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淮被赶走时,大雨倾盆,回时挨了一顿鞭子在雨中罚站,也算是为旧主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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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韩重淮剔除族谱,不是孙氏怂恿,而是国公爷自个的念头。
倒是孙氏见韩丰林决断下的那么干脆,可怜了几分韩重淮。
都说虎毒不食子,平日里还见韩丰林拿着韩重淮来鞭策两个嫡出的孩子,但现在韩重淮出了纰漏,韩丰林说踹就踹。
而且说不要还怕损了自己的面子,非扯了老爷子的大旗,说是老爷子临终前交代的他。
“各位族中长老之前应该也听说过,我父亲临终的交代。”
屋外大雨倾盆,族屋里排着数百个祖宗牌位,红烛根根点亮,温暖如春。
韩丰林一开口,坐在上座的韩家长老们纷纷点头,像是哪个点晚了就少了赏钱。
但韩老爷子临终的时候,又有哪个人在,不过是听了韩丰林的询问,一个个就变得隐约记得老爷子不放心韩重淮。
“我记得老爷子去之前的几个月,把我叫到身边,曾询问过能否把韩重淮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
韩丰林没想到还有这桩事,眼睛发亮:“都怪我太过心软,不忍心看自个的儿子无家可归,这几日父亲光给我托梦,都是怨我不曾听他的话对孽子心软。”
虽然韩丰林是恨韩重淮惹出麻烦,所以才打算把他轰出家门,以此来对他人示好,但他还是需要一层遮羞布,让场面看起来没那么难堪。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族会,讨论老爷子临终前到底说了什么,该不该把韩重淮从家谱中除名。
韩丰林怕韩重淮不愿大闹,但他安静的很,就在门边站着,面色淡淡,像是对什么安排都能泰然处之。
见到这神态,韩丰林就觉得厌恶,就是这副态度蒙骗了他,让他觉得他有后招。
那日之后,韩重淮也的确是有后招,他找到了证据和人证,但人证死在了来京的路途上,证据被证实有部分是伪证。
陛下现在还没降罪,那是因为还没到规定的期限,等到了期限,韩重淮已经招数全无,还能怎么样。
韩丰林这是断尾求生,如今国公府已经风雨飘摇,经不起韩重淮的牵连。
“既然是老爷子临终的遗愿,他虽未曾说是为了什么,但逝者为尊,我们今日便圆了他的愿?”
一位长老提出,其他人纷纷响应。
为表公允,他们现在该问韩重淮有没有异议,但看着韩重淮心不在焉的样子,没一个人开口问他,就怕他说出什么让所有人都觉着难堪的话。
“记名要三个长□□同在场,如今除名也是。”
记着韩重淮名字的那页,并未提他的生母,只是记了他是妾生子。
上次这本子翻开,还是老爷子说要把他记成嫡出,孙氏一连晕了许多天,名字才没改成。
如今便是除名了。
看着那一页划掉,韩重淮既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轻松,就像是一件迟早要做的事,在合适的时间终于做了。
“此后你与国公府再无关系,念我们父子一场,麒麟院的东西你想怎么搬就怎么搬。”
看了眼屋外的雨景,韩丰林还是觉得韩重淮这般无声无息地接受一切,让人太过挫败,让他的愧疚和恼怒都只能闷在肚子里无处发泄。
“只限今日,今日过后,你不许再踏入国公府一步。”
“谨遵国公爷指令。”
韩重淮打伞率先离开了这地,看着他的背影,韩丰林心中又止不住的迟疑,因为韩重淮太淡然了。
淡然的像是现在发生的事都不是一回事。
可想到韩重淮之前也是那么一副样子,却被苏齐宁他们设计,毕竟是个坐了三年轮椅困在宅子里废人,韩丰林努力把心中那丝不安压了下去。
韩重淮没有返回麒麟院,走的是直接出府的路。
雨水不断落下,韩重淮站进了回廊,身后已经是雾茫茫的一片。
“韩大人。”
绿秾像是已经在路边守了许久,知道韩重淮这出来便不再是国公府的少爷,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韩重淮瞥了她一眼并未留步。
“福王殿下让奴婢向大人传达,若是你需要随时可跟他求助。”
韩重淮脚步微顿,绿秾的脖颈上多了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掌,韩重淮的手掌捏紧,看着绿秾娇媚的面容渐渐扭曲,青色涌上,才松开了手。
韩重淮一松手,绿秾就剧烈地咳了起来,踩不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死定了。
“手痒了。”
把手伸到雨水中洗了洗,韩重淮敷衍地解释道。
一个价值千金的极品瘦马,的确不像是孙氏的手段能弄来。出自福王的手笔并不奇怪,瞥眼看向绿秾:“我既然已走,你还留在这处?”
绿秾捂着喉咙艰难地对韩重淮露出一个笑容:“大人既然不喜奴家,奴家只有留下,为大人出气。”
韩重淮扯了扯唇,“那还真是劳烦你了。”
“大人……”绿秾原本已经死了心,但听到韩重淮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她又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她当然知道她被福王留在国公府,就成了个弃子,不会有跟在韩重淮身边自在,“奴家比起那位玉桃姑娘真差那么多吗?”
绿秾手扶在脖颈处娇喘,无力地靠在红木柱旁,外头的雨丝把她沁湿了几分,我见犹怜。
“瞧见你这样子,我只会想她做这模样会是什么样子。”
大方地解答了绿秾的问题,韩重淮这次脚步没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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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淅淅沥沥下到了天黑,大花怕在院里刚种的菜种子被冲死了,晚上特意没回家,要留在院子里守着种子。
对于大花要留夜的事,玉桃显得十分欢迎。
不过倒不是因为她怕黑,她之前护士学校的时候,学校脑子抽了还让他们睡过殡仪馆,她虽然怕死但她不怕死人。
她是觉得不管是男女,还是女女,睡在一张床上都助于关系的拉进。
这几天她已经充分感觉到了大花的勤快,要是花花被人撬墙角了,她绝对会大哭不止。
“进来吧,被子我已经暖热了。”玉桃在床上只穿了件单衣,薄薄的衣裳透出少女漂亮的轮廓。
大花脸一红,连连摇头:“我脏兮兮的,不能跟夫人你睡一张床。”
“你不是今早才洗了澡?”
玉桃伸长脖子嗅了嗅,之前她觉得大花唯一的不好,就是乡下人为了省柴,不怎么让孩子洗澡。
但既然院子里有天然的温泉,她自然当做员工福利给大花了。
让她每日洗澡,几天下来人都白净了不少。
“那……”
大花没伺候玉桃之前,根本就不晓得原来夫人们那么随和,给她的工钱跟给男工的差不多,还让她在院里洗澡。
而且说伺候玉桃,玉桃也没让她跪来跪去,平日里就是打扫卫生,做个三餐,是她觉得拿的工钱有愧,特意去找了些种子来把荒园种上,没想到今天就下了大雨。
大花前进了几步,嗅到玉桃身上的淡香,就吓得连退几步:“夫人,我要随时看院子里的种子,睡在你屋头不方便。”
说完大花就跑了,玉桃低眸看了看自己若隐若现的身段,不是说女人漂亮起来,不说男人就是女人都爱吗,这话要么是骗人的,要么就是自己不够那么迷人。
要不然起来稍微动一动……嗯,还是算了吧。
“你记得多铺一床被子。”
雨声中传来大花响亮的应声。
听着窗外的雨声,玉桃看着帐纱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忘记了一件事,昨天也是那么个昏昏欲睡的时刻,她想着每日吃了睡也不是一回事,要不然买几株花,没事侍弄花草。
谁知道等到天亮之后她吃了早饭就顾着看大花种菜,还有蚂蚁打架,晚些点就下起了雨,她就专心看起了下雨。
一天竟然就那么混过去了。
无所事事的感觉可真空虚,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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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桃醒来是被摸醒的,睁开眼她不急着叫,而是低眸地看向了放在她脖颈下的那双手。
骨节分明,黑暗中也透着雪白。
这个手的形状,在身后蹭着她的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闭上了眼,玉桃打算继续睡过去。
至于来的是不是韩重淮,就不需要回头百分百确定了,白成这个样子不是韩重淮就是鬼,这两者她都反抗不了。
手指先是像弹奏乐曲,轻轻触碰,后面就像是揉面团,而且还像是第一次接触面团的小孩,各种形状揉的起劲。
“你睡觉会梦呓。”
韩重淮的下颌靠在玉桃脖颈边上,朝她耳畔吹了口气,“对那个小丫头都那么欢迎,对我却这样?”
这句话让玉桃猛地睁开了眼,他是多久就到了的,她跟大花说这话的时候,外头还下着雨,他是猫在哪儿听到的。
意识到偷听问题,玉桃继而又意识到了其他的问题。
比如身后这身体带着湿气烫的过分,屋子里还有股泥土的臭味。
韩重淮开始咬她的耳朵,甚至有些过度的亲近,以防她以后投奔其他的金主,对方无法发现她是处心花怒放,玉桃挥开了韩重淮往下做怪的手,掀开了被子。
点亮烛台的火光,往床上一照,果真韩重淮躺的那块湿了一大块,且他没有脱鞋,满是泥土的鞋子就搁在她的柔软的被衾上。
这简直不能忍。
“我还以为少爷不会再见我了。”
“你知道我会的……”韩重淮侧头拉长了尾音,凤眼眯起,“这宅子可不便宜。”
“……”
玉桃拿着灯盏在边上站着不动,韩重淮被灯火晃得有了几分泪意,眨了眨眼:“你不好奇你梦里说了什么?”
“若是说了不好的话,少爷不该那么柔和地对我。”
看着脏兮兮的被衾,玉桃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思,看着其上的韩重淮,这人不知去哪里爬了山淋了雨,大晚上特意给她那么一个惊喜。
虽然样子算落魄,但是人与之前差别不大,既没瘦,也没胖,鼻子依然硬挺,眸里依然带了点点的光。
“我去了趟老国公爷的墓。”
韩重淮像是看出了玉桃的疑问,主动地说道,“我与他说我已经不是韩家的人了。”
他都不知他来这里之前为什么要去老爷子那儿一趟。
该是老爷子把他孙子时,感情太浓太真,所以感动了他,让他一直深陷害死他的漩涡里头,哪怕当了三年废物,也无法做个了结。
韩重淮手臂遮住了眼,不想在被玉桃端着的烛火闪烁眼睛:“我困了,莫扰我。”
到底是谁深更半夜爬床,到底是谁扰谁啊。
第四十一章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床上的韩重淮, 玉桃再气也没胆子把他给推到地上。
再说床都脏了,把他推到地上有什么用,不是白白浪费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
不过让她认命给他清理也不可能, 披上了外裳, 玉桃开门露出头试探地叫了一声:“陈侍卫。”
“玉桃姑娘。”
陈虎果真跟韩重淮一同来了,声音由远至近, 一会儿就到了门前, 陈虎身上看着干爽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打伞没给韩重淮遮,要真是这样那他做得还挺好。
陈虎后面跟着浑身戒备的大花。
看见玉桃,大花紧张地叫了声“夫人”。
人像是被陈虎吓了一跳。
“水已经准备好了,大人现在如何?”
陈虎知晓主子的状态不能立刻睡过去, 此时见到玉桃出来叫人不奇怪。
只是他发问了片刻也没得到玉桃的回应。
玉桃银子少, 没工夫均钱弄什么灯笼,陈虎只能就着微弱的烛光辨别玉桃的神情。
平日里如秋水的眸光冰凉, 看着他像是再看什么罪人。
陈虎有些迟疑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犹豫了下:“玉桃姑娘?”
玉桃侧开了身:“少爷在屋里。”
说完,她走到大花的身边,摸了摸她脸上粘的小雨滴, “陈侍卫年纪不小了, 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男人,总该知道男女有别吧。”
玉桃的语调不轻, 大花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就被玉桃牵走了。
陈虎迟疑了下才明白,面色涨红,知道玉桃是在指责他对那个乡下姑娘做了什么,旋即又想不明白了, 就算他去把那个丫头叫起来准备热水,一个小丫头罢了,他进了人屋子把人叫醒又怎么了,又不是进了什么小姐的闺房,玉桃自个在麒麟院的时候还每日不关窗的睡觉。
当下人的不就是随时准备着伺候主子,再说他根本没闯到那丫头的屋子,倒是那丫头大晚上蹲在院子里,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走到了距离够远的厢房,房里打扫过,还门窗打开过通过风,一点异味也没有,取一套铺盖就可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