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帘重
帘重  发于:2021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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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音色低沉到可以消失在外面卫生间的流水里,音量调再高也听不清。
  但宋方霓绝对不会认错,虽然,只有五秒,他们曾经多次语音,他曾经亲昵叫过自己“宝宝”……
  这是梁恒波的声音。
  乐队主唱的脸也是越看越眼熟,随后她发现,这人自己认识,他是当初梁恒波带她去听过排练的乐队主唱,梁恒波还用钥匙砸过他。
  宋方霓把视频反复看了半个小时,回到家后,就在搜索框和LinkedIn打下他的名字。
  梁恒波被本校保研,她记得他曾经说过要读到博士,但他读到研究生就不读了。
  梁恒波并没有转行搞乐队,他目前入职一家互联网公司,目前是什么技术的首席代表、
  能查到的公开信息,也就那么多。
  宋方霓快速在通讯录里搜索梁恒波母校毕业的人,想打听梁恒波的信息,但准备发消息询问那一刻,止住了。
  工作两了,很多大学同学传出婚讯,她今五月份当了洛洛的伴娘。
  有多渴望听到梁恒波的消息,就有多害怕知道一些消息,比如,他可能已经结婚。

  他在另一个城市,她在上海,加上各种事。经历长久的无回应和绝望后,她早已经不再有和梁恒波复合的念头,但是宋方霓很清楚,她宁愿两人断联,也没有勇气看到梁恒波和另一个女孩的婚纱照。因为,她会弱小到被这个信息所彻底地打垮。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梁恒波就是她心中的“怯”。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变成死缠烂打的人。但黄粱一梦那么多,自己依旧不懂爱也不懂放下。
  宋方霓躺在出租屋里的床上,把耳机戴到耳边。
  The Cure的主唱声音闷闷的,像个永不得志的受气包。她紧闭着眼睛听歌,直到后半夜心情平静,随后一字一字删了短信内容。
  那就是宋方霓最后一次主动去查梁恒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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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是五。
  盛夏的上海绿植济济,每走一会就能遇到街边的小公园,倔强地挤在商场和写字楼当中。路边灌木是红叶石楠,用北方话说是非常皮实的植物。
  宋方霓跟David在巨鹿路附近的一家精酿酒吧吃饭。
  口味一般,但酒确实不错。
  来这家精酿酒吧是David的提议。
  他是一个基金经理,还是一个上海本地人,特地强调来自卢湾,还拿出身份证上面的数字证明自己的出生地。
  然后他分给宋方霓一只耳机,说这里的气氛很适合听音乐。
  宋方霓一听前奏,就说U2乐队,David稍微愣了下,又放了一段,宋方霓说嗯,Joy Division。
  然后,她无障碍地说出了平克弗洛伊德,Kraftwerk和New order,甚至还说出了葬尸湖。
  终于放到一段纯音乐,宋方霓迟疑了,她摇摇头。
  那边的 David 松了一口大气。他擦了把汗,很从容地介绍,这是坂本龙一最近电影里的配乐。
  David 显然非常好奇对宋方霓在音乐品味上的感兴趣。说像她这样的女人真的不多了,真洋气。
  宋方霓说:“谢谢。”
  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刚落座,David就问她是不是工作女狂人,因为他比较喜欢和事业型女性交往。
  宋方霓头也不抬:“虽然我是,但被你冠上事业型女性这title太惨了,看起来就像很容易被割韭菜的样子。”
  David 赶紧恭维她:“因为你真的太漂亮了,比一般的事业型女性有更多的选择。”
  她挑了下眉。
  公主号:
  Rise and shine  接下来聊天,David 问她不工作的时候,除了听歌,还喜欢做什么。
  宋方霓想了想:“就是听歌和钓鱼。”
  David的脸色暧昧。
  在网络网用语满天飞的代,“钓鱼”已经演化成不同含义,代表轻女性同时约着好几名男性,把他们当成“鱼塘”。
  宋方霓摇头:“是姜太公钓鱼的那种钓鱼。我爸以前很喜欢钓鱼,我在上海工作很忙,又没时间发展新的爱好,索性就买了鱼竿。以前最经常去长风公园和世纪公园,还加了他们的钓鱼群。如果不是今晚和你见面,我估计去钓鱼,马上台风就要来了,气压高,是夜钓的好时候。”
  David呆呆地听着这番话,又硬是没插上一句。
  他以为,把那些乐队如数家珍的她,至少会说一些看电影画画养猫看书下厨旅游这种文艺类型的爱好。最起码,说点二次元的爱好。
  宋方霓忍笑说:“我就是随便听听摇滚,也并不怎么喜欢音乐。”
  David学着美国人很夸张地往椅背一靠,她越这样说,他越不敢深聊。于是他又问她:“身为一个北京人,为什么来上海工作。”
  宋方霓答得干脆:“事业。”
  “哈哈哈你们土著卖套房子不就几千万了。”
  David看着她,等着她回答。宋方霓却开始很安静地喝酒。
  除了瘦,快三十岁的宋方霓和白秀的江浙沪小姑娘完全不同,她从不贴双眼皮和假睫毛,指甲剪得也很短,头发依旧是中长发,但发尾烫成了一点点优雅的羊毛卷。约会时穿着紧身针织衫和长裙,不卑不亢地一笑时特别迷人。
  她刚和自己的律师男友提了分手,正在进行新的约会。
  David以为他俩有戏。
  他开始灌她酒。
  夜深了,David 结完账,一出门后就扶着树,在马路边的灌木丛里大吐特吐。
  他身后走出来的宋方霓依旧清醒。
  她没管烂醉的男人,抬腕看了下手表,直接叫了代驾走了。
  宋方霓已经不是曾经的“老宋”了,她的下属会谨慎地叫她宋姐,她的上司则叫她的英文名。她凭借收入在上海买了两辆车,第一辆买的是奥迪A1,第二辆车挑的是路虎揽胜极光,都是特意定制的是乳绿色车漆,一点也不威风霸道,是在春天里惬意清新的,带点软绵绵的奶油绿色。
  >>>
  第二天,David给宋方霓发来微信,说把基金经理喝倒那是什么酒量。
  宋方霓没有搭理他。
  工作之后,她陆陆续续地交了几任男朋友,最长的足有两,只是每次到了走向结婚前,就无疾而终。
  宋方霓虽然没结婚,但也没有遇到都市大龄女青找不到对象的困境,在她身边,总有能力优秀且家世不错的对象主动追求着她。
  在其中,欧阳文可以说最为锲而不舍的一个。
  欧阳文这些也闲散地交过几个小女朋友,但越到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等的女人是谁。
  宋方霓却已经不会为此感到愧疚、恼怒或不安。
  职场极大地磨练了她的社交能力。
  清高,不过是自我意识特别强的方式,她感激着欧阳文在她家困难时候的相助,只是,他们之间确实就没发展为男女之情。
  和基金经理David告吹后,没过几天,宋方霓突然收到蒋霖的微信好友申请。
  蒋霖是她大学学长,也参加过辩论队
  蒋霖在大学的时候很出名,一是他是鲍蕾的直系学长。二是长得帅且谁都看不上。
  宋方霓是少数能入蒋霖法眼的女生,偶尔,两人会聊几句,但关系淡淡的。
  后来,蒋霖去了美国读书,关系断了。
  两人约着喝了杯咖啡,蒋霖倒还是老样子,没有发胖也没有秃头。
  有些东西还是变了,比如,当蒋霖是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慢姿态,现在,他看着宋方霓,会客套地说“国政一枝花的风采不减当”。
  宋方霓心想,这评价有点老套哦。
  吃饭的时候,蒋霖一直在细说这些的经历。博士毕业后,他在硅谷工作,但是同组的印度人都得到晋升,除了他。上个月,他收到国内某研发实验室的邀请,觉得职位和title都很诱人,再加上父母纪也大了,就决定回国。
  蒋霖叫她出来喝咖啡,是他跟鲍萍打听到她目前也是单身。
  宋方霓忽视“也是单身”这词。
  她看着菜单,看到张顺眼的图片就漫漫地念一个,服务员赶紧拿着ipad记。
  蒋霖制止她,宋方霓才说:“就这些。”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微微一笑。
  蒋霖打量她,从她的打扮,以及她点菜的姿态,他能看出宋方霓混得相当不错,她在异性面前也很轻松。
  他感慨:“国内发展真快。我之前参加视频面试,才知道上司比我岁数要小几岁。时光不饶人。老宋,我搜了下你的资料,你是做到你们职位有史以来最轻的一位?”
  宋方霓笑着说:“别的不行,但卖一把力气还是可以的。”
  蒋霖温和地说:“那么谦虚。”
  这顿饭之后,两人就这么联系上了。
  蒋霖是一个不令人讨厌的男人。
  比起发暧昧的短信,他更多会发送给她一些很书呆子的理工科公众号推送,对靠近她的这件事很有耐心。
  宋方霓和他之间的关系稳步升温着。
  欧阳文很快就知道了,宋方霓身边出现一个新的竞争者,自己又出现一个劲敌。
  他暗自恼火。
  这些,欧阳文简直像辛勤的厨师,将所有的薪柴都高高地堆在坩埚下,但宋方霓那里却总是差着可以被点燃的最后一把火,不仅如此,她那里追求者没断过,她也总是在长长短短地约会。
  十几岁没追上的姑娘,到现在,他依旧没有追上。
  宋方霓对他的基本态度从没变过,她的性格柔和却也总有一点距离感,总是强调他们只能当朋友,不然干脆就当敌人。反正——大恩如大仇。
  欧阳文异常惆怅。
  但是,他倒也慢慢地接受现状,总觉得宋方霓已经化身成为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求而不得的女神。
  不过,一个转机很快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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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高中同学陆明结婚了,带着新婚妻子来上海。欧阳文最爱热闹,他约着大学同学,中学大学的校友们约在佘山的休闲别墅打德州扑克。
  蒋霖也是她们大学毕业的,也被叫上来参加这一场聚会。
  欧阳文开了不少好酒,招待同学,他的地下室还有一套卡拉ok的设备,陆明的新婚妻子不会打德州,就在旁边唱歌。
  结果,大家纷纷放下德州,先去玩卡拉ok。
  唱的都是老歌,很抬气氛。他们的大学同学里,不少人也知道欧阳文和宋方霓那点事,嚷嚷“对唱一个”,非要宋方霓也出来。
  宋方霓刚接到一条微信,待会儿准备回公司加班,她既然要先走,现在不想扫大家的兴。
  她叹口气:“让我俩合唱对吗?没问题。”
  宋方霓对着歌单选了一首木马乐队的《纯洁》,欧阳文却在旁边切了歌。
  《一生所爱》熟悉的调子传来,宋方霓握着话筒的手动了动,侧头看向欧阳文。
  她蹙眉问:“有必要唱这首歌吗?”
  欧阳文的态度却是不由分说:“就这首。你要是不会唱,就牵着我的手,站在旁边听我唱。”
  大家哄然大笑。
  欧阳文的目光没看宋方霓,而是挑衅地看着蒋霖。
  宋方霓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话筒。
  但是,当包厢里头顶的灯撒到欧阳文的肩膀上,在他的脸上勾勒着明与暗。他的表情,还和当初在巷子里告白一样,是那种不顾一切的莽撞和坚定。
  沉默了几秒,宋方霓淡淡说:“唱就唱,那怕什么?但是唱完这首歌,我再待会儿就走了,你也别拦我。”
  看她总算没驳自己面子,欧阳文紧绷的脸皮微微放松。他笑着说:“好好。”
  《一生所爱》的前奏响起,欧阳文对着屏幕,举起话筒。他唱歌其实很不错,优点是声音低沉。
  单独唱了一会,却不见宋方霓加入,他不由微微焦躁。
  直到唱到“鲜花”,终于,旁边的女声合进来。
  “鲜花虽会凋谢
  只愿,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他情不自禁地侧头。
  宋方霓站在屏幕前,红色底点缀白色波点的丝绸衬衣,简单素净且并不紧身凸显线条的黑色牛仔裤。她握着话筒,声音闷闷的,是那种不怎么讲道理的音色,欲说还休,欲言又止,像一场注入感情却破碎的梦,很抓人。
  她唱歌的时候在想谁呢?
  一曲终了,众人已经屏住呼吸。
  随后,宋方霓弯腰放下话筒。她轻捷地转过身,做出一个小丑准备退场时的手势。
  “欧阳总,您老人家现在满意了么?”她对他眨眨眼,全无方才唱歌时的阴霾。
  欧阳文的心却冷了下来。他知道,没有一个女人会对内心哪怕有一点好感的男人,这么当朋友般自然而然地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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