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始终高傲自矜:“不能,我不喜欢单独和你说话。”
眼看红了眼眶接下来就是滚眼泪,池颜面露讥讽:“我不把当林霜当外人就直说了。大家都是女人,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我不爱看。”
她拨弄着指甲顶端新换上的猫眼绿,开口:“毕竟我拿奥斯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唱戏呢。”
有些人的演是让人觉得演技真不错,而有些人,是整个融入了生活,旁人只以为她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池颜属于后者。
她带着嘲讽的笑,慢慢喝了口茶。意料之中见林婧很快收了泪。
这就对了。刚才装什么呢。
池颜偏头与林霜聊起别的,丝毫没把人放在眼里。从头到尾衬得林婧像个多余的过客。
快要临走前,林霜去买单。池颜这儿只剩下林婧与她相对。
她百无聊赖地翻出手机,懒得搭理。
林婧默了好一阵,突然开口:“他们每个人都说,你和小砚总很般配。”
池颜眼皮都没抬,不咸不淡道:“多谢夸奖。”
“真是这样吗?”林婧问。
怎么,还要官方给你喂口狗粮才死心?
池颜:“比你想象中还要般配得多。”
对面没再开口,窸窣一阵后,有张白纸推到了她余光范围内。
池颜瞥过,上面整齐划一的格式看是一张银行对账单。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翘了下唇角:“怎么?给我一笔巨款,叫我离开他?”
林婧默不作声,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
往后平移,又点了隔月一行。
如此往复好几次,池颜算是看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上边每个月固定一笔钱打到她的账上,不多,也就万把块。备注不清不楚,只写了其他。
池颜收了笑:“你又想说什么?”
反倒是林婧不紧不慢起来,打开手机银行,找到具体明细推到她眼皮底下:“你看看吧。”
每个月那笔固定入账,来自于尾号888的卡号。
池颜只觉得这串数字眼熟,“所以?”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林婧说。
池颜很平静拒绝了她:“不想。”
她对银行卡尾号是888的账号确实是熟悉的,这边儿云淡风轻,摆弄着手机的手指依旧切进了易俊的联系方式。
池颜:【把前半年的账单拉出来给我看一眼,阿砚那张888的卡,时间那么久,不记得定了哪几款包包了】
易俊回的很快:【您可以告诉我大约什么时候,我帮您查】
池颜:【你看得懂?】
那边顿了许久,不知是不是往上请示了他。
连易俊都分不清哪些支出对应哪款包包,梁砚成那更不可能知道。
漫长的几分钟等待过后,对账单如约发了过来。
池颜随手翻了几页,确实发现每个月都有一比固定支出,与林婧那刚刚好完全对得上。
这是梁砚成私人的卡,平时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他自己使用。不管处于什么原因,当发现两边确实有着不明不白的联系时,她有一瞬,脑子是空白的。
而林婧的对账单上还写着杜婧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这种说不清的联系往前推,或许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面前的纸,最往前,甚至可以看到早在结婚前。
那会儿梁砚成是不是经常去艾瑞打球,她不知道。
只觉得兜兜转转,在自己还没有与他结婚前,他就以某种方式与对方存在联系了。
这种感觉说实话,叫人头脑发懵,全身发麻。
既然如此,那何必三番五次装作不相识?
池颜思前想后的期间,林婧一直默默观察着她表情里的细枝末节。
再开口时,语气像是比之前更为轻松:“没想到池小姐这么有信心。”
信心?
是说她对梁砚成有信心?还是对他们的婚姻有信心?
池颜是个极度不愿意吃亏的人,即便偶尔落下风,也不会在面上服软。
她把手机丢回包里,“你真没必要拐弯抹角在我面前玩这些花招。梁氏离这里不过几分钟的距离,不怕我随时叫阿砚过来跟你当面对峙?”
林婧那对狭长的眼眯了下,显得很无所谓:“行啊。”
池颜不会被她三言两语蛊惑到,原本只是随口试探,看她什么时候认怂。
不曾想林婧一丝一毫惧怕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信心满满。
她抿了下唇,突然失语。
叫梁砚成过来吗?
然后呢?
男人撒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已经否认了与林婧相识,过来还能说些什么?
叫他们两个一起在她面前演戏给她看吗?
池颜觉得自己真是气过头了,反倒平静。现在这种境况,竟然还能在心里一二三四五陈列逻辑分析。每多列一点,麻木的感觉更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明明知道大多数联姻不过是逢场作戏,还能在不知不觉中对男人寄予希望。
是从他毫不犹豫伸手为她挡着池文征摔过来的玻璃杯开始吗?
还是从一起联手拿回股份开始?
或者更早一些,在他连夜赶回国内阻止股东会那次起,心里就有个声音妥协道,其实木头人还不错的。就这样吧。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老婆面前承认自己在外面偷腥的。”
林婧无辜地笑着,“这点恐怕你比我更清楚吧?那叫他过来有什么意义呢。”
她偏头看着前台方向,小声说:“姐姐回来了。”
这话像在给两人对话做一个收尾。
池颜抬眸,眼看着林霜买完单回来安稳坐下,才开口:“所以你今天说这么多,不会真以为凭林家那点小资产,能攀得上梁氏集团吧?”
她是故意等林霜回来说给她听的。
只那么一句,林霜就猜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林婧到底满口胡言了什么。
“抱歉,今天的道歉我不接受。”
池颜起身,手指垂落搭在手包扣上,慢慢敲了敲:“人还是少做梦的好。”
林婧是什么货色,她希望林霜能看得清楚,也知道回家在她父母面前该怎么说。
比起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的风平浪静,实际存在于群聊中的池颜才是最真实的情绪。
她发了占据整个屏幕的感叹号:【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可能是我见识短浅,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白莲三!掐我,快掐醒我,我真没活在电视剧里吧?!!】
江瑞枝:【操?!】
裴芷:【……失语,活久见】
江瑞枝:【那现在呢?你就这么放了她?】
池颜:【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在我头上蹦迪,我怕是今晚睡不好觉!等着,我先解决家里那个狗东西,再出来手撕白莲】
她气势汹汹放完话。
十几秒后,突然打了个回马枪:【……宝贝们,其实我有点难受】
让那么骄傲明艳的一个人说出难受,其实挺难的。
池颜倚在公司门口,垂眼看着屏幕静站了好久,说不出下文。
手指在联系人界面上来来回回拨弄着,想点进去说点什么,又莫名惶恐。
从咖啡店出来,混杂在心头的情绪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她很少这么优柔寡断,也很瞧不起这一刻的自己。
像给自己打气似的,池颜点进那个聊天框,认认真真敲下一行字:【什么时候回家,有事问你】
他的消息如期而至:【什么事?今晚开例会,晚点回】
她低垂着头,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果然是例行开晚会的这天。
看到他没法立即回,不知为什么,心里仿佛松了口气。
池颜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回:【晚点也行,回来说】
第39章
今天不知什么日子。
所有人都想约她喝下午茶。
池颜刚给梁砚成发完消息,就收到了塑料小花的微信:【池宝贝在哪,出来喝茶吗,想跟你聊聊天~】
池颜提不起兴致,回:【不了,正准备回家】
塑料花很善解人意:【今天没时间呀?没事没事,本来就想和你说点小事。】
池颜:【嗯?什么】
塑料花几次显示正在输入,池颜仿佛能看出对方在手机那头犹豫的样子。
良久,她发来一张手机截屏。
是林婧ins的截图,后面跟着文字:【别生气啊,我就想着给你提个醒,别让那个小不要脸的靠近你老公[握拳]】
图片来得还真是时候。
刚和林婧对完线,又追加一条她必“杀”人的决心。
池颜翻看了一圈图片,回复:【嗯,小不要脸找过我了。】
塑料花:【???】
塑料花:【她还有脸找你?】
池颜:【是啊,所以人不要脸就无敌。记得看好你们的老公,小不要脸撬不动我墙角,说不定退而求其次还想攀别的枝头】
塑料花发了个无语的表情,转头就进群里散布最新消息:【你们知道没,林家那个小不要脸竟然有脸去找池颜对线?!宝贝们,相信一句话,今天我们不团结,明天小三笑开颜。我正式宣布,我们的反三联盟成立了!】
底下一串复读机。
【成立了!】
【立了!】
【了!】
***
天气回暖,下午容易犯困。
池颜心里压着事,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她提前回家,如常吃饭、逗狗,只是长睫始终覆着,看起来神色恹恹。
到九点多,第二遍皮肤护理时,梁砚成才刚到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沉得住气,还是找不到突破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洗过澡靠在床头翻阅文件。
暖光灯打在他浅灰色睡衣上,泛着波纹似的光。
池颜背对着他一遍又一遍往脸上拍精华,目光从梳妆镜落定在他身上。
室内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纸张翻阅声。
池颜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口说:“今天,林婧来找我了。”
镜子里,男人依旧看着手里的文件,低声从嗓子眼发出回音。良久没听到她再开口,才抬了下眼,望过来:“找你做什么?”
他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猝不及防相会。
池颜盯着他:“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他反问。
池颜定了定神,找到了落脚点:“你那天说和她不认识。”
“嗯。”
“不过她好像和你很熟,你不想说点什么?”
她看到男人眉心微蹙,像陷入了思考。半晌后,表情毫无涟漪:“没印象。”
池颜依旧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穷追猛打:“是真没印象?”
临睡前,金边眼镜已经褪下安稳摆在床头。也就更轻易能直视他那双自带温柔的眼。在她的连续发问下,他的眉心似乎蹙得更深了,眼尾微微压着:“你到底想问什么?”
池颜终于收回目光,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抛过去:“长达一年多的时间,你每个月都有一笔转账记录。需要我提醒吗?是转给林婧的。”
她闭了闭眼,继续道:“或许你更习惯叫杜婧。”
池颜越说,越是发现他眉头紧蹙,像是找到了心虚的表现,她索性转身,脊骨抵着梳妆台边直面他。
“骗我很有意思吗?”她问。
池颜一口咬定他从中欺骗,梁砚成心有无奈。
他不是善于解释的人,第一反应是让易俊去查一下,每个月那笔开支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林还是杜的什么婧有什么关系。
不过当务之急,他太太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在他沉默的这几秒,她兀自笑了一声:“我觉得之前每次习惯性帮你开脱,真的很可笑。”
她的声音很飘,明明处于同一个房间,他却觉得如云似雾捕捉不到。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昨天回来就冷他到现在,今天又是新一轮发难。
梁砚成放下文件摆到一边,正色道:“你最近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是吗?”池颜平静地说,“我没觉得。”
她情绪好一些的时候,叫他的称呼总是带着亲昵,连说话语气都是绵的。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就该这么发展下去。
然而最近,频频甩他冷脸,以莫须有的罪名挑刺。他想到某种可能性,语气微凉:“你拿回了大池属于你的一切。所以我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根刺。
平时大可相安无事,只是刺终归是在的。
池颜闻言反倒笑了:“我还真是你说的这种精致利己主义。你才发现?”
他抿了下唇,或许是灯光的原因,显得陷在阴影中的下颌线条深邃冷峻。大概是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他默了两秒,才说:“我不想和你吵。这件事会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