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心虚点头:“对,骆修先生你不知道,我男朋友醋性可大了。”
骆修:“可以理解。”
“嗯,骆修先生不会误会就好。”
话这样说,但顾念莫名觉得,骆修语气里的温度不知原因地……降了下来。
而且大有越降越低的趋势。
所以宝贝鹅子到底还是觉得她嫌弃他了吗?
呜呜呜她真的没有,鹅子你要相信妈妈,妈妈不是不爱你,但是那样是不道德的!
是我们不可以啊!
“刚刚进去后,你说有事情急着去做?”
骆修突然的话音叫回顾念的思绪。
顾念醒神,蓦地抬眸:“啊对,是有件事,必须得在剧组杀青之前解决掉,不然就来不及了。”
“……”
看着小姑娘一秒从蔫丧进化到蔫凶的模样,骆修眼底凉意也淡了许多。
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剧组私下里忙什么,但骆修还是装作不知地问:“是什么事情?”
顾念为难了两秒,坦诚道:“就是之前剧组里的流言。”
骆修似了然,点头:“是说,我暗恋你那件事。”
顾念:“……”
顾念泪流满面。
鹅子,你怎么能把这么惊悚的事情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呢。
骆修回过头,眼神温润地朝顾念笑笑:“只是流言,不管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那不行!”
“为什么?”骆修似乎笑得更温和了,“你是怕,你那位醋性很大的男朋友听到了,会吃醋吗?”
“…啊?”话题转得突然,顾念差点没接住,“哦对,这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骆修先生。”
“嗯?”
顾念决定严肃教育一下这个进了圈还这么单纯天真傻白甜的宝贝鹅子,以免日后他因为太过单纯天真傻白甜,再被人坑了。
“骆修先生,在我们这个圈里,流言非常可怕,流言是可以杀人的。尤其是以舆论风向为凭仗的流言,它可以肆无忌惮地歪曲事实,可以扯着正义的大旗做挡箭牌,可以倚仗法不责众而不计后果、无所畏惧、尽可能释放发泄他们最大的恶意。”
“它能在你的生活里无孔不入,能轻易毁了你一切的认知和社会关系。想要保护你的人同样会成为目标,想要中立判断的理智者也会被指责而只能藏匿消失,最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恶意。”
“到了那时候……”
顾念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眼底深处好像藏着某种难言的阴翳,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念抬头:“到了那时候,想毁掉一个人,比打碎一个杯子都轻易。”
骆修眼神微深。
顾念醒回神后,恢复了平常神色,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没有,只是觉得,”骆修垂了垂眼,“你像是在讲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
顾念身影一僵。
须臾后,她弯下眼笑起来:“怎么会,我只是一个小编剧而已,还没资格经历那种程度的恶意呢。”
“是么。”
“嗯,只是在圈里多待两年难免看惯了,多少不顾事实真相的戕害假正义之名。”
“……”
“所以啊,”顾念蔫耷下眼,话题被她木着脸儿拽回来,“这个人传这种谣言,背后一定有她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很可能起源于对骆修先生你的敌意——所以在事态发展得更严重之前,我们必须找到根源、肃清问题。”
“那如果不是谣言呢。”
“啊?”
顾念还沉浸在对敌气氛里,没回过神,茫然转头。
她对上一双褐色的、隐有深意的眸子:“如果传言是真的,那怎么办。”
顾念:“…………?”
第32章
有那么一两秒, 顾念仿佛能听见自己大脑突然刹车停摆、运转齿轮卡住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正常的思考能力被碾成渣,碎了一地。
顾念茫然地,全凭本能发问:“什么……传言是真的?”
骆修眼神微动。
最近两天他花时间把整本《养鹅日常》细细地翻看过一遍, 如果那个盲枝就是眼前的顾念,那时间线、职业生活习惯似乎都能够契合。
而如果真是这样, 那从最开始,他以为她是为了故意接近他而设下单方面偶遇的局, 就全是他自作多情的误解——
她没骗过他, 更没打算蓄意勾引。除了男友方面唯一的自相矛盾外,她对他的全部情感始终如一, 没有丝毫他们揣测里的恶意。
尽管那种情感他不能理解, 但如果这是表里如一的她,那他才是自始至终一直想拉着她走在悬崖间钢丝线的那个“违规者”。
这样的违规, 会吓到真正的她。
就像此刻一样。
骆修慢慢垂下眼, 温和的笑遮掩了他眼底真实的情绪:“我只是想, 很多正义要依靠舆论才能来临,不是亲身经历就很难对传言的真假进行判断,如果人人因无法分辨而漠视, 那真正的正义又会被埋葬——所以如果传言是真的, 那怎么办?”
顾念僵住的思维解冻。
到洛溪将最后一个问题重复抛出时, 她长松了口气:“原来骆修先生是在问这个?”
“不然, 你以为?”
“…唔, 没什么。”
顾念勾起指尖,不好意思地蹭了下发热的脸颊, 心里暗暗怪自己居心不良意图不轨,居然把宝贝鹅子的意思理解去了那么奇奇怪怪的方向。
自责之后,顾念也回过神, 点头:“骆修先生说的确实没错。不是亲身经历,很难判断真假。所以舆论媒介的引导作用也就格外重要,那些为了博取眼球获得关注,不顾新闻人底线杜撰捏造未经考察的不实报道的新闻垃圾,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话题直奔一本正经的讨论方向后,两人并肩从导演组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离开了。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消失后,虚掩的办公室门打开,捧着茶缸的林副导笑呵呵地走出来。
他背后还有个人——之前一直待在办公室里间装不在的正导演,耿宏毓。
林副导收回目光,笑着说:“耿导,我说的没错吧?”
耿宏毓皱着眉没说话。
林副导:“这骆大少爷都快图穷匕见了,现在也就顾念自己当局者迷了。”
耿宏毓:“真是他?”
林副导:“基本确定了,不会错。”
“但进组前完全没消息。”
“他们这背景,藏自己的身份还不简单?”
“那现在你又怎么能确定了?”
“嘿,”林副导把茶缸换了只手,乐了,“还能怎么,人家自己为了行动方便,不想藏了呗。”
“……”
见耿宏毓不答,林副导也无奈了:“您还不信呐?”
“如果真是他,违意进组不该;喜欢这么一个小姑娘,更不该。”
“喜欢这事只有撞没撞上,哪有什么该不该的?您拍了几个情情爱爱的剧本,也见识圈里不少不能告人的关系了,不该不信这点吧?”
耿宏毓轻皱了下眉,又看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然后才转回来。
看神色是信了八九分,但还不太服输地问:“那他们两个这是拿的什么剧本?”
“他们啊?小顾别的事古灵精怪的,这事上我看白瞎。至于那位大少爷,要是小顾没有男朋友,那为了钓美人鱼上钩,三十六计他估计能给小顾来一套全活的。要是有,那就是……”
耿宏毓挑了挑眉,问:“有就是什么?”
林副导摸着搪瓷茶缸粗糙里又透细腻的质感,古怪地笑了声。
“横刀夺爱吧。”
·
等顾念到达片场,造型组已经收到导演组通知,整装待命。顾念这边刚进拍摄片场内,就被宗诗忆那边的化妆师直接拎去做“丁乔”的造型准备。
给宗诗忆这位女主一番做造型的化妆师自然也是剧组里最大牌的,平常看起来凶巴巴的,很不好惹。
顾念平常基本素颜出门,最不习惯全妆厚妆,眼见着化妆师拿上圈套的大化妆箱上来,她还试图挣扎一下。
“我只是替身,应该不需要这么重的……”
“你今天的替身镜头里会有半遮脸的借位吻戏,到时候侧机位怼上来,万一妆容不到露了馅谁来负责?”
顾念最怕这种和林南天性格相似的,刚上来就蔫了,没吱声。
“年纪轻轻的,仗着底子好,一点都不知道好好保养皮肤,不化妆出门也就算了,你看看你这黑眼圈!”
顾念小声解释:“我是吃编剧饭,不是演员来着。”
“这跟你职业有什么关系!熬夜伤血伤气还伤根,脸上露出来的这点比起身体里埋下的祸根都是小事!”
“……”
没几句话,顾念被这位哥特风眼影的化妆师训得跟只鹌鹑似的,乖乖缩在化妆椅里,一声都不敢吭了。
等化妆结束,她靠在椅背里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太开了,还时不时打个磕头。
助理化妆师要叫醒她,化妆师拿粉刷握柄抵开了助理的手,一边亲自收起他宝贝似的化妆用具,一年嫌弃得眼都不抬:“让她睡会儿吧,看着别蹭了妆。导演组从哪挖来的小编剧,不知道以为旧社会奴隶制呢,跟三天没睡过觉似的。”
助理化妆师忍不住笑:“小顾编剧是不是很讨人喜欢?我上次就跟您说,您还不信,以为她耍手段拿的替身位置——您看,不可能的吧。”
化妆师哼了声:“少说话多做事,收你的尾。”
助理化妆师吐了吐舌头,刚准备跑一边,突然想起什么:“哦对,您见着梅佳亭了吗?”
“谁?”
“就那个女四号,丁老师给化妆的那个。”
“我见她干嘛。”
“不是……顾念进来前拉着我念叨一定要让我盯着,说那个梅佳亭一来化妆组就赶紧跟她说。”
“怎么,她们有仇啊?”
化妆师只是随口毒舌,没想到助理化妆师认真点了点头:“我看是,小顾编剧这么没脾气的人,说起梅佳亭的时候可严肃了,眼神都是带火的。”
化妆师手一停。
他皱起鼻尖嫌弃地想了想:“就是那个走哪儿都带着她的限量版Gucci手包的吧?化妆位应该就排在她后面,按她这个睡相——错不过。”
“好嘞。那我盯着,回头等小顾编剧醒了我就跟她说。”
“嗯。”
“……”
“哎等等。”
“?”
助理化妆师准备走了,又被叫住。然后就见她老大再次摆出嫌弃脸:“跟她说,骂战可以,打架不行,要打也等拍完镜头打,省得还要我给补妆。”
小化妆师失笑:“好的好的。”
顾念这一觉一直睡到被助理化妆师偷偷挠醒了。
她还没睁眼,就听见个声音在旁边小声嘀咕:“哎顾念别睡了,梅佳亭都要走了,你快点。”
顾念梦里咕哝:“没家庭?谁没家……”
梅佳亭!
她在剧组挖了三天才终于找到的那个谣言的最初传播者!!
顾念神思陡然一清,从化妆椅前蓦地直身。
旁边假装拔插座的助理化妆师被吓了一跳,半蹲着斜歪起头看她:“你可别弄花了妆啊,我们老大拿化妆箱砸人的架势最恐怖了,能追你绕剧场三百圈不分男女的那种。”
顾念:“……”
顾念的气焰立刻自动收敛三分。
她温柔又僵硬地拨了拨耳边垂下的细心打理过的一丝不燥的长发,张口喊住了从里面那个化妆椅前起身,就要离开的女四号演员梅佳亭。
对方听见声音,回头。
仔细看了才发现是顾念后,梅佳亭的表情顿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笑着的:“顾编剧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