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发了也不用通知我了。】
王清珏的视频没有完全整合好,只有程伊的部分,她看视频的时候仿佛回到了第一年拍照,羞耻感爆棚。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做作的女子!”她眉头拧得死紧,一想到祁深洲一张冰山脸一定比她自然就更生气了,“我要让王清珏把他的视频部分也给我看看。”
吴蔚盯着手机一动不动,面色凝重。
程伊更绝望了,“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至于真的难看得让你不知作何反应吧。都是社会人,这时候敷衍一下我不行吗?”
“哦,我现在看。”吴蔚回神,切了手机画面,点开程伊发来的视频。
她无语,“你在看什么呀,我以为你在看我的视频呢。”
“很好啊,”吴蔚垂目掩饰慌乱,“口齿清晰,面目灵动,言之有物,逻辑通顺,没什么问题,你别太苛刻。”
程伊松了口气,“行吧。”
自我怀疑下的病急乱投医,不过是想求个认同的宽慰,至于真正的效果,还是要大家看了才知道。
王清珏发来祁深洲片段时,程伊在路上,吴蔚的车送去保养,她正载她回家。
“不陪我喝酒吗?”程伊点开视频,再度与吴蔚确认。
“不了,有个瑕疵问题我得处理一下,实习律师弄不了。”
“你好忙啊。”程伊见她面色不好,抚上她的脸颊,说道,“那你忙完了早点睡,别刷手机了。”吴蔚的脸色蜡黄,好像上错粉底色号了一样。
“我刷手机哪有你严重啊。”吴蔚抓手机的手都抖了抖,要在程伊面前粉饰还是不容易的,遂扯道,“现在不好做,祁深洲也是搞IPO的,现在网络信息透明化,律师压力很大,以前可以过的瑕疵现在多了很多双眼睛盯着,我跟的IPO连着两次跌在匿名投诉上,这回得再认真点。”
提到祁深洲,程伊人又不好了,在吴蔚家楼下停好车拉着她一起看了祁深洲的片段。
“还真变了。”吴蔚惊叹。
“是吧。”程伊盯着视频里的祁深洲,想到那晚失控摔门的祁深洲又五味杂陈了起来,“连我都觉得陌生了,走路上估计你都不认识。”
“这倒是,不过他声音没变,我听得出。”吴蔚捂嘴。程伊有段时间□□颇盛,打电话给她说以后异地恋不能找声音太好听的男生,每晚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都要死了,被子都被她磨出窟窿了。自此,吴蔚听祁深洲声音都带了不少别的意味。都怪这妮子。
程伊没听出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那些破话了,只聚焦在视频里,“切,说母校不重要干嘛要说自己是‘痞大’的,还介绍建筑风格。”
她的最新小说恰好说的是恋人消失在驶向霍格沃兹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视频里祁深洲正好在介绍自己的大学有一栋标志性建筑——CL,哥特风格十分像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兹。
就好像写的是他一样。
“你现在很像一种人。”吴蔚瞥她。
“杠精是吧。”程伊鼓嘴,她知道自己此刻嘴脸太丑陋了,可她真的很生气祁深洲的摔门而出,然后没了音信,她恨他们的第二次关系依旧以此方式结束。
她望向窗外,咽下喉咙的咸腥。
玻璃上余留昨晚的斑驳雨水,一辆祁深洲同款大奔滑过,程伊下意识地攀上车窗,手按在了玻璃升降按钮上。当她反应过来时,车窗已经降到了底,热风一个劲往车里灌。
她泄愤似的锤向方向盘,咒骂自己不争气。(闪回至崩析前的吵架片段——)
*
“祁深洲!祁深洲!听到没!”程伊用力锤门,随着动作的幅度加剧,眼泪散花一样飞溅。
房间里的人一言不发,就像死了一样。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分手!”程伊脑袋涨大,像在鱼眼镜头里变形了一样,面目狰狞,甜美的梨涡化作鬼面嘴角的红点。
祭出这张牌,里面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也没了新鲜时候的着急。门打开,祁深洲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眼下乌青,“程伊,还要我说什么。”
他疲于解释,在她心里已经认定他搞了姑娘,“房卡不是我的,那张有唇印的名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口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她抓着他的西装,颤着唇问:“那香水味也不是?”
“这段对话我们昨晚已经进行过了!”祁深洲侧过身,从茶几上抓过烟,抖着手打火,指尖抖得打火轮第一次没打上。
“昨晚!昨晚你喝得话都说不利索!”提起昨晚她更生气。
“我话都说不利索也都回答了!”祁深洲深闷一口烟,长长地吁了出来,用力得像是要把积压的疲惫呼出。他哑着喉咙,投降似的说道:“程伊,别闹了。”
“我闹?”
程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其实她等了一上午就想等他好声好气哄一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她这几天被骂得天天哭,都开始怀疑自己适不适合搞这行,可他连听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早上她掀开他的被子又把事儿一一搬出来,四个月前的房卡、三个月前的香水味、还有昨晚的口红名片,她不知道是不是做投行的都这么垃圾,面对如此声色场所,她难有什么安全感,但她信任他,所以想听解释。
这两种情绪不停攻击,她很好受吗?
她有无数情绪积压,她讨厌工作,讨厌同事。
听说王清珏进了电视台,做助理主持,这个叫法比较台式,而王清珏做的节目确实是深夜档搞笑节目,风格无厘头台腔,她打开过,看了两期又无聊又低俗,再配上王清珏客套的冷脸,愣是把游戏节目搞成了访谈风格,那节目组的人怎么想的。
可程伊是嫉妒的,对,她就是嫉妒,翟洋上个月来S市找她,让她带路去电视台,他要给王清珏一个惊喜,程伊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与祁深洲吃饭了,心情跌到低谷,“不去,还有,别提我。”
那段时间,她糟糕得想在所有朋友里隐身。
程伊扯下白色雪纺衬衫的扣子,扯到第三颗露出早被眼泪浸湿的内//衣,“我早起精心搭配的内衣,挤得很辛苦的乳......沟,你看也看不见,不是补觉,就是上班,或者抱个电脑加班。我想谈的是恋爱不是结婚,不需要搞得这么老夫老妻没有期待吧。”
这场恋爱耗尽程伊的想象。
走过了遥遥异地恋,却迎来了一刻不停的战火纷飞。
她会幻想一个午后,沐浴在阳光下,与恋人闲聊、品茗。可键盘声声声不止,她靠过去索吻,祁深洲眉头紧锁在数据里,扭过头来事务性亲了一下,眼睛都没离一下电脑。这种时候很多,她都心说算了,事业是很重要的事,可越来越多这种说不出口的小情绪不满意堆积,最后让她难以忍受这种状态。
那些香水、口红、名片懊糟事出现,他但凡可以不厌其烦解释二十次,她都不至于如此恼火,可他只肯说一次,好像多一句都是浪费。
祁深洲怕越说越增加她的怀疑,她对这些事太敏感了,感觉这种话题不能揭,一揭就像米袋被划了口子似的,不停往外泄。
做一个合格的社畜已是无比艰难,维持一段耐心临界的恋爱无疑火上浇油。
“我看见了,看见了,还摸了的,”祁深洲亲亲她的额角,倾身亲了亲她受委屈的波澜,“忘了吗?”
程伊不记得了,她的情绪全聚焦在不好的事情上,“狗屁。”
“别哭了。”祁深洲掐熄烟,将她拥进怀里,蹭着她额角的碎发,“对不起,我错了。”
程伊冷笑地推开他,两行泪簌簌落下,“你没错。”
你就是忙,你没错,你就是懒得解释,你没错。
程伊撅起嘴巴,别过脸,“我不想喜欢你了。”
“那我喜欢你就行。”他探身要亲她,程伊还在气,扭脸说烟臭,拒绝了。
她的气能撒的对象也就是祁深洲了。
他确认了眼她的表情,暴雨转中雨,顺势说好,转身去刷牙。
程伊心被猛地掐了一下,蹬脚扑了上去,两腿蹦高架上他的腰。他飞快托住她的腰//臀,稳在怀里。
程伊捧住他的脸,迫他后退,直到背部依托在墙上,她发了狠一把扯下肩头毛衣,手臂钻出袖子,释放每一处细胞里汹涌的冲动。
两人亲得死去活来,脸都挤得变了形,动势更像是两只野生动物在啃咬,在这个情绪浓郁的吻里,掺着烟味与涩泪,还有漫开在空气里的放//浪哼喘。
程伊只请了上午的假,中午拿冰敷了会眼睛,就去上班了,祁深洲则在接到电话后赶去公司重新弄材料,结果出了点问题大家都提前撤,预备次日加班。他拿出手机问程伊今晚要一起吃饭吗?
程伊没回。
他想了想追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才接,她声音压得很低,“忙,你自己吃吧。”
“好,别太累了。”
“嗯。”
程伊的老师就像与她杠上了一样,要求1500字的推荐序,每小时拿去一次,骂一顿打回来,重新写,一小时后再拿去,如是四回,她打落牙齿活血吞,想着忍忍,今晚祁深洲好像有空,早点结束一起去吃顿饭,天天吵架也不是个事儿。但一言不发努力写稿最终还是被留堂加班,墙上时钟指针划向17点整,老师准时收起爆皮的公文包走人,临走前还故意挨她很近,作秀般亲切拍拍她的肩,说:“小程是新人,慢慢来好了。”
新人在单位不被看好,很容易当成笨蛋孤立。社会人总是市侩的,但也有同为初阶社畜的温暖。程伊和一个工作第二年的姑娘一起吃了顿快餐,在餐桌上克制情绪地吐槽了一通,稍稍舒爽一些继续伏案打稿子,拼拼凑凑又弄出来一稿。
她发给老师,结果他看都没看,说下午第二版勉强凑活,这次时间紧,就先这样,下次继续努力。
她气得一口老血,徒手把食物链底端的鼠标虐了一顿,咬牙切齿回复:【好的,老师。】
小区门口开了一家新的7-11,程伊深吸一口气往光亮的营业门店走去,面对琳琅满目的小吃心情也好了很多,她挑了几个新鲜款式的零食行至收营台排队结账,前面的两个年轻人在买烟——
“爱喜?”
“卡碧?”
“都没有啊?那就万宝路,软红。”
程伊好奇地打量,轮到她时,她将零食给营业员,“给我来一包利群。”
营业员转身拿烟,确认道:“红利群?”
程伊愣了愣,“额......嗯。”
掏出二维码时她补充道,“还要一个打火机。”
“好像抽烟的人都比较没心没肺哎......”她拎着零食袋往角落里拱。
大学里很多人都抽烟,外联部那块儿的女孩儿抽烟特别凶,乖仔女孩出门手上都拿着个保温瓶或者饮料瓶,她们左手一听啤酒右手一根燃着的香烟,又野又有味。
她第一次见王清珏就是,长腿搁在单杠上,瘦削的身形高挑夺目,有被冷艳shock到,但下一秒她被对方赠了个白眼。
那时候她们还不认识,她长得太乖了,确实没劲。
这会她抽烟,也躲到角落里。好像本能觉得这样很酷,但不适合她,得偷偷来。说实话,打火机冒火的瞬间,她是惊喜的,像骨子里的野生本能被催动了。
缱绻的烟云丝丝缕缕,白日的压抑益发阴沉下去,呛了两口后,程伊很有天赋地无师自通了。
起身时有点晕,人像喝了酒一样,飘飘然。
她梨涡浅浅,傻笑个不停,看来抽烟真的很开心。
烟和打火机被搁在了垃圾桶上,留给下一个心事重重的社会旅人。
往小区离走,她远远就看见了祁深洲,越走越近,可他毫无察觉。
他喝酒了。
今天没有应酬,他也喝酒了。
祁深洲喝酒特别容易上脸,两杯就能涨成关公,胸口也跟着发红。按照他脸红的程度,看来喝了不少。
程伊眉心不觉皱了起来,直到看到他挨个口袋将东西掏出来,借着月光一处处检查,心沉到了底。
他脱了外套,扔在花圃上,人躺在木椅子上望天,似乎有说不尽的惆怅。
隆冬天吹夜风,怕是会冷吧。
程伊的眼眶热了热,身上那汪尼古丁输注的勇气突地被掏空了。她想再抽一根,往回走,想去拿烟,走着走着就蹲下哭了。
祁深洲也是这样吧,吵得太累了,累得只能靠烟缓。
“祁深洲,分手吧。”她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吓了他一跳。
他猛地起身,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包了似的,踉跄了一步,见是程伊,松了口气,抬手看表,皱眉问道,“这么晚?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