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秋崽崽,你怎么这么可爱?”
单季秋一听,蓦地抬头看向陆允,紧接着就听见他大喘气的后半句:“跟企鹅一样。”
单季秋就知道陆允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皮笑肉不笑地不再看他:“我谢谢您。”
“不客气。”
单季秋吹了下碎发,突然加快步子,把陆允抛在身后。
今夜是真的冷,宁静的夜里寒气森森。路灯下他们的身影都仿佛透着冰絮,在摇曳的风中与斑驳枝丫落下的影子一路错落逶迤。
陆允跟上与之并行,偏着头瞅着单季秋。
她冬天很怕冷,大部分时间都像现在这样披着一头柔顺的黑发。
小半张小脸都挤在羽绒服衣领里,露出小巧高挺的鼻梁。
一双干净澄澈的黑眸望着前路,只瞧的清昏黄的光晕跌下来,那印在眼下的睫影。
地上是他们彼此碰撞的影子,时而融合,时而分开。
陆允看到影子里少女的小手离他很近。
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自己的手。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影子里。
牵起了她的手。
……
余可夏他们仨过年聚会经常跟家里人玩干瞪眼,就都会玩。
而单季秋和陆允则是没玩过。
于是在开始之前,余可夏讲了下玩法。
“其实很简单啦,庄家六张牌,其他人五张牌,剩下的做底牌。庄家先出牌,下家跟牌,但是必须按照顺序哦。比如,我出一个3,季秋你就只能出4,没有的话就过,或者出2或是炸弹也可以。大小王可以代表任何牌,但是不能单出啊,出连牌也可以带。反正最后谁手上的牌出完了谁就赢了。”
余可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陆允听得脑仁疼:“行了行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单季秋也觉得余可夏说的人涂稀里糊涂的,还是实践出真知好。
她顺手将身上的这张毯子拢紧,对大家提议:“那先试一把。”
“来。”
试了一把以后,余可夏问单季秋和陆允:“会了吗?”
两人点点头,便正式开始了。
输了的按照剩下的牌,一张牌画一笔,一笔不限制长短大小。
一个小时过去了,余可夏,周安和谭俊浩的脸上被画的五花八门,谭俊浩还好,余可夏和周安简直没眼看。
单季秋也点儿,无伤大雅。
而作为新人的陆允,赌王之王,脸上干净的熠熠生辉。
这一把余可夏又是留牌最多的,哭唧唧的努嘴道:“陆允你是不是作弊啊?”
陆允靠着椅背敞着长腿懒意洋洋地笑着,伸手点了下太阳穴,慢条斯理道:“我靠这儿。”
其实他在打第一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玩意儿是可以记牌的,哪些能出哪些不能出,就一目了然了。
他有着常人羡慕不来的照相机记忆,过目不忘。
余可夏看了看时间,11点11分,她倏地看向周安,有些兴奋:“我之前不知道在哪儿看的,当你无意间看到时间正好是11点11分,说明有人在想你,同样的你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人哦。你们现在快想,你们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是谁?”
“无聊。”四个人居然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无趣。”余可夏哼唧唧。
可是,没有人知道,当余可夏说出这话时,在场的人都假装不甚在意地拿余光偷看了一眼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除了钢筋直男谭俊浩同学,他是真觉得无聊。
这个小插曲告一段落,厮杀继续开始。
最后一把,陆允还是一脸清白,啥都没有。
单季秋脸上都又增加了,她一边看着洗牌的陆允,一边嘟囔:“你运气怎么这么好,就不能输一次让大家开心开心?”
陆允快速的倒着牌,听到单季秋这话,故作疑惑的气人:“对啊,我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其他几人纷纷投以白眼。
然而,本以为毫无悬念的又是陆允赢。
到最后,却是单季秋赢了,而陆允手上剩的牌是最多的。
余可夏:“苍天有眼。”
周安:“大笔伺候。”
谭俊浩:“看我一笔成龟。”
单季秋:“让你嘚瑟。”
陆允无所谓的笑着,嘴上却故作威胁道:“你们别太过分啊!”
就在他们闹腾的时候,沈素约上来了,看到几个小孩压着陆允在他脸上画画,忙招呼道:“你们小心一点儿,别摔火里去了。”
余可夏挥挥手上的水性笔笑着问沈素约:“外婆,你看我画的乌龟好不好看?”
沈素约瞅着陆允额头上的乌龟,点点头:“好看好看。”
单季秋把手里的水性笔递给沈素约:“外婆,你来画一个。”
沈素约浅瞪了一眼单季秋:“你就晓得欺负你阿允哥哥。”
单季秋:“这叫愿赌服输。”
陆允伸着手向沈素约求救:“外婆,救命。”
大家闹腾了好一会儿,谭俊浩提议:“难得一起跨年,我们自拍一个纪念一下,外婆我们一起来。”
沈素约摇摇头:“我跟你们小朋友凑什么热闹。”
余可夏和单季秋相视一眼,一人一边把沈素约拉到他们中间坐着。
于是,五张瞧不真切真实容貌的滑稽大花脸围绕在沈素约笑意浓浓的脸四周。
“来准备……”
“你弄对没有?”
“你这是录像吧。”
“欸,我点错了。”
“你行不行啊,笨死了。”
“继续骂,还录着呢。”
“好了好了,别吵了。”
“外婆叫你快点儿,别磨叽。”
“……”
六张笑脸从本来一动不动到在屏幕里各抒己见都被这无意间的录像模式装了进去。
这个时候的他们谁也想不到,这张没有任何准备而即兴录下来的视频,会是他们年少时期唯一的一份弥足珍贵的影像。
而这短短十来妙的视频也成为了单季秋在未来那些年的漫长岁月里,每每累到身心疲惫或压力大时,为数不多的一份心理慰藉。
沈素约见他们吵吵闹闹,笑着跟单季秋说了声先去睡了。
又提醒着他们差不多就回屋了,别玩太晚,别着凉了。
然后就下楼去了。
此刻,全国各地很多地方人声鼎沸,华光流彩。
此刻,电视机里跨年演唱会进行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此刻,五个少年围坐在火盆边喝着可乐,等待着新一年的到来。
周安举起手中的可乐:“新的一年,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余可夏:“你能不能换一个?干啥都说这个。”
周安放下可乐:“你能,你来。”
余可夏:“祝我们开开心心每一天。”
周安嗤笑:“我还以为多惊天地泣鬼神呢。”
谭俊浩:“我来,祝我们都能上清北。”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埋汰人是吗?”
余可夏无语,看向单季秋:“季秋,你来说。”
单季秋突然被点名,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就,心想事成。”
周安:“秋神你这不走心啊!允哥,你来一个。”
陆允赖在椅背上,指腹捏着可乐罐身把玩着,淡淡道:“一夜暴富。”
话音刚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到底是有多缺钱?”
“开个玩笑,我重新来一个啊!”
陆允坐了起来,收回松散的长腿时看了眼单季秋,随之低头一笑,掀眸瞧向大家,“我希望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余可夏一听,率先将自己的可乐凑到火盆之上:“虽然土是土了点儿,但允哥这个寓意是最好的。”
大家认可,都举起可乐碰在一起,异口同声道:“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彼时,时针分针秒针都落在12的位置上。
彼时,不远处的黑幕上烟花绽放,火树银花。
彼时,天台上彩灯闪烁,炭火氤氲着暖洋。
彼时,少年们的笑花脸纯粹,干净的眼眸里坠着星辰般的光,这是他们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彼时是2011年1月1日0点0分。
“新年快乐!”
第30章 年少 初雪润无声,人间美好时。……
元旦一过, 时间就像是飞跃地平线似的,过的很快。
期末对大家的魔力就是又紧张又激动。
紧张的是过年吃香的喝辣的压岁钱厚薄程度全部取决于期末成绩的好坏。激动的是放寒假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拿压岁钱买买买了。
哦,还有……
终于不用艰难困苦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 天还没亮就顶着寒气和浓雾上学去。
期末考试这天的早自习, 窗外的天空还陷入漆黑与荒芜之中,明亮的教室溢出去的光点不亮边际的鱼肚白。
这感觉, 就像一望无垠的深山老林中唯一的灯火小屋。
而人们只能置身其中各做各事,等待天光乍现的时刻。
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下雪了。”
教室里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似的, 齐刷刷地往窗外瞧去, 在黑乎乎里用手去触碰是否真实。
“是雨吧?”有人说。
“雨夹雪?”有人保持怀疑。
“是雪, 是雪……”有人激动的把手伸进教室, 在灯光的照耀下,手心里那白色的小“蒲公英”瞬间化成了水, “真的下雪了。”
这场不请自来的飘雪这就样让整个校园瞬间沸腾了起来。
楼下能听见楼上桌椅“刺啦”与地面摩擦和跑跳的声音。
楼上能看见楼对面的走廊栏杆处,围满了的雀跃的人群。
平时伸个手指都嫌冻得慌的少年们,这会儿像是忘记了现在是降至零度左右的气温, 将整只手都裸/露在窗户外面,丝毫也不觉得冻。
单季秋跟陆允并排站在窗户口, 望着比先前稍亮一点儿的天。隐约中, 能够看清细小的雪花在天空中盘旋, 簌簌而下的惊喜画面。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双手交叠横在窗台上, 上面的手指转着笔。
然后, 被谭俊浩扑了个趔趄。
笔在陆允修长的手指间打了个旋, 然后稳稳地收停在掌中,没落到楼下去。
“下雪了,兄弟。”
“我有眼睛看得见。”
单季秋轻抿一下唇, 回头继续看雪,伸手去接。
陆允嫌弃地推开谭俊浩,转眸瞧向身边的人。
少女微微仰着头,侧影线条如画笔勾勒一般,精致优雅。
葱白的五指,手心朝上,搁窗外摊着,笑容沉静的让人心暖。
他眉目深邃,眼底藏着脉脉柔情,而薄唇因为眼前之人,唇角勾勒出的明朗笑容挥散不去。
那天,厘城的第一场雪猝不及防的降临。
很多人都不曾发现,当你兴致勃勃去看雪的时候,有的人却在静静地看着你。
耳边是热闹非凡的欣喜若狂,身边是陪你一起看雪的心上之人。
初雪润无声,人间美好时。
……
期末考结束,高一放假,高二高三补课。
数竞班更是补的晚,数竞班有三名同学经过这半年来过五关斩六将,在前两天已经去了长春参加CMO了。
如若顺利的话,就能被保送清北,还有机会进入国家队。
而剩下的这些人当中,大概明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要去CMO的。
单季秋和陆允都是大家公认的热门人选。毕竟这俩都太稳,成绩大多数时候都能超过现在已经去冬令营的三位同学。
整个数竞组的老师们和校领导都对他俩给予厚望,觉得他们不仅能进入CMO拿到保送名额,被选入国家队也不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数竞班的老师凑一起还开过他俩的玩笑,说七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雕侠侣了。
学校里除了高三,最后一个放假的班级是数竞班。
在他们背上书包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寒假也正式来临。
单季秋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个懒觉了。
不过生物钟没能立刻调整过来,她回笼觉睡得不踏实,还隐隐闻到了一股味儿。
本以为在做梦,她再仔细闻闻。
这味儿?
不对。
单季秋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起来,也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径直往厨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