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不能抬头。
不能直视那个存在。
特级咒灵像是卡壳了般,一点一点地下蹲,然后匍匐在原地。
惨淡的月光下,从阴影里攀出的,是一只手臂,仿佛要撕裂云霄。
半露出的头首,眼珠往旁一转,随即定格,无形无状的视线压在了那个咒灵的身上。
她说:“跪下。”
咒灵丧失了思考能力,它瑟瑟发抖地跪着,头部磕在了水泥路面上,不敢有一点动作。
“请、请您,饶恕……”
诅咒女王没有理会,仅仅是挥动手臂而已。
拍一只苍蝇般,能给人类造成巨大灾难的特级咒灵,就这样轻飘飘地死在了一掌之下。
徒留下祈本里香厌恶的声音在回响。
“虫子。”
………
横滨处咒术驻扎机构,对总部上报。
出现特级咒灵波动,但不到二十分钟,该咒灵波动消失,本部所属共四名一级术师前往调查,一无所获。
半小时后,情报更新:
发现大量虫子死尸。
发现某街道出现凹陷痕迹。
十分钟后,情报更新:
发现残秽,强度超过所有以往咒灵。
但是无法寻到其他痕迹,疑似凭空消失。
线索在此中断。
作者有话要说: #乙骨学长今天回国了吗#
没有。在英国。
好不容易给法国清了一波咒灵,转眼又收到了前往英格兰的外派任务。
因为常年罢工的法国咒术界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勤勉的,乙骨学长订好了机票后,差点没走成。
乙骨:微笑.jpg
第12章 乱步の助攻
“然后呢然后呢,里香酱成功打败怪兽了吗——”
“……差不多吧,稍微用更强力的气息威慑了一下,大概是有等级差距的缘故,那个怪物的战意立刻被磨灭了。”里香吸溜着珍珠奶茶,香芋的气味裹挟着口感劲道的珍珠溜上味蕾,很好地抚平了在消灭那个怪物后她有些倦怠的心情。
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咒灵了。
那个咒灵能口吐人言,倒是方便了她的情报收集。
就是死得太早了,否则还能挖出更多情报……不过也不能怪里香,谁让那个咒灵的大招是召唤一堆虫子,那个阴间场景,心理素质过硬的成年人看到了都会恶心得头皮发麻,更别说里香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了。
虽然遗憾没能挖出更多的讯息,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咒力,咒灵,咒术师……
祈本里香眼睫垂落,掩下眸底的沉思。
捧着珍珠奶茶的手也不自觉停滞住了动作。
看那个咒灵的说法,它们这种生灵也不止存在一天两天了,拥有专有名词一一对应,至少已经形成了相对完整的体系。
她忽而扭头,定眸看着窗户之外,太阳悬空的明亮色调下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富有人气的商业街。
恐怕在这个平和安详的表世界之内,还存在着未曾落入公众视野中的,不为人知的“咒术世界”。
“……如果是这种猜想的话,里香的身份与之挂钩的可能性很大——喂,里香,里香酱!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抱歉。”如梦初醒般,祈本里香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她转回视线,认真地注视着对座的江户川乱步,“你接着说。”
……这位名侦探先生,真是,恢复力惊人,而且精力旺盛。
明明昨天才被特级咒灵正面冲击过,今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她跑到另一家奶茶店里,兴冲冲地开始“盘问”里香昨天勇斗小怪兽的具体经过。也得亏兰堂先生见陌生少年敲门没拦着,且默许了乱步带着里香去外面玩。
#家里内向到有些自闭的小闺女终于交到朋友了,爸爸好欣慰#
里香已经把甜品屋的那个咒灵祓除了,病魔缠身的老板娘也就此恢复了健康。然而昨夜打斗时动静有点大,甜品屋已经被破坏得宛如强盗过境,正对门的那条街更是凭空出现了凹陷……现在警方还在调查中。
于是乱步少年就绕路带着里香去了另一家奶茶店,按照约定,里香把咒灵祓除后,乱步就要帮她免费推理出更多的信息。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个约定,对咒灵的存在产生浓厚兴趣的乱步也会第二天找上门来的。
推理不是凭空瞎想,纵然是乱步也需要足够的信息支撑,所以里香并没有隐瞒,她把昨夜咒灵的话基本和江户川乱步复述了一遍,有些紧张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名侦探大人,期待着他能推理出怎样的讯息出来。
有关祈本里香的失忆,她的身份,还有……乙骨忧太。
“既然里香都猜到了会有‘咒术界’的存在,那么也应该能想到,唯一看得见所谓‘咒灵’的自己,身份也定然与‘咒术界’挂钩。”难得江户川乱步愿意慢条斯理地跟一个人拆开来掰碎了地解释,里香听得更加聚精会神。
乱步竖起了两根手指。
“那么,里香的身份无非有两种可能——咒术师,或者咒灵。嘛,正常人都会倾向于前者吧,不过事实上,恰恰相反。”他捏了颗软糖,塞进嘴里。
像是没有看见祈本里香错愕的神情,乱步继续道:“既然咒术师是消灭咒灵的存在,那么基础就是要能够看见咒灵吧?可是里香酱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和自己一样看见咒灵的人,这就证明咒术师的珍贵性。万里挑一……或者说十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咒术师的稀缺性,决定了他们培养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弥足珍贵的人才。那么如果里香酱失忆前是接受了正规培育的咒术师,为什么会苏醒于镭钵街那种地方?为什么明明没有刻意隐匿、却直到现在也没同行发现你的行踪,让你一直流落在外?”
“而且,里香酱苏醒后身上是空无一物的,连必备的通讯设备都没有,更别说其他防身的道具了。这对于常年和咒灵作战、身处危险之中的咒术师而言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吧?再加上里香酱苏醒前沉睡的位置过于偏僻,被偷走的可能性都很小。”
乱步“啊呜”一口吞下了红豆麻薯,口齿含糊地说:“里香现在还没有被人联络,明明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除非咒术界高层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腐朽混蛋,否则为什么不来接你呢?放任一个未成熟的咒术师在外面流浪,但凡是个正规机构都做不出这种事吧。”
里香惊呆了。
“所、所以乱步就认为我是咒灵吗?”
想起了迄今见过的咒灵们千奇百怪的卖相,里香的声音里充满了受伤和不可思议。
嘛……虽然里香的本体和那些咒灵确实是一个画风无疑。
“唔。其实还有其他的推测因素啦,不过全说出来就太麻烦了我不要。”乱步把麻薯塞满了腮帮子,“总之,综合考虑下来,里香酱是咒灵的可能性更大啦,毕竟根据里香酱的说法,到了一定等级的咒灵智慧不输于人类不是吗?而且里香酱还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受了肉,这也是为什么平常人的眼睛能看到你。”
……说的也对。
除却人类分.身,祈本里香的本体形态也能够被普通人的眼睛捕获到,或许如乱步所言,是“受肉”的缘故……
祈本里香:所以里香被开除人籍了是吗?
里香无精打采地趴在了小圆桌上,虽然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猜测啦……但被实锤——乱步的推理基本等于实锤——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一丝丝难过。
而且里香以前只是猜测自己不属于人类,但也不确定是哪个未知生命体,结果居然是咒灵……呜……
里香又倏然间想起了昨夜那个特级咒灵的话语。
[咒灵是从人类的痛苦、哀伤、憎恨等所有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里香是咒灵的话,那么里香,是被谁给‘诅咒’了呢?
发顶传来温热的触感,里香睁大眼睛,感受着不算熟练却诠释着温柔的揉抚。
她扬起脸来,只看到不自然地扭过头,却切实在尝试着安慰她的乱步少年。
“其实当咒灵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反正里香酱不会像其他坏咒灵一样恶意伤害他人……诺,要吃糖吗?”
笨拙地说着慰藉的话,在江户川乱步的认知里,能让人的心情以最快速度好起来的办法,就是喂给ta美味的糖果。
被乱步强行塞了根棒棒糖的里香:“……”
舌尖抵着糖果的表壳,甜丝丝的味道从味蕾处传入神经中枢,在脑内发出愉悦的信号。
关于里香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小心脏受到刺激的祈本里香如是想。
接下来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乱步,能告诉里香,忧太是什么人吗?”
像是害怕惊扰到内心那个泡沫般绮丽而脆弱的梦,里香放柔了嗓音,连声调都轻得如同羽毛触地。
这回换江户川乱步表情复杂了。
他眯着眼,又拆了一包糖纸,含住和里香嘴里的同款棒棒糖,拖着长长的鼻音:“嗯——这个嘛……”
“你很喜欢他吧?”
里香笃定地点头:“最喜欢他了!”
“这样啊。”乱步微微叹息,然后忽然直起身子,正视里香说道,“那个人,是里香酱活在世上的最深切的羁绊哦,以‘爱’为名……”死亡也无法将二者分离。
何等扭曲的诅咒(爱)。
不过这些,里香酱现在姑且还不能知道,否则一定会误会的吧。还是等她恢复记忆好了。
现在能告知于她的是——
“你的‘忧太’,也是咒术界的一员,属于咒术师阵营,而且在咒术师的领域,算是超——厉害的一个人吧~”不过肯定没有乱步大人厉害啦嘿嘿,谁让这位“超厉害咒术师”现在还没察觉到他未婚妻的存在呢,而乱步大人这边可是已经看透了一切了哦。
里香的眼瞳里顿时宛如擦亮了千百万颗晨星,她急不可耐地道:“真的真的?忧太是咒术师吗?那是不是只要里香回去咒术界,就可以……”
“可以是可以啦。”乱步提醒她,“不过里香酱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咒灵之身呢?没有任何准备措施、陡然暴露在咒术师们的眼皮底下,里香酱会被第一时间消灭掉吧?”就算没有,也会引起咒术界的警戒,到时候再想找人就难办了。
祈本里香刚想反驳说她有人类拟态,但看着乱步那通彻一切的眼神,她忽然想到……咒术界她还是一无所知,谁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有人能看穿她的拟态,认出自己的原型本体呢?
好吧。里香猫猫沮丧中。
所以现在是想办法绕过那些咒术师进入咒术界吗?感觉好难啊……没有渠道,身边的人也都是非术师更别提人脉了,而且咒术界是隐蔽于公众视野下的,正常途径的排查大概率是找不到的。
唔。不过总比一开始的毫无头绪要好得多了。
得感谢乱步呢。
乱步:不用客气。只是磕到了你们的糖,想助攻一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乙骨学长今天回国了吗#
没有。还在英国。
晚上完成了任务独自回酒店,碰到了两个流浪汉堵他,不仅劫他的财,还想劫他的色。
乙骨:猫猫受惊.jpg
有被吓到的乙骨学长在手下留情地敲断了他们的骨头后就报了警,并且连夜定了张机票离开英国。
这就是腐国吗?钢铁直男乙骨学长怕了怕了。
第13章 监护人的异状
开春了。
旧雪被扫至一旁,堆积在道路旁的绿化带缘,透明的细碎雪晶反射着太阳光辉,被人们绒厚的鞋底踩过时沾染的污泥,也在暖融初化的冰水洗刷下慢慢洁净。
人们的体感上,往往会出现这种错觉吧。
二十四小时,地球自转的速率明明未曾有过改变,客观上,速度和时间都是严谨的代名词。但是在人们脑海中印刻的时光流逝,却会被他们自身经历的风浪影响,陡然而生一种幻觉。
倘若一个人在两天内数次险象环生、波澜起伏,陷入生命危机又化险为夷,这两天的时间对他而言恐怕抵得上二十年,每分每秒都难熬得可怕。
但大多数人没有那么轰轰烈烈的人生,他们平凡地日复一日,每天重复地面对熟悉的场景、工作、学习,习惯成自然的作息时表,二十年晃过,就像只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