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坐在站台里,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看着它们如何落下,如何幻化成水。
再努力地平息着心绪,让心跟这场雪一样静静地落下来。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陆允会来厘城。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夜间十一点的厘城天寒地冻。
一向怕冷的单季秋就像是个在等家长来接的乖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盯着脚尖发呆。
七中已经放学很久很久了,校门口的摊贩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雪,也早就收摊回家。
路上再难看到行人,偶有车辆打着车头灯经过,留下车轱辘碾过微湿的柏油路,留下一道道压痕。
余下的只有还在按部就班在公交站台前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寥寥几辆的夜间公交车。
以及,长椅上坐着唯一的,不为所动数着来去了多少辆公交车的孤单乘客。
不多时,又一辆公交车停在了单季秋的面前。
车门打开,无人上,无人下。
车门关上,它便也独自重新上路。
单季秋目送着车影略过,与对面驶过去的出租车背道而驰。
正当她要习惯性地低下头时,目光一定,眸色一颤。
马路对面,目之所及。
耳边风雪都仿若凝固。
她只看得见那个穿着黑色大衣,融在灯与树的阴影里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陆允远远地看着她,他们彼此的视线被雪花阻隔,冰雪却隔不开他们眼中滚烫。
夜色迷离,寂静无声,他们遥遥相望。
像是一帧只见雪落的绝美照片,亦或是无声的浪漫电影。
单季秋在看到陆允的那一瞬间又红了眼眶。
她望着他,慢慢地站起身来。
而他,目光自始至终都深深地凝着她,抬步朝她而来。
风扬起了他的衣摆,雪落在了他的身上。
风也好雪也罢,似乎谁也不能阻止他奔向她的脚步。
单季秋眼瞧着陆允最后一步跨到她面前。
她正想说话,就被裹挟着一身风雪的他不管不顾地扯入怀中。
陆允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红着眼,低头便吻了下来。
不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即离,也不是温柔触碰的小心试探。
而是,用他冰凉的唇瓣用力研磨着她同样冰凉的唇瓣。
而后,伸出舌尖直接探了进来,勾着她的纠缠翻涌。
带着独属于他的松木薄荷气息,将所有的冰冷变得火热。
好似要将她吞噬进他的骨血之中。
单季秋睁大眼睛,被这来势汹汹的吻,吻得有点儿懵。
心停了又跳,跳了又停,呼吸不畅。
她的唇舌被缠绕着,彼此鼻尖辗转,气息尽数紊乱。
单季秋揪着陆允两侧大衣的双手往上,搁在他胸前推了推,嘴里含糊不清:“陆……陆允……你等……等一下。”
“不等。”
陆允吮着她的唇,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在她口中哽咽着,轻言碎语地呢喃着。
“不等,我不等。”
“我要你,我要你。”
“秋崽崽,我只要你。”
是我的错,由始至终都是我太笨,太迟钝。
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单季秋听到这些笃定的话语,看到他湿润的睫毛和眼尾下若隐若现的湿漉。
她再也控制不住那根心痛又心动的心弦,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她伸手往上,勾住他的颈脖,仰起头,张开嘴,用尽全力地去回应着他的吻。
伴随着雪落下的声音,泪眼婆娑地“嗯”了一声。
“我也只要你。”她闭着眼,淌着泪,在辗转间柔声轻唤,“阿允哥哥。”
第77章 欢喜 男、朋、友。
风雪交加, 一阵寒风卷起一地清冷,将飘雪带到公交站台上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女身上。
广告牌上柔亮的灯光虚虚掩掩地渡在他们的身上,静静地看着那粒粒霜雪被他们的情深与炽热融化。
闭上眼睛, 感官会被放大到极致。
单季秋的意识其实是不太清醒的, 呼吸也是紊乱的。
可是她却又能清晰的感受到陆允带给他的,汹涌又轻柔的触碰。
还有, 传进耳朵里那密密匝匝的低浅喘息。
从一开始不由分说的强势,生涩地磕到了唇齿, 再到找到窍门逐渐得心应手。
而后, 他又慢慢地松开她。
在她缓口气即将睁眼的瞬间, 单手搂着她的腰, 彼此倏然之间挨的更近。
而他的唇也跟着重新覆了上来。
不似刚才的汹涌。
变得轻含慢吮的极尽温柔。
毫无经验的单季秋,就这样被陆允牵着鼻子走。
走的心甘情愿, 走的甘愿沉沦。
陆允慢慢地松开单季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紧紧地拥着她, 一下又一下地去啄她的唇瓣。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定定地看着她。
目光粘着她的, 一眨不眨。
“再叫一遍。”他声线低哑又性感, 还染着无尽的缠绵。
“嗯?”
单季秋也缓缓睁开双眼, 泪眼朦胧地对上陆允的深眸。
他一双桃花眼从眼头红到眼尾, 眸光中泛着水。眼角的湿漉绵延而下, 异常清晰, 果然是泪痕。
她伸出一只手,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眼角,微微偏着头, 视线顺着指尖的摩挲又重新回到他潋滟又深不见底的眸色中。
“怎么哭了?”她心疼道。
陆允捉住眼角处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又掀起眼帘去看哭的更厉害的眼前人。
他将她的手搁回到他的背后,顺势低下头去亲她泪眼模糊的眼睛。
被猝不及防地亲着眼睛,单季秋下意识闭眼,睫羽微振,秀眉一颤。
须臾,薄唇松开她的眼睛,整个人被他拥进了怀里。
耳边,是他温热湿润的唇瓣贴在她的耳朵上,反问着她:“那你哭什么?”
单季秋被陆允抱着,双手搂着他劲瘦的腰背。
他身上灼人的热量渐渐传递到她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暖意从身体直达心脏,热流穿梭在四肢百骸里。
“因为我想见你,你就出现了。”单季秋说道。
“我也是。”陆允沉沉的嗓音在此刻的雪夜里,迷人又缱绻,“因为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单季秋松开陆允,手搁在他窄腰上,抬头望着他。
他眸色水润晦暗不明,残卷着浓烈的情绪,眼眶还泛着红。
红润泛光的嘴唇却噙着淡淡地笑,有点儿美强惨的感觉了。
她想起刚才他让她再叫一遍,她抿了抿还尚余火辣的唇,轻轻眨了下眼睛,才喊道:“阿允哥哥。”
“我在。”
陆允凝着她,整个人无论是神色还是嗓音都温柔的不像话。
“你把手伸出来。”单季秋说。
“做什么?”陆允问。
单季秋把一只手揣进衣服兜里,对陆允说:“不是要让我给你礼物嘛?”
陆允的笑意渐渐从眼底浮了上来,伸出手来摊开在两人之间,继续盯着单季秋看。
“礼物就是……”
单季秋一边说一边好似从兜里掏东西出来,捏着拳头缓慢地伸出来。
遂又手背朝上快速的搁到陆允的手上,摊开纤细的手指,握住他指骨凹凸的手背。
“我。”
我想成为你的礼物。
虽然晚了这么多年,但还是有幸能重回到你身边,从此会一直陪伴你的礼物。
陆允垂眸瞧着手心里白软微凉的柔嫩小手,心里被撕开的缺口也正在被这份绕指柔悉数填满。
他如获珍宝般慢慢地收拢手指,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喜欢。”陆允把视线从他们交握的双手移到单季秋的眼中,又着重地添了几个字,“唯一的喜欢。”
单季秋笑容甜蜜地点点头:“我也喜欢。”
陆允笑问:“喜欢什么?”
单季秋:“你。”
陆允:“我是谁?”
单季秋没忍住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男、朋、友。”
陆允心满意足地又去抱单季秋,还咬了下她的耳朵,有些泄愤又有些委屈:“不准再推开我了。”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咬,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又听到这句话。
她用力地点了下头,语气也有点儿闷闷的:“嗯,再也不推开了。”
再也,再也不要推开你了。
21路公交车从不远处缓缓开来,单季秋看了眼,对陆允说:“坐公交车。”
“好。”陆允松开单季秋,牵着她的手等公交车进站。
灯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单季秋瞥了一眼地上两人并排而站的影子,看到影子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莞尔一笑。
同样在这个地方,亦或是这条学校通往公交站台的路上。
这个多年前曾偷摸在影子里做过很多次暗搓搓的小动作,也终于变成了如今实实在在的十指相扣。
梦想成真。
……
上了车后,公交车司机大叔看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地睨着内视镜,目送着他俩就着最后一排坐下。
车门关闭,公交车行驶在无人的长街上。
车灯跟路灯相伴,雪花跟寒风舞蹈。
公交车里除了单季秋和陆允,还有两名乘客,坐在前面的单人座椅上。
单季秋被陆允牵着手搁在他腿上。
她低着头开始把玩他的手指,一会穿插到他的指缝里,一会儿又去抠他略微粗粝的指腹。
生怕是做梦,想用他手心手指传递的温度来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
陆允就任由着她玩,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他想怎么玩都可以。
“你这是为什么会来厘城啊?”单季秋偏头看向陆允,“从小到大我就没怎么见你哭过,你到底怎么了?”
陆允瞧着单季秋,沉默了半响直截了当明说:“我跟小姑去玩了个剧本杀,你朋友写的那个。我找到了那个盒子,看了里面的东西,也听了录音笔。”
然后,拖航空公司的朋友无论如何要买到了最近一班飞厘城的机票。
他一刻也等不了,坐在飞机上满脑子都是那些让他心痛又心疼的喜欢。
他只想立刻见到她,刻不容缓。
单季秋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陆允,须臾片刻才问 :“我不是收起来了么,你居然找到了?”
“那不就让我更加断定了那里面的东西跟我有关了,嗯?”陆允也看着单季秋,为证明她的此地无银,还特地捏了下她的下巴。
单季秋盯着陆允,听他这么说,心里似乎也不太会再有当年那些心虚紧张,亦或是担惊受怕,五味杂陈的感受。
更多的是平静和心安。
是一种缠绕许多年却一直理不清,解不开的死结,终于在这一刻解开了的踏实和坦然。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电话里如此的急迫,见到她以后又那么的失控,还哭了。
还有那些她一开始听不太懂的话。
在这一刻,也都有了统一的答案。
那本在很多年前就一直缺失了另一半的故事书。
在失去,错过,辗转后。
终是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将整本故事拼凑完整。
“你是怎么发现跟你有关的?这么聪明,一玩就猜到。”单季秋有些好奇,“我也玩过,没有很像啊。”
“我呢,承认我挺聪明的。”陆允看着单季秋,点了下她的鼻尖,“你呢,也得承认是你低估了我对你了解的程度。”
“那我也不可能料到你会去玩那个啊。”
“那就要感谢小姑了,她逼我去的。”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是因为你在飞机上?”
“嗯。”
“临时买得到机票?”
“这可能就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吧。”
单季秋不由得一笑,又蓦地想到陆允听了录音笔里的内容,就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小脸一热,低声问:“那个,我是不是说的太肉麻了?”
陆允瞧着这丫头还给害起羞来了,紧了紧她的手,说:“不肉麻,我喜欢听,最好是天天搁我耳边说。”
“你也不嫌腻。”
“腻什么,要听一辈子的。”
单季秋故作口是心非: “什么就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