模样,笑了一声:“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眼见她耳尖发烫,僵着身子不肯动,他才入了水。
  永嘉用细白的绢布替沈邵擦背,水汽氤氲,他舒服的闭着眼,忽来了句:“你是猫吗?”
  永嘉沉默听着,手上渐渐用力,忽然沈邵‘嘶’了一声,他躲开她的手,转过头怒看她:“故意报复朕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损伤龙体是重罪。”
  永嘉闻言低头看了看手上柔软的帕子,沈邵皮糙肉厚的,若想用此伤到他,也是难事。
  永嘉发觉沈邵这一日都在找茬。
  最后两日,她无意与他起争执,忍了忍,道了句:“那臣轻一点。”
  沈邵听了,似乎有点失望,面色极为不悦,慢慢转过身去:“去打盆水来,别太凉也别太烫,就…朕觉得合适就行。”
  永嘉应了一声,她离开浴室,出门将这差事转交给王然,又回来。
  沈邵见她两手空空,立即发作。
  她便低声解释:“王长侍比臣更懂陛下喜好,臣怕出错,便让王长侍去了。”
  沈邵又沉默下来,半晌来了句:“你倒是会找理由偷懒。”
  沐浴后,沈邵趁着永嘉弯腰给他系腰间的衣带,顺势搂着她的腰,将她夹在臂下,一路抱回了寝殿。
  榻上滚下来个枕头,一会又掉下来支钗子,沈邵拥着永嘉胡闹,愈发的无所顾忌,随着他渐渐的放肆,永嘉终忍无可忍挣扎起来,她越挣扎他越甚,最后激烈起来,她指尖无意划过他的眼下,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永嘉身子蓦然一僵。
  沈邵似也察觉出不对,停下动作,抬手摸了摸眼下,又摸到湿热的红。
  沈邵瞬间黑脸,他看着身-下僵着不动永嘉,眯起眼眸,用力攥住她刚刚不安分的那只手,暗咬了咬牙:“皮痒是不是?还想伤朕几次?”
  他见她一双美目似有无辜的望过来,紧抿着粉唇一言不发,不由冷笑一声:“实在是朕先前太惯着你了,不罚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这般厌待朕,朕就罚你多伺候几日,治治你这性子。”
  她听了,果然神色一变,欲张口辩驳,便被他抬手遮住眼睛,他吻她之前,轻咬了咬她:“老实点,再犯错,罚得就不这么轻巧了。”
  ***
  永嘉终于明白,沈邵为什么突然找茬。
  此后数日,无论她做什么,做与不做,沈邵都能挑出错来,今天罚三日,后天罚五日,日日拖延下去,永远没有到头的时候。
  若是一直如此,她倒不如去死了干净。
  她只是想不明白,沈邵后宫的两个贵妃年轻貌美,又视他为天,比她更会热情逢迎,他为什么就偏偏揪着她不放。
  若是为了侮辱,他还不够放肆吗?若是为了泄恨,一月之多的时日,他发泄的还不够多吗?现在一日拖一日留着她,又是为了什么?
  永嘉左思右想,她必得想个办法让沈邵放手,从皇宫里脱身。
  沈邵今日出宫了,去大相国寺进香,日落十分,御辇才回来。
  他要批阅白日里堆积的奏折,将她叫到身边来伺-候笔墨。
  永嘉规矩研了一阵子墨,见沈邵无心找茬,她便一反先前的小心,出了点小错,沈邵瞧见了,果然开口斥责了一句,倒没发作。
  “添点水,太干了。”他沾了沾墨,挑剔道。
  永嘉开始倒水,手上一抖,水泼出来,洒了大片,沈邵刚写好的文书湿了。
  永嘉眼见着沈邵眉眼一沉,她故作慌乱的放下玉盏,抽出自己的绢帕,忙去擦沈邵的文书,浸了水的宣纸脆弱,她手上力道一重,纸页破了,文书彻底毁了。
  永嘉紧抿着唇,等了须臾,果听见沈邵开口罚她。
  “三日。”
  沈邵说完,用帕子擦干净桌子,正欲新铺一张纸重写,却见身旁的永嘉,忽然站起身绕到书案前,在他对面跪下。
  他以为她又是想求情,每次罚完她,她都是皱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的与他辩驳几句,却不想,她今日倒是很平静,扬起头来,甚至对着他笑了笑。
  “陛下是不是离不开臣?非臣不可,所以相尽办法揪着臣不放?”
  沈邵闻言,执笔的手一僵,他凝眸盯着永嘉,半晌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用顺手的玩意,真当自己是谁?朕留你是在罚你。”
  永嘉听了,点头附和:“臣想也是。陛下怎会离不开臣呢,臣虽被陛下用得顺手,却总是犯错,既然陛下并非臣不可,那臣想,若换个人来伺候陛下,一定会比臣现在好上许多。陛下是天子,坐拥四海,爱慕陛下的人不胜枚举,臣想陛下很快就可以找到比臣更聪慧,用起来更顺手的人。”
  永嘉笑看沈邵的黑脸,似乎比冬日里的炭还要黑上几分。
  沈邵握笔的大手渐渐用力,笔杆随着他的力道轻轻颤抖,他盯着永嘉,见她面上温顺异常的笑,忽然冷笑出声:“你这是在教朕做事?想做朕的主了吗?”
  “臣不敢,”永嘉忙道:“臣一切都听陛下的,陛下要是觉得一定非臣来伺候您不可,那臣便一直留下,伺候陛下一辈子,毕竟…陛下离不得臣。”
  永嘉话落抬头,似见沈邵嘴角抽搐,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御笔摔了过来。
  永嘉下意识闭眼,她感受到墨汁甩在肌肤上,待她睁开眼,身上的衣衫皆被墨汁污了,手上黑了大片,面上应该也有。
  她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目,听见上头,沈邵低喘着粗气,似乎气极,她听见他一声大骂。
  “滚。”
  永嘉闻言,不慌不忙的帮沈邵拾起笔,双手奉还回案上,接着周全的向他行了个大礼:“那臣告退。”
  沈邵僵站在书案前,胸膛起伏剧烈,他盯着永嘉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御门,他喘着粗气,满腔的怒气无处安放,他无意扫到她帮他捡回来的笔,猛地抓起,又用力摔了出去。
  “王然王然!”沈邵大喊。
  王然听见动静跑进来时,御门内一片狼藉,书案翻了,奏章散了一地,沈邵怒气冲冲的站在中央,见他进来,大手一挥。
  “去!去礼部传旨,朕要立后!”
 
 
第14章 沈邵亲选的皇后
  天子的后宫只有两名贵妃,且都无所出,择后之事,言官们很早就在吵了,立了后,中宫有主,再开选秀,充实后宫,才能子嗣繁茂。
  言官虽不时进言,但一直被沈邵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的拖着,大臣们着急,他们家中待字闺中的女儿们更着急,如今天子突然发话,要选立皇后了,深秋的京城一夜之间热闹起来,世家大族你来我往,走动联络。

  永嘉回到长公主府次日,便知道沈邵要选皇后了。是赵九特意来告诉她的。
  她坐在窗下看书,正读到不解处,听赵九连声唤她,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进来的赵九,听见他说沈邵昨夜下旨礼部,要挑选皇后了。
  永嘉点了点头,继续看书,许久,却发现赵九还留着不走。
  “赵长侍,还有什么事吗?”
  赵九听了,忙抬起头,尬笑了一声问:“殿下…没什么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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