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指尖处若有若无地抚摸,隔着衣服布料,仿佛触电一样。
简卿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等她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主动的那一方,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几乎是要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感觉越来越热,腿也有些发软,站不住似的,几乎是靠在他的身上。
脸颊一路红到了耳后根。
好像到现在才知道害羞似的。
她悄悄动了动有些酸涩的胳膊,又舍不得松开,贪恋这一份温暖。
周围的环境仿佛静滞——
在一片白茫茫里,路灯昏黄安静,静默地照耀着相拥的两人,不言不语。
雪花轻飘飘落在简卿滚烫的脸上,立刻融化成了细细密密的水渍。
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僵局。
简卿受到了惊吓,像是秘密遭未知的人所窥探,她猛地抬起头,要向后撤走,仿佛一只要缩进壳里的小乌龟。
陆淮予被她突然的动作,差点没磕到下巴。
他缓缓放松了对她的禁锢,伸手摸出西服裤兜里的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拧了拧眉头。
——是急诊室打来的电话。
他看了眼小姑娘,声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抱歉,我接个电话。”
简卿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好容易缓下来的热,又像着了一样,脸颊红得滴血。
她慌忙躲开他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陆淮予自接起电话以后,似乎立刻切换成了工作状态。
冷静。
镇定。
从容。
和刚才的温柔清冽,判若两人。
眉心不自觉地蹙起,薄唇轻抿,快速地接收对面的信息,几秒之内给出判断。
“明白了,先请眼科会诊,准备手术。”他说,“我马上到。”
陆淮予挂了电话,目光移至一旁安安静静的小姑娘,低着小脑袋,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百无聊赖地踢雪玩儿,好像还是有一点点小情绪。
可可爱爱。
让人舍不得走。
简卿抿着唇,听见他打完了电话,不敢抬头看,怕她又忍不住脸红耳热。
耳畔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男人伸出手,在她乌黑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好了,开心一点。”他说,“我临时有手术,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声音低缓徐徐,像是在哄小孩。
心脏仿佛漏跳一拍。
简卿又忍不住的上头。
好在陆淮予赶时间,听她应了一声以后,大步流星就往急诊室去。
他逆着风雪,走路带风,好像每一个步子,都在和死神抢时间。
简卿怔怔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晚上是一口饭也没吃。
全陪着她在瞎折腾了。
现在又要上手术台,不知道多久才能下来。
当医生好像真的很辛苦,一年到头没有休息时间,三餐常常不按时,所以他的胃才不好的吧。
-
简卿慢悠悠晃回烧烤店,脸上的绯色已经褪去。
店里依旧是热火朝天,原本分开的两张长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合成了一桌,聊到一起去。
裴浩和这帮颌面外科的医生护士本来就都是老熟人,来回互相分了些烧烤串儿。
由他这个社交达人在两桌之间充当粘合剂,伴随酒意的作用下,大家很快亲如一家。
“......”
裴浩余光扫到她,看了眼时间,调侃道:“你这是掉厕所了吗,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收摊了。”
简卿尴尬地笑了笑,没做解释。
她注意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占了,之前在隔壁桌没见到过,应该是后面到的。
女人一袭修身的米色针织裙,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曲线,丰腴柔媚。
衣裙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胸前大片雪白,性感得不像话。
她的长相柔美,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眼角缀着一颗泪痣,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是口腔外科新来的主治医生,林觅。
刚来了协和医院没多久,就斩获无数男医生的芳心。
林觅双手撑在桌上,懒懒散散的,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挤出一道傲人的事业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诀聊天。
夏诀强压着不耐烦,十句里面只回一句。
余光瞥见简卿,冷冷地对她说:“你该让位了。”
偏偏林觅好像特别吃夏诀这一款的,越是对她没好气,她越来劲。
“可是我就是想坐在你旁边啊。”女人的声音又娇又软。
她转头看向简卿,礼貌客气地正色道:“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简卿看这架势瞬间了然,本着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的原则,笑了笑,“你坐你坐,我随便找个位置就好。”
林觅朝她眨了眨眼,道了一声‘谢谢’。
顺势指向陆淮予之前的座位,“不然你坐那儿吧,陆医生临时有手术,不回来了。”
“啊?这都几点了,是急诊那边的?”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是啊,我看急诊的微信群里在说,西三环出了一起车祸,一辆超载货车转弯的时候侧翻,患者面部重度损伤。”一位男医生说。
“陆医生主刀?”
“不是,小刘吧,他今天值班。”年纪稍大一些的护士长说,她对每天排班表很熟悉。
林觅抿了一口酒,支着下巴,“国内颌面外科的主任医师都这么辛苦吗,每一场大手术都要跟?”
她之前一直在国外的医院任职,最近才回国,对国内医疗体系还不太熟悉。
按照她以前的工作经验,升到主任级别的医生,基本上就是坐坐门诊,搞搞研究,按时休息,只在手术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做做决策。
像陆淮予这样,场场手术能到场就到场的,还真没见过,未免负责到过于谨慎的地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无心的随口一句问题,让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
简卿向来会读空气,察觉出了不对劲,皱了皱眉。
然而颌面外科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缄默,似乎是打算避而不谈。
裴浩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缘由,笑了笑,插科打诨换了话题,“林医生以前在美国哪个城市工作呢?”
“纽约。”林觅放下玻璃杯,漫不经心地说。
“这么巧呢,夏老师以前也在纽约工作。”裴浩挑了挑眉。
“对了,这周五大老板请客,带项目去小山温泉玩,可以带家属。”
他朝夏诀看去,也不知道是乱点鸳鸯谱,还是故意膈应夏诀。
“你要不要带林医生一起去啊?”
林觅漂亮的桃花眼眯起,两条长腿交叉,高跟鞋轻轻碰了碰夏诀的小腿,“可不可以呀,夏老师。”
她学着裴浩喊他‘夏老师’。
“......”
夏诀脸色一黑,一道凌厉的眼神光朝裴浩射去。
裴浩忍着笑,幸灾乐祸。
没想到夏诀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之前向来是只有别人搞不定他,没想到他也有搞不定别人的时候。
果然对上夏诀这种不给人脸的选手,只要没脸没皮就好了。
夏诀挪了挪位置,拉远了和林觅的距离,不屑一顾地扫她一眼。
“想当我家属?”他说,“你不如做梦。”
语气一如既往的无情,只是好像这次格外的冰冷。
偏偏林觅好像一点不在意似的,笑了笑,拖着长长娇软的尾音,“好呀——”
她凑近了夏诀,用极轻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而后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梦里和你一起做。”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含在嗓子眼里的话,微微沙哑,挟着几分撩人的欲。
经过女人的红唇,直接进到他耳中,在场的其他人一句也没听清。
“......”
夏诀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为阴沉,什么也没说,猛地站起身,冷冷俯视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一双桃花眼里噙着笑意,好像得逞似的勾起红唇,娇艳欲滴。
简卿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饭,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肖易看出他家老大正处于爆发的边缘,打着圆场,“哎呀,老大,我想吃你那边的烤鱼,咱们换个位置吧。”
“......”
等他们换了位置,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林觅耸耸肩,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漫不经心地喝了半杯酒,慵懒又优雅。
肖易自坐下以后,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水味。
他吸了吸鼻子,瞄一眼埋头吃饭,无动于衷的简卿。
低低咳嗽了一声,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还没等老大追上妹妹,旁边妖精一样的女人就要横插一脚了,比起妖精他还是更喜欢妹妹啦。
虽然简卿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但他打包票,肯定比不上夏哥。
肖易咽下嘴里的烤鱼,故作不经意地问:“简卿,你要不要把喜欢的人带来呀?”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让老大和人正面battle。
简卿一愣,脑子里闪过陆淮予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淡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冷矜贵。
泡温泉的话,得脱光了吧?
“......”
不受控制想了不该想的。
简卿有些燥,赶紧摇了摇头,“他工作很忙的,应该没有空。”
“这样啊。”肖易颇感可惜,调查户口似的继续问:“那他做什么工作的啊?能比我们做游戏的还忙?”
“......”
简卿顿了顿,当着陆淮予这帮同事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说:“医生。”
裴浩偷偷瞧了一眼简卿,放下心来。
看来嫂子还是他嫂子。
闻言,隔壁的男医生接了话,“哎,巧了,是同行啊,当医生是挺忙的。”
“也不知道当年谁和我说学医好,太他妈的苦了,真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他喝了一口酒,“要是以后我家儿子跟我说要学医,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大伙因为他的话,乐了,跟着感慨了起来。
夏诀低着眸,指腹在玻璃杯边沿摩挲,想起之前简卿参加原画比赛时的作品,画的角色也是一个医生。
好像一切有迹可循,他轻扯嘴角,刚刚提起的劲又懈了下去。
他早就被消磨殆尽的劲儿——
遇到喜欢的东西,非抢过来不可的那股劲儿。
两桌人聊着天,吃串儿喝酒,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夏诀看了眼手机,看大家都不再吃东西,“那差不多了,晚上还要加班,就到这儿吧。”
他看向慢吞吞系扣子的简卿。
“你怎么回学校?”
简卿愣了愣,“不是回公司吗?我画还没画完。”
美术支持部其他人,早上来的晚,晚上又出来吃了半天饭,留了不少工作要回去做。
“不缺你这一晚上的,南大离这边挺远的,早点回去吧。”
上司都发话了,简卿也乐得直接回学校,点点头,“好吧,那我坐公交车回去。”
协和医院正好有一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南大,很方便。
夏诀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
还没等简卿下意识拒绝,他补充说:“顺路,我走回公司。”
往公交站的路上,夏诀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
大多是介绍公司的具体情况,上下班的考勤时间,每月薪资待遇和福利等等。
简卿歪着脑袋就这么听,时而点头,时而提一些问题。
很快就到了公交站,正好公交车也来了,简卿道了声谢谢,跳上了公交车。
夏诀插着兜站在站台里,眼眸幽深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直到公交车开远,才迈开步离开。
-
晚间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人。
简卿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雪花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很快化成水,晶莹剔透了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裹挟着寒意的细风吹走了她脑子里的混沌。
大脑不受控制的去想,陆淮予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做完手术,有没有吃上饭。
公交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很快就只剩下她一个乘客。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特别的适合思考。
她深吸了一口气,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好像还残留着男人大手温热的触感。
心里窜出一个念头。
突然就一点也不想拖,迫不及待想要和过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