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松下有鹤
松下有鹤  发于:202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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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钟氏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是十分震惊的模样,“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差不多。”
  看他这反应,钟氏就知道这完全是荀宴自己的主意。
  注视着荀宴微微低垂的眉眼,钟氏不由想,这孩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因亲生母亲之故,所以对成婚一事没有信心吗?还是曾经遭遇过什么,让他厌恶此事?
  脑海中思绪流转,钟氏想到了许多可能,却都不好出口相问。
  最终,她道:“此事系关终生,阿宴不要如此随意,还是先问问圣上的意见。”
  荀宴再要开口,被她抬手止住,“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如此对外回复的。”
  她目光中含着隐隐的不赞同,似在暗示荀宴的不懂事,又似在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这件事就此暂罢。
  回院途中,荀宴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曾经与生母云氏的回忆。
  云氏出身不高,但家中称得上富庶,衣食无忧,容貌娇丽,觅得一个好郎君丝毫不难。
  但她的命运,在与皇帝相遇那刻发生了转变。
  无媒无聘,是为苟合。珠胎暗结,又罪加一等。
  皇帝失踪后,云氏掩饰不住身孕,又不肯拿掉,受尽了家人冷眼,最终在荀宴三岁那年被直接赶出家门。
  除却外祖母会偶尔接济他们,其他人皆不管不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云氏,便靠着给人浆洗衣物和绣花来维持生计。

  荀宴便是在那时尝尽了人间冷暖,该学的、不该学的,也通通学了个遍。
  那时候少年意气,尚且会为口舌之争与人动手,打得鼻青脸肿回家,云氏也不曾责怪他,甚至在为他擦药时忍不住笑起来,道:“阿宴这脾气,以后可要找个温婉的小媳妇,不然二人个性都要强,不得在家里打起来。”
  荀宴满不在乎,对母亲的要求满口答应。想起街道上妇人们常说的话,口一张,还许下了今后不纳妾,同妻子生一儿一女来孝顺她的承诺。
  母亲被他逗得发笑,“那娘记住了,阿宴,君子一诺千金,可不要忘了。”
  昔日画面,犹在眼前。
  荀宴眸光一点点沉下去。
  他从未忘记过诺言,可娘已经不在了,承诺即便实现,又有何意义。
  “哥哥,哥哥。”熟悉的小奶音传来,静楠迈着小腿向他快速跑来,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什么,其后,盼儿亦跟了上来。
  陡然被打断思绪,荀宴循声看去,微微低首,“怎么?”
  小孩张开手,只见掌心狼藉,躺着一个湿漉漉的小东西,其上有黏稠的不知名液体,站也站不稳,发出低低的叫声。
  乍一看,竟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鸭鸭。”小孩回答了声,睁着大眼睛,语气似高兴又好奇,“刚出生的鸭鸭。”
  盼儿及时赶来,微微气喘道:“方才……姑娘去了后厨那边,正好瞧见那母鸭孵的蛋破壳了。”
  那场景,她回忆起来还是有些想笑。
  姑娘蹲在稻草边认真看了许久小鸭子破壳,那母鸭也没赶她,待小鸭子们一个个出来后,正开心地叫唤。
  看着看着,静楠姑娘忽然拿起一只小鸭子放在了手中端详,那母鸭受惊,立刻嘎嘎大叫着追了过去,静楠姑娘便开始跑。
  一人一鸭边追边跑,到了这里。
  姑娘和小鸭子是完好无损,那母鸭还不知撞在哪儿迷路了呢。
  盼儿想:怪不得说小孩儿都是捣蛋鬼呢,连静楠姑娘这么乖巧的孩子,也完全想不到会做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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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游湖
  盼儿讲了事件始末,荀宴很有些忍俊不禁的模样,平淡的神情有了变化。
  静楠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的小鸭子,它茸毛已干了大半,细细软软,口中发出极其可爱的叫声。只双掌无力,几度颤颤巍巍地站起,又跌在掌心。
  她想帮小鸭子站起,正将它放下地,突然——
  母鸭以闪电之势汹汹奔来,口中嘎嘎大叫,翅膀张开,几乎是从矮坡飞了过来!
  大约是它来势太猛,荀宴始料未及,竟未迈步去拦,眼睁睁看着母鸭咻地飞到了小孩身上。
  静楠正弯腰蹲下,母鸭直接停在了她背上,对准她就啄起来。
  起初是啄背部,逐渐往上,就开始对着那光溜溜的小脑袋猛点起来。
  笃笃笃、笃笃笃——荀宴和盼儿听着,竟像啄木的鸟儿。
  小孩被啄疼了,用手护着脑袋,手背又遭了殃,一时间手忙脚乱,很是可怜。
  眼见小孩都要哭出来,荀宴忍笑,帮她捏住了母鸭脖颈,轻易把它拎了下来。
  “疼不疼?”
  “疼。”小孩声音里有委屈、有不解,像是不明白母鸭为何要这样凶她。
  盼儿亦想忍住,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笑意,“姑娘,你抓了它的小鸭子,母鸭护崽,当然要啄你了。”
  静楠看看母鸭,再看看在地上努力站起的小鸭子,似懂非懂,“喜欢鸭鸭。”
  她喜欢小鸭子,不会伤害它,母鸭为什么要那么凶?
  “再喜欢,也不能直接抢。”荀宴稍稍松手,母鸭从牢牢的桎梏中脱身,忙不迭到了小鸭子旁,嘎嘎叫唤。
  小鸭子也似认得它,慢慢站起,围着母鸭跌跌撞撞地跑,极为亲昵。
  “看到了?”荀宴摸摸她的脑袋,弯腰,帮小孩抹去脸蛋尘土,“它们是母子,不可强行分开。”
  小孩起初不懂,而后突然明白什么,叫了声,“阿娘?”
  荀宴愣怔一瞬,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便微微颔首,“嗯。”
  静楠虽没有出生起就伴她长大的阿娘,但从妙光师太、马大媳妇和温氏身上,已经懂得了其中含义。
  母鸭是阿娘,会保护、陪伴小鸭子。
  不需要她。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懂了之后,就不再强求要拿小鸭子,唯独眼神依依不舍,黏在了它身上。
  荀宴忽然意识到,这般大的孩子,也许该养只小宠陪伴。
  如他见过的那些有孩子的人家,大都养了猫猫狗狗。
  或许,他也该为圆圆找一只合心意的来。
  心中定了主意,荀宴口中未道出,陪着小孩回了后厨。
  厨房中人早看着母鸭追小孩儿而去,这会儿俱是忍笑,听静楠问道:“以后我可以来看它吗?”
  “当然可以。”掌勺大师傅点点头,心中却想:那要看下次来的时候它还在不在了。
  毕竟,他们荀老爷还挺好乳鸭这一口。
  嗯,这个事实太残忍,就无须对小孩说道了。
  ***
  休沐三日,第二日的时光,荀宴选择带林琅和静楠往上京明心湖游玩。
  于穿着上,荀宴素喜简单轻便,青色直裰,浑无修饰,但因身材修长,面容英俊,随意一站,便是青竹般俊雅的名士。
  林琅身形虽瘦削,可身高容貌俱在,锦衣一穿,亦是俊俏少年郎。
  二人一同出门,再带上小小的静楠,惹来不少注目。
  静楠戴着特制的小巧帷帽,由绳系在脖间,不会被风吹落。
  她好奇地玩着帽畔轻纱,忽然眼前光线一暗,人已经被林琅抱了起来。
  清风拂绿柳,白水映红桃。碧波荡漾中,湖中水光十色,小孩很快被流动起伏的湖水吸引了心神。
  再往前数丈,便是绵延数十里的荷花。初荷已绽,婷婷袅袅美不胜收,湖畔桥上满是观景人,湖中亦有不少游船。
  许是休沐之故,此时明心湖内的船只,明显比往日要多很多。
  女郎披轻衫美衣,儿郎折扇风流,目之所及处,景美,人更美。
  林琅、静楠赏景,荀宴却好似老翁,取了钓竿坐在船侧,老僧坐定般垂钓。
  他在上京好歹是个出名人物,这艘小小的船,当即引了不少游船注意。
  钟家亦在其中。
  钟九从高高的画舫中探出脑袋,叫了声,“公子!”
  先回应他的并非荀宴,而是仰头看到熟悉之人的静楠,小孩高兴地叫唤,“叔叔。”
  “哎!”钟九倍加感动,没想到圆圆小师傅还记得自己,他可没忘记当初把小孩送给马大夫妇的场景,还当小孩忘性极大呢。
  当即让画舫靠近,钟九也不奇怪为何公子租的是如此一艘小舟。他知道对公子而言,一切够用就好。
  “船上只有我们几个兄弟,公子,带着林琅和圆圆一起来玩吧。”
  荀宴回复他道:“等钓上这尾鱼。”
  这尾鱼?钟家另外几个兄弟瞧水面毫无波澜、钓竿平静的模样,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这水下有鱼。
  钟九无条件相信荀宴,默然应下,就在舫中等候。
  兄弟们对视一眼,微微耸肩,俱是无奈又不解的模样。
  荀钟两家为姻亲,他们便也都是表亲,兄弟之间,素来不分高低。但他们家这个小九,偏偏对荀家的小儿子格外……尊敬。
  用“尊敬”一词绝无夸张,以他们观察的几年看,几乎可用“有令无不从”来形容。
  荀宴的确出色,可也不至于令人如此,他们实在想不通。
  不解之余,倒也不至于闹矛盾,索性继续喝茶去。
  艳阳高照,湖中亦热得很,料想鱼儿都耐不住要冒出水面跳跃,唯独荀宴纹丝不动,如老僧坐定、青山不移。
  半晌,钓竿突然猛地下坠,一瞬间,荀宴也用力将钓竿一甩,在空中抛出一道弯弧,水珠四洒。
  一条肥美巨大的鲤鱼赫然出现在船中,正奋力拍打,鳞片于阳光下泛着银光。
  静楠双目睁大,高兴地从林琅怀中跳下,俯身,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大鲤鱼。
  荀宴神色轻松,起身收了钓竿,对静楠道:“午饭吃红烧鱼。”
  钟九恍然大悟,对静楠笑道:“小贪吃鬼,原来是为你。”
  静楠不明所以,歪歪脑袋看他,大眼微眨。
  这招萌混过关对荀宴以外的人都异常有效,钟九当即捧心,浮夸道:“罢了罢了,圆圆想吃,再钓十尾也是应该的。”
  言出,林琅似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对他的毫无原则满是不屑。
  将鲤鱼收进桶中,三人一同上了画舫。
  钟九担心荀宴误会,不忘解释道:“这可不是钟家特意租的,三哥朋友正好做的这生意,只意思意思收了些银子。”
  他倒多想了,事实上,只要光明正大,荀宴完全不管他人如何奢靡取乐。
  踏上画舫二层,荀宴看到钟家几个儿郎,略一颔首,“多谢几位兄长相邀。”
  对面几人反而诧异起来,他们同荀宴不熟,还道此人如何冷漠自傲,突然间发现对方很有礼貌,局促了阵,最年长的那位回道:“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难得遇见,三郎你们玩得开心便好。”
  说罢,令小厮给三人倒茶。
  难得相遇,几人难免寒暄一番,一时忘了景色。
  静楠便乖乖坐在一旁,捧着茶水啜一口,再啜一口,帷帽下的轻纱几度拂至脖间,带来些许痒意,让她动了几动。
  钟家三郎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觉得小姑娘很是可爱,顽心一起,便借着茶杯和衣袖掩饰,吐吐舌,对她做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
  小孩呆了一呆。
  钟三自得一阵,心道他用这招逗笑过无数孩童,还从未失手过。
  随后,他就看到小孩模仿他的动作,将眼皮一拉,舌头一伸,做了同样的鬼脸。
  但小孩无法控制眼珠朝向,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对眼的模样。
  她努力试了几次,模样滑稽,钟三看着,忍不住小声嗤嗤笑起来。
  却未想到,小孩闻声突然放下杯盏,直接跑到他身边,就顺着他的腿往上爬。
  出乎预料的动作让钟三身体一僵,也不敢动弹,看着小孩努力爬。
  其余人被这动静吸引,齐齐看了过来。
  直至爬上钟三的膝,静楠好奇地看着他眼睛,似在想两个眼珠怎么才能靠在一起。
  钟三领会到她的意思,当即又示范了遍,两只眼珠挤在一起,浑似斗鸡。
  小孩“哇”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钟三的眼,又摸摸自己的眼,小脸写满了惊奇。
  钟三不由骄傲起来。
  钟家老大一看就知道弟弟之前做了何事,倍感丢脸地抚额,无奈地道了声,“老三!”
  偏偏小孩还很奉承钟三,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对眼后,很认真地夸赞了句,“叔叔,厉害!”
  这就厉害了?众人有些想笑,小孩子当真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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