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云天担心狄武山又扰乱他们的谈话，索性把盛又鲪拉到旁边，背对着狄武山。

　　「他的儿子就是我妹妹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他如果不学好，我这个做舅舅的也有责任，不能放任他不管。」

　　「所以教授要我当他的家庭老师。」盛又鲪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呀！我知道你爱读书，我是想让他跟你住一阵子，让你们生活在一起，看能不能影响他，让他变好一点。」

　　「我可以拒绝吗？」

　　盛又鲪不是担心自己的能力，而是怕麻烦，况且有这么粗鲁的老爸，儿子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搞不好是颗不定时炸弹。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打扰，但是现在如果不好好管教他，以后恐怕会跟他老爸一样糟。」郝云天忧心忡忡地说。

　　「我……」没有那么糟。被郝云天瞪了一眼，狄武山连忙把要说的话收回去。

　　「时间不会太久，只要等等他毕业就可以。」郝云天央求着。

　　「这……」盛又鲪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的读书时间都嫌不够了，哪有空闲教人读书，不过是最景仰的教授开口拜托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对对对！」狄武山叫嚷着，「至少让他高中毕业，不要让人觉得他很笨，连高中都没毕业；好歹他老爸是大学毕业，舅舅是生物学博士，如果他高中没毕业，会被别人笑的，你说对不对？」他谄媚地看向郝云天。

　　「是你自己没教好，关我什么事？」郝云天怒瞪他一眼。

　　「阿伯，人的智能不是靠学历来衡量的。」盛又鲪反驳。

　　「对！你说的很对，学历算什么！」

　　「不过……阿伯，到学校上课是增加知识最快的方法。」盛又鲪不忘提醒狄武山，正规教育还是很重要的。

　　「你说的很对，我的小孩从小就很聪明，国小都是全班第一名，不过他上了高中就变了，变得不喜欢到学校上课，实在很伤脑筋呀！」狄武山苦着一张脸。

　　「他可能是受朋友影响。」盛又鲪,提出自己的见解。

　　「少年耶，有道理喔！」狄武山频频点头，「他一定交了坏朋友，才不喜欢到学校上课。」

　　「笑死人了！」郝云天环胸嗤笑，「他不影响别人就很庆幸了。」

　　「或许，他不是受别人影响。」盛又鲪看了他们一眼，爸爸是黑社会老大，舅舅是大学教授，生长在这种家庭，内心是很难让人理解的，他对狄武山说：「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你要去了解他。」

　　「少年耶，你很有见解！」狄武山称赞道：「小最近不常跟我讲话，一讲话就说我不懂，让我很伤心。」

　　「所以你要多多跟他沟通。」盛又鲪建议他。

　　「好，我知道！」狄武山感伤地拍拍盛又鲪的肩膀，又掐掐他的肌肉。「你有这么棒的体格，只会读书太可惜了，你要不要加入黑社会？」

　　郝云天用资料夹打向狄武山的头，「你别太过分！」他三句话不离本行，自己真是何其不幸，竟有这么糟糕的亲戚！

　　「厚！云天，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狠。」狄武山抚着被打的头。

　　「闪一边去！」郝云天怒吼一声。

　　「是。」

　　面对怒火中烧的郝云天，狄武山完全不敢反抗他，只能摸着鼻子闪一边去。

　　在大舅子面前，自己就像「卒仔」一样，他就是算准了会有这种挨揍的场面，怕手下会因此动怒，起了冲突，才让他们在楼下等。

　　「你觉得怎么样？」郝云天拉回正题。

　　「小孩多大？」盛又鲪问。

　　「高三，十八岁。」郝云天感叹岁月不饶人，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小都十八岁了。

　　「跟我弟弟差不多，应该算是大人了。」

　　「就是这样才麻烦，用打的、骂的都不是办法。」

　　「说得也是……」盛又鲪陷入苦思中。

　　「所以只能学孟母三迁，让小暂时跟你住一阵子，只要别让他留级，毕不了业就好。」郝云天诚恳地说。

　　「他有不良恶习吗？」既然他老爸是黑社会，这一点可要搞清楚。

　　「应该没有……」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小，他不敢保证。

　　「没有！我用人格保证，他只是脾气比较冲、会跟同学打架、偶尔翘课而已，没有不好的恶习。」狄武山避重就轻地说，其实是脾气暴躁、喜欢跟同学打架、经常迟到早退，至于其它不良的习惯……因为有郝云天这层关系，所以他管得很严。

　　「又鲪你放心，如果小有不良恶习，我会先杀了他老爸，当然，他如果没有变好，我也会杀了他。」

　　「嗯！是……」狄武山摸摸自己的脖子，担心它随时会不保。

　　「好吧。」盛又鲪勉强答应，「不过我要先声明，要跟我住可以，可是一切都要听我的。」

　　盛又鲪心想，那个小十八岁，只小自己一岁，至少不必把屎把尿，况且既然是教授的外甥应该不难教。

　　「那是当然！」郝云天点点头。

　　「好！我明天就把小带去你那里。」狄武山终于安心，儿子应该不会被留级了。

　　「我要把房间整理一下，你星期六再来。」盛又鲪说。

　　「老师，一切就麻烦你了。」狄武山笑眯眯地说，希望儿子在他那里能够乖一点，因为他觉得盛又鲪好象满严格的，不输郝云天的气势。

　　「我不是老师。」盛又鲪一向不愿生活被打扰，要不是郝教授拜托，他真想拒绝。

　　「没关系，只要是教书的都叫老师，老师！以后你若有什么麻烦，只要讲一声，我一定替你摆平。」狄武山自信满满的拍胸保证。

　　「够了！」郝云天在他耳边大叫一声。

　　「好啦──」狄武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一般哀号。

 
第二章

　　「小，你怎么又鼻青脸肿的？」狄武山抬起狄的脸。

　　真是糟糕！儿子原本好好的，却总是狼狈不堪的回来，从来没有例外过，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儿子长得什么模样。

　　「有一些同学欺负弱小的人，还敲诈勒索，很欠扁，所以我把他们修理一顿。」狄讲得正气凛然。

　　「几个？」狄武山心疼的问。

　　「五个。」狄得意的伸出五根指头。

　　狄武山摇摇头，不知是要赞美他，还是要他不要多管闲事，他只能劝说：「要打人叫阿猴去就好了，干嘛自己动手？」

　　「打架找帮手？太逊了！」狄说得勇敢无比。

　　唉！被打得鼻青脸肿就不逊，真拿他没辙！

　　这个儿子各方面都不像他，只有脾气最像他。

　　其实大家都误会了他这个好动的儿子，他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自己如果不是黑帮老大，可能会叫他去当警察。

　　「小，不要让你舅舅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然我一定会没命。」

　　「我知道。」狄搔搔头，自己才不会去自讨苦吃。

　　怒气冲冲的郝云天不只狄武山害怕，连几乎什么都不怕的狄也怕他。

　　郝云天没有狄武山高，也没有他壮，他平时不说话时看似平易近人，一旦训起话来比洪水猛兽还吓人，生气时更是可怕，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他们都不敢招惹他，当然是能避多远就多远。

　　「来！我帮你擦药。」狄武山从橱柜里拿出医药箱，这是特别为狄准备的。

　　狄乖顺地和狄武山一同坐在沙发上，狄武山拿出棉花棒沾上双氧水，替狄消毒伤口。

　　「你的脸肿成这样，我怎么带你去见老师？」狄武山在伤口处涂上药膏，并贴上OK绷。

　　「老师？什么老师？」狄摸了摸脸上的OK绷。

　　「什么？」狄哀叫一声，他最讨厌老师了。

　　「直到高中毕业，你都要跟老师住在一起。」

　　「为什么？」狄叫得更大声。

　　「你的成绩越来越差，再不努力一点恐怕会毕不了业，所以你舅舅才会拜托他的学生帮你补习。」

　　「你去跟舅舅说，我不需要老师，我自己读就可以了。」

　　「这是舅舅的命令。」狄武山难得对儿子板起脸孔，没办法，为了儿子的前途。

　　「哎唷！」一听到是舅舅的命令，狄逞凶斗狠的勇气登时泄了一半。

　　「不要哀哀叫！谁教你不好好读书！」

　　「不要去可不可以？」狄态度软化地打商量。

　　「不行！这是云天舅舅的意思，你应该知道不去的后果会怎么样。」狄武山拍拍儿子的头，「乖！听话，忍耐一下，只要一年就好，如果你连高中都毕不了业，你舅舅会杀了我。」

　　「好啦。」狄在狄武山极力劝说之下，很不情愿的答应。

　　他是考虑到老爸的安危，否则他才不会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爸，我有好几年没看到舅舅，舅舅怎么会知道我的成不好？」狄摸着下巴百思不解。

　　「因为……昨天我经过你舅舅的学校，心想很久没跟他打招呼了，就进去跟他打声招呼，顺便请教一下要如何让你的功课变好，你舅舅便很好心地拜托他的学生帮忙。」狄武山说得眉飞色舞。

　　「爸！你在骗三岁小孩啊？讲这样我会相信吗？是你专程去找舅舅的。」

　　没想到，最疼他的老爸会挖陷阱给他跳。

　　「唉！知道就好，不要计较这么多，那个学生我有看过，长相英俊、体格不错，我很满意。」

　　「长相英俊、体格不错？你是在选女婿呀？」

　　狄说着调侃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

　　「阿猴！叫他们把东西搬进来。」狄武山站在盛又鲪的公寓门口大声指挥。

　　「等一下！你这是干什么？」盛又鲪吃惊的看着一群人像搬家公司一样，把一大堆东西往他屋子里放。

　　「小要来这里住一年，这些是他的东西。」狄武山为他解释。

　　「只是暂住又不是长住，为什么搬这么多东西？」盛又鲪不解，况且他的公寓哪容得下这堆像山一般的东西。

　　「不会很多，明天再搬一些来。」狄武山继续指挥他的手下，「动作快点。」

　　盛又鲪检查一下搬进来的东西。

　　太离谱了！衣服五大箱、杂物十大箱，还有电视、计算机……竟然还有卡拉OK伴唱机？

　　天呀！他把这里当什么了？度假村吗？

　　「阿伯，小是来读书的，你把这些搬来做什么？」盛又鲪指着一地的电器用品，感到莫名其妙，更质疑狄武山的用意。

　　「要读书也要娱乐呀。」狄武山自以为是的回答。

　　这阿伯有毛病呀！他以为一年有多长？读书都来不及了，还有空唱卡拉OK？

　　「阿伯！除了衣服和书本可以留下来，其它的东西统统搬回去。」盛又鲪忍无可忍地说。

　　「没关系啦！」狄武山微笑地打哈哈，想混过去，他怕儿子读书会太无聊，所以才一起搬过来的。

　　「不行！」盛又鲪严厉地怒吼，他怀疑狄武山的脑筋秀逗了，他这么宠小孩，难怪小孩的行为会有偏差。

　　「真的不行？」狄武山继续劝说，希望盛又鲪不要太严苛。

　　「不行！统统搬回去！」盛又鲪暴跳如雷，「拜托你，不要把我的地方搞得像垃圾场。」

　　「不会………」狄武山想狡辩。

　　「嗯！」盛又鲪横眉竖目地怒瞪他。

　　「好吧。」碰见一板一眼的盛又鲪，狄武山只能顺从，他对刚好搬东西上来的阿猴说：「把衣服和书本留下来，其它的搬回去。」

　　「虾米？」搬得气喘如牛的阿猴当场腿软。

　　「快去！」狄武山大声喝斥。

　　「是，老大。」阿猴无奈地把好不容易搬上来的伴唱机再扛下去。

　　搬家最怕碰到什么？电梯故障。

　　很幸运地被阿猴碰到，自从跟了狄武山之后，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

　　待一切搬妥，狄才慢吞吞地从楼下走上五楼，狄武山满脸笑意地拥着儿子，正式介绍给盛又鲪认识。

　　「这是我儿子，狄。」狄武山的笑容里满是自傲。

　　因为狄长得像妈妈，如果没有脸上的伤，他是跟他舅舅一样俊美。

　　「他的脸怎么了？」盛又鲪惊见狄脸上的伤。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这是盛又鲪对狄的第一印象。

　　狄两眼浮肿得眯成一线，嘴巴也肿得像粘上一条小香肠，嘴角和鼻梁都贴着OK绷，脸颊和手臂上有多处瘀青，就好象刚跟人比完拳击赛一般，有够悲惨。

　　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也就算了，他本身又邋遢得很，头发像杂草、衣服像咸菜，一点也不像黑帮老大的儿子，说他是丐帮还比较恰当。

　　既没有他爸爸的好体格，也没他舅舅俊美容貌，那狄到底像谁，莫非他是狄武山在路边捡的？

　　真是凄惨！

　　自己往后都要跟这个矮他一个头的丑家伙住在一起！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找麻烦。

　　「小昨天跟同学打架，这一点小伤不打紧，过几天就会好了。」狄武山依旧笑着不把这种受伤的小事放在眼里，因为他受过更严重的伤，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嗯……」伤成这样会好吗？

　　盛又鲪在心底摇头，什么家庭就教出什么孩子，这句话在狄身上得到印证。

　　狄高傲地走进室内，他东瞧西瞧后埋怨地说：「爸！你没有搞错？要我住在像狗笼一样大的地方，我们的家厕所都比他这里大！」

　　「你讲话客气一点！」盛又鲪怒斥出言不逊的狄，自己还没嫌他，他反倒先嫌弃他的住处。

　　「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计较。」狄武山拦住欲发怒的盛又鲪，他转身对儿子说：「小，暂时先住这里，如果不喜欢的话，爸爸再买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给你们住……」

　　「阿伯！」盛又鲪阻止狄武山说下去，「我先跟你讲明，这间房子有五十坪，我一个人住刚好，这也是我自己存钱买的，你们别想要我搬家。」

　　这房子有三房两厅，包括客厅、餐厅、卧房、客房、书房，每一处都规划井然有序，自己很满意。

　　有客房给他睡就已经对他很好了，又没有叫他打地铺，他还嫌弃什么？

　　「喔！你还真行，凭你一个学生就可以买房子，真不简单耶！」狄武山环视四周估算一下，含装潢可能超过上千万。

　　「阿伯，这不算什么。」对于自己显赫家世，盛又鲪不愿多谈，除了郝云天知道之外，周遭的人都不了解。

　　「你实在真没意思，我才四十五岁，你竟然一直叫我阿伯！」狄武山埋怨起来，在郝云天面前他敢抱怨，现在可是反驳的好机会。

　　狄武山看起来确实满年轻的，盛又鲪改口叫他：「叔叔。」

　　「我没这么老，叫我大哥就可以。」改叫叔叔，狄武山还是不满意。

　　「大哥？」盛又鲪惊叫一声，他有没有搞错？小孩都跟他差不多年纪了，他宁愿叫他阿伯。

　　「对对对！叫大哥就对了。」狄武山高兴地拍了拍跟他一般高的盛又鲪，「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想不想加入神勼门，当我的左右手？」

　　「阿伯！我在跟你谈正经事。」盛又鲪有些不悦。

　　「我不是要你叫我大哥吗？」狄武山天真地想，若跟老师称兄道弟的话，对儿子可能会有好处。

　　盛又鲪睐了狄武山一眼，「我觉得还是叫你阿伯比较适合。」

　　「好啦，阿伯就阿伯。」阿伯也算是亲戚。

　　第一次碰到不怕他的盛又鲪，狄武山有说不出的好感，一切都顺着他。

　　「敢不听老大的话，你欠扁吗？」原本瘫在一旁的阿猴忍不住插嘴。

　　「大人讲话，你插什么嘴？」盛又鲪毫不客气的顶回去。

　　「你口气很冲喔！」狄很不屑的顶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