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松下有鹤
松下有鹤  发于:202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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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话中,荀宴已猜到了几分意思,听罢也不惊讶,沉思数顷道:“我对办案很有兴趣。”
  二人目光一亮,听他继续道:“但此事仍需考虑一番,再作答复。”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二人不予催促,连连应是。
  做了口头之约后,午膳用毕,三人本想一同去处理公务。
  荀宴想趁着这最后半日,观摩一番大理寺如何办案,用以学习。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帝传人的旨意又至,点名让荀宴带静楠进宫。
  几人面面相觑,赵熹道:“嗯,陛下还当真是惦记你……和圆圆。”
  从荀宴的神色中很难看出思绪,接到消息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带上了静楠朝二人告别,“如此,那就改日再聚。”
  说罢,直接乘上宫内来的马车。
  …………
  碧空如洗,皇帝在殿内坐定片刻,因心神不宁,又踱至窗前。
  烈阳直射面庞,他却无知无觉,陷入沉思。
  此次遣侍卫去传人,传的不止一批,前前后后约莫有数十人之众,大皇子、二皇子、中书令、尚书令等皆在其列。
  这些人也并非一次性齐齐拜见。
  但他第一个要见的,却是荀宴。
  从做出那个决定后,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儿子。此事干系重大,他虽为天子,却也心存不少犹豫,是以想先看看儿子的反应。
  “怎么还没到?”他忍不住催促。
  全寿温声道:“陛下,快了,马上就到。”
  这厢催促的同时,那厢侍卫亦在健步如飞,催着荀宴前行。
  行走的速度对于静楠来说,其实勉强跟得上,但对她的爱宠啾啾就很难了。
  啾啾追得艰辛,一路叫声不断,回荡在宫墙内外,惹来不少注视。
  静楠走着,干脆把啾啾抱起,揣在了怀里。
  虽不合面君的礼仪,但她年纪尚小,侍卫又深知陛下对这小姑娘的青睐,便不曾阻止。
  啾啾到了静楠怀中格外得乖,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张望,其眼神和主人基本没什么差别。
  全寿迎面走来时,见此愣了一愣,很快笑道:“荀公子,陛下正等着您和静楠姑娘呢。”
  带着圆圆一起?荀宴有些许疑惑,不知皇帝又是什么心思。
  此处为皇帝另外议事的大殿,名清光殿,殿前槅扇大开,明亮无比。
  突然间,荀宴忆起听荀巧讲述时,对清光殿的寥寥几句概述。
  荀巧道,清光殿地位特殊,历来是几位先帝的立储之地,因为立储的圣旨,都会置于清光殿的梁柱之上。
  思及此,他的目光隐晦往上一瞟,并未看出任何特殊之处。
  “陛下。”荀宴带着静楠一同行礼,让她亦有模有样地问安。
  皇帝一笑,面色丝毫看不出焦急,“你便算了,怎么带着圆圆也这样死板。”
  说着对静楠道:“叫伯伯就好了,不要学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静楠似懂非懂,看看他,又看看荀宴。
  让荀宴带她一同入宫,皇帝是很有私心的。
  他知道小姑娘在儿子心中地位特殊,有她在,荀宴都能格外耐心几分,对他的提议,也许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再者,他也喜欢这小姑娘,看见人心情都要好不少。
  “圆圆。”他朝静楠走了几步,含笑张手,欲抱她。
  好巧不巧,皇帝抬脚的同时,啾啾也从静楠怀中蹦下,啪嗒落地,一只鸭掌边缘正正好被皇帝踩了个正着!
  啾啾——它发出痛呼呼的叫声。
  小孩乌黑的双眸睁大,立刻跑了过去,紧张无比。
  “陛下。”荀宴亦瞬间开口,竟不顾往日生疏,抬手扶住了他,“别动,您的脚,最好……暂时别动了。”
  瞥见二人动作,皇帝已经僵在了原地,另一只脚停在空中,哪敢再动。
  静楠小心翼翼从他脚下抱出了啾啾,眼见小小的鸭掌有一块被踩得近乎瘪了下去,一看就严重无比,当即就无措地看向荀宴,已经带了哭音,“哥哥,哥哥,啾啾……”
  皇帝最近时刻关注大理寺,当然知道她孵出了一只名为“啾啾”的小鸭子。
  完了,这要是踩出问题来,圆圆不得讨厌死朕。
  皇帝冷汗如雨,当机立断着人去请太医,“快,立刻去太医院传太医来,用最快的速度!”
  太医院正当值的有三位,听闻如此急的消息,还当陛下出了什么问题,提上药箱就和侍卫一同狂奔而来。
  上气不接下气间,三人同时迈入殿中,双眼犹在放花,竟看到陛下指着一只鸭子道:“快,给朕治好它!”
 
 
第36章 决定
  一只鸭子……怎么治?
  任三人经历无数风浪, 此时也是一脸懵。他们从未学过医兽,这可如何是好。
  隔行如隔山,皇帝不通医术, 在他心中,医人医兽并无不同, 出口的语气便很坚决,“治好这只鸭子,朕重重有赏!”
  关键不在这儿啊, 陛下。
  太医们内心苦笑, 瞥见皇帝那“治不好就是庸医”的神情,不得已默默把话憋回腹中。
  面面相觑一眼, 只好暂时用治人的法子试试了。
  最年长的佟太医从静楠手中小心接过鸭子, 瞧了瞧伤口,心道还好, 只是压着了那么点儿鸭掌而已,不伤及性命。
  再不济,顶多变成只小瘸鸭。
  掌中小鸭茸毛未褪,仍是嫩黄色的一只,叫声嫩而轻。佟太医断定,这只小鸭子破壳当不超过五日, 尚在生长中, 于伤势就更有利。
  他的心又放下一分。
  余光注意到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随,佟太医不由笑道:“这是你的小鸭子吗?”
  小孩重重点头。
  佟太医安抚她, “放心,一定把它治好。”
  “谢谢爷爷。”
  被小姑娘如此有礼貌地道谢, 佟太医眉眼柔和, 顺手投喂了把袖中的芝麻糖。
  隔上门帘, 他与两位同僚细细商量,决定采用最简单的包扎敷药之法,稍稍调整药方即可。
  几人将此法上禀皇帝,皇帝颔首道:“能治好即可,别伤了它性命。”
  太医们面上不显,内心都察觉出了圣上格外在意的态度。
  鸭子主人不过是个小姑娘,缘何能得到如此重视?
  一时间,又是诸多猜测。
  因了这段插曲,皇帝在荀宴这儿的正事推后,接见其余人的时辰亦需一一往后推。
  衡量一番,皇帝干脆改口,令侍卫一个时辰后再将其余人同传进宫,不再分开接见。
  反正将要告知的,也是同一件事。
  下令时,皇帝未避开荀宴,最后一字落地时,他看了过去。
  父子目光相接,俱是沉默。
  帘声泠泠,乍起一阵凉风,让皇帝手指微微动了动,“今日传你们,你应当猜得出所为何事吧?”
  “嗯。”荀宴应声,直截了当地问,“陛下想要立谁?”
  “朕定不了。”面上泛起苦笑,皇帝道,“所以朕思索许久,想出了一个法子考验他们,取胜者为太子。”
  是个办法。
  荀宴此前也这么想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方法已不适用于如今的状况,由皇帝亲自出题考验儿子,已是上策。
  “不知是什么方法?”
  对着荀宴,皇帝缓缓道出他的打算。
  国为大城,治理一国,往小了说如同治家,再稍大些,便是一郡、一县。此前两位皇子领职,都是军中或六部的职位,且非将领,只需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
  再者,他们身为皇子,总能得到诸多便宜,公务于他们而言毫无困难,无需费心。
  所以才有了那么多拉|党|结|派的空闲。
  皇帝道:“朕欲让他们各领一郡,以一年为期,届时再看他们治理得如何,功绩多少,是否得民心。以此定输赢,选定储君。”
  皇帝还道,他选定的并非什么富庶之地,都是些偏僻的穷地方,但绝非无药可救之处。
  这才真正是考验本事。
  听罢,荀宴目光微闪,心中有所触动。
  圣上定的这个方法,确实公正。假使能够按照设想顺利地开展,最终选出的人就的的确确初步有了治理一国的本事。
  不过,遥远的郡县上任并不容易,光路上都是短则三两月,长则半年一年。
  一来一回,这个考验可能需要两三年才能完成。
  皇帝问他,“阿宴,你觉得如何?”
  “陛下所思所想,自是周到。”
  “不用奉承朕。”皇帝道,“朕知道,你向来瞧不上那两位皇兄的做派,认为他们一心钻营权势,不知人间疾苦,无法为百姓谋福祉,是吗?”
  “……宴不敢,不曾有过这种想法。”
  再耿直,荀宴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这时候倒油滑起来了。”皇帝笑骂了句,“你的想法,一字一句都写在脸上了。还别不承认,你两位皇兄可都比你会掩饰得多!”
  即便是表面莽撞如大皇子,心眼其实也多如筛,皇帝身为其父,如何不了解。
  荀宴沉默,不辩解,亦不应和。
  他向来如此,说沉稳,却总带着少年的一分倔。
  往好了说是有原则,直接点,就是死板不懂变通。
  年长如皇帝见了这样的后辈,一面欣慰,一面却也无奈。
  “阿宴,你确实太年轻了。”皇帝道,“你两位皇兄是有错,可他们很多做法其实没有问题。身处高位,有时候不是所有利益都能顾及的。不过朕知道,现今无论朕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所以朕对你也有个安排。”
  荀宴讶然抬首,见皇帝顿了顿,缓道:“你也领一郡。”
  “先别急着拒绝。”皇帝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咳了声,“朕不是要一同考校你的意思。”
  说完,却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也有些。”
  言语无常,推倒反复,这不是皇帝的风格,可见他内心踟蹰。
  “京中的形势,你也晓得。朕如果贸贸然给你安个举足轻重的职位,定会惹来风言风语,你素来好清静,也不会喜欢。”皇帝干脆走了下来,“不如先外放做几年郡官,等有了实绩,朕再提你进京,就不会有过多非议。”
  话说出了口,就不那么难了,皇帝是有同时比较三个儿子的意思。
  他最近定下的决心,可不只是用考验的方法来取一位储君。
  既然想做到公平,想真正选一名于社稷生灵有用的帝王,他想,那就要容纳所有可能。
  如果荀宴表现得格外出彩,他并非不能考虑他。
  纵然这三子上位途中会有诸多困难,但关于身世、势力等问题,他都会一一为这个儿子扫清。
  对荀宴的拒绝,他也早就想好了说服的理由,“你不是总有套自己的处世原则吗?只在心中想是无用的,若要让人认同,需得让更多的人看见。”
  “扫清风气,非一人微薄之力可成。但你若为一郡之首,郡中百姓耳濡目染、经年累月之下,受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少年有志,机会在眼前,何不一展抱负?”
  “总不能因为顾忌身份,就处处瞻前顾后,庸碌一生。你的母亲……也不会想看你如此。”
  不得不说,皇帝很了解这个儿子,句句说到荀宴心坎处。
  本也没有坚定拒绝的心思,循循善诱下,荀宴更不觉得有逃避的必要。
  毕竟,他顶多算两位皇子的参照,真正选储君,还轮不到他。
  想通一切,荀宴颔首道:“好,多谢陛下恩典。”
  皇帝大喜,拍拍他的肩,“朕就知道,你不会畏手畏脚。”
  “哥哥——”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她捧着小鸭子跑了过来,重新展露欢颜,眼眸亮晶晶的,“啾啾好了。”
  二人定睛一看,小鸭子的鸭掌被包扎了起来,瞧模样和包扎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颇有些滑稽。
  佟太医慢慢走了过来,禀道:“臣给鸭子敷了药,不过对它而言恢复得恐怕要慢些,近日不能随意奔跑。”

  “无事。”皇帝放下心来,“能好就行,你们三人有功,都赏,全寿。”
  全寿立刻应声,领命去给三位太医拿赏银。
  被封赏的三人呆了一呆,捧着银子竟不知该不该高兴。
  平日尽心尽力给陛下和各位娘娘请脉看诊,不见得能得一个好字,如今随手治了只鸭,却得了赏赐……
  太医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告退,静楠在后面很有礼貌地一个个告别,被皇帝瞧在眼中,笑眯眯道:“圆圆,可不会再生伯伯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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