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你?”骆修平淡问,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事情啊, 老板您自己这周二刚做下的事情,难道您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
骆修淡淡一笑,褐色眸子温润透凉:“你现在是在责怪我?”
“…!”
这个温柔的笑和眼神看得小助理陡然僵住, 然后哆嗦了下。
小助理回神, 捧起社畜招牌的谄媚笑容:“没, 没, 我是责怪我自己办事不力, 连您传出您暗恋那个小编剧的谣言闹得全剧组人尽皆知、甚至还传去了安娜姐耳朵里——这么简单的小事我都压不下去处理不好,我真是太废物了呜呜呜呜。”
骆修莞尔:“Anna也知道了。”
小助理眼泪都快下来了:“对, 骂了我整整20分钟,问我到底是怎么给你当助理的。”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配,碰上骆哥您这样的, 得来个大罗神仙才收得了尾。”
“行了,”骆修轻嗤了声,“别卖惨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在褐色本子的边脊上轻叩了下,骆修似乎心情不错,声音也亲和得多。
“Anna再打电话,你就让她直接找我。”
小助理丧着脑袋:“那我哪敢。”
“是我说的,你有什么不敢。”
小助理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嗯。”
像是濒死得救,小助理眼神狂喜,但是没敢完全表现出来。他忍了忍激动的心情,试探着开口:“那安娜姐好像知道了那个小编剧还有男朋友的事情……”
“怎么知道的。”
“额,这个,应该、应该是和剧组里的传言一起听到的吧……”小助理的声音心虚地低下去。
骆修视线落在窗外,声音轻淡得发懒:“原来不是你说的么。”
小助理:“……”
果然,他就不该指望自己有什么心思或者事情能瞒得过这个大魔王。
“老板,您相信我,我是迫不得已的,安娜姐在咱们走之前就交代我了,任何和您有关的事情,哪怕细枝末节我也必须跟她禀报清楚……就拿这次来说,这是提前打过预防针了,挨训20分钟,要是没说过,那可能就是20个小时了。”
小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头观察骆修的反应。
所幸骆修似乎还是心情不错,并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
小助理长松了口气。
骆修回眸,笑意温和:“她有让你做什么不必要的事情么。”
小助理一凛,立刻摇头:“当然没有,怎么会呢?管谁我们也不敢逆着您的意思管您的事啊。”
“那看来,我回去以后该找个时间谢谢她。”
“不能不能,您是老板,我们听您的是分内的事情。”
“……”
小助理谄媚完,眼神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他欲言又止了三五回,骆修没抬眼也开口了:“有事就说。”
“啊?哦,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您探个底,也是安娜姐那边的意思,她说问清楚了,他们好早做准备。”
“嗯,探什么底。”
“就……那个小编剧的事情。”
“她是没名字么。”
“啊?”
骆修撩了撩眼,似笑非笑地问:“没名字,所以你总称呼她小编剧?”
小助理:“……”
QwQ又踩着老板的雷了。
两人啥关系都还没呢就已经护成这样了,那要以后真折腾起来,不得要了他们的老命?
小助理只敢腹诽不敢异议,委屈巴巴地低了脑袋:“对不起,骆哥,我说错了,是顾编剧的事情。”
“她的什么事?”
“就,安娜姐让我问问您到底是什么打算,难不成还真相当那个……”
小助理没敢直接说,伸手比了三根手指。
骆修望着他的手,笑起来:“在你们眼里,我的道德感果然很淡薄啊。”
“不敢不敢,哪能啊,我们就是做个最坏的揣测!”小助理拨浪鼓似的摇完头,也明显松了口气,“我就跟安娜姐说来着,骆哥您这,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长相身材在圈里也是摸得到天花板的——怎么可能真去做小三呢是不是?”
“嗯。”
骆修低了低眼,视线落到褐色的本子上,修长的五指如波澜起伏律动,在本子上依次叩出五声轻响。
然后他抬眸,淡然一笑。
“我会很耐心,很耐心地,等她分手。”
小助理一呆,下意识问:“那万一她不分呢?”
“——”
房间一寂。
这几秒里,好像连空调的声音都被扔进真空里了。
小助理感觉到一滴冷汗顺着脖子滑下去,他慢慢咽了口唾沫,心底欲哭无泪——
好奇心又不能当命用,他是不是疯了问这种问题?
没胆再拿命换答案,小助理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在目光扫到骆修手指下压着的褐色本子时,他眼睛一亮,飞快地挪开了话题。
“对了骆哥,我那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骆修撩起眼:“?”
小助理:“就您刚拿到这本子那会儿,不是说里面写着盲枝和您遇见的时间是7月31号吗?”
骆修眼神微动,“是2018年的7月31日,你有印象?”
“对啊!”小助理一拍巴掌,“那会儿我就觉得这日子特别熟悉,前几天给您整理一份资料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如果是2018年,那7月底那天正巧就是您和定客传媒签经纪约的日子啊!”
“……”
骆修一怔。
这个答案显然让他十分意外,几秒里都没有做出别的反应。
小助理得意洋洋地说:“我就知道您从来没把当艺人这事放心上,肯定早就不记得这事情了。”
骆修回神,“你确定是那天?”
“嗯,为了确定我还专程去确定了一下您那份合同的电子扫描件呢,签名的时间就是在2018年7月31日。”
骆修垂眸不语。
小助理好奇地问:“既然这么说了,那您能想起来那天什么时候见过盲枝大大了吗?”
“…不能。”
沉默半晌后,骆修向后靠进躺椅里。
这边山区的天亮得总是很晚,这会儿也黯淡未尽,落地灯罩着一页花瓣形状的灯罩,起伏的阴影拓下一片,落上清隽五官。
藏在影子里,那双常温润如玉的眸子被抹上幽沉的阴翳。
小助理对这个答案不算意外:“您想不起来也正常,都快两年了,普通人都记不得两年前的某一天见过什么不认识的人了,更别说您这目中无…咳,更别说您这看破红尘的脾性了。”
骆修眼帘一掀,意味不明地望他。
小助理心虚,嘀咕:“我说的也是实话,您别不信——问您个最简单的,定客传媒的太子爷郑昊磊郑总,他现在要是出现在您面前,您都未必能认得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认出他?”
小助理无奈叹气:“骆哥,我可听安娜姐说了,当初人家定客的太子爷是亲自陪您签约的呢。”
骆修淡然点头:“是么,我忘了。”
小助理:“……”
骆修将本子放到床头,动作很轻,然后他从沙发椅里起身。
小助理连忙跟上:“我送您去片场?”
“嗯。”
骆修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下,回身问:“她送的围巾呢。”
“围巾?”小助理一懵,停下,“什么围巾?”
骆修看向床头的褐色本子:“那本日记里说,她在去年过年的时候,送给我一条围巾作为礼物。”
“啊,盲枝的礼物啊?”小助理拍了拍脑袋,苦恼道,“她送过围巾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
刚说完一抬头,小助理就发现骆修看着他的眼神凉飕飕的。
小助理:“…这真不能怪我啊老板,您这死忠粉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个月都能往公司寄一大箱子保健品养生茶和礼物什么的,而且也是您自己不收、都让我们扔公司搁着的。”
骆修的眼睫轻颤了下,“很多?”
“岂止是很多,那是特别特别特别地多!”小助理双手一划拉,比量了个夸张的小山造型,“这囤了将近两年的礼物,堆满小半个二十平米的仓库我看差不多能做到了。”
“……”
骆修眼底阴翳更深。
小助理半开玩笑地说完,才发现他们老板的情绪状态不太对。
观察几秒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骆哥,怎么了,您突然问起这些事是?”
骆修敛眸,神色也恢复如常:“其他礼物等我回去核查,那条围巾……让他们找出来吧。”
“——?!”
小助理受惊抬头:“您要围巾也就算了,还要自己回去看那些礼物??”
“嗯,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是可以,但这这这不是您的作风啊,您之前不是一直对那些礼物不管不问的吗?”
“……”
骆修没理他,拎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朝门外走。
小助理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复杂地追上去:“难道,骆哥你是为了报复顾编剧的脚踏两条船,所以决定自己也同时踏两条?”
骆修:“……”
骆修难能被什么话噎着。
过去好几秒,他才回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望着小助理:“你的大脑是什么构造?”
小助理无辜:“我这不是合理推测吗?除了这个,难道还有什么更可能的原因吗?”
骆修原本懒得给他解释,但抬脚之前,他不知为何停顿了下,还是开口了:“她是顾念。”
小助理茫然:“啊?”
“盲枝,”骆修一顿,换了更严谨的措辞,“她可能就是顾念。”
小助理:“…………”
小助理:“??!!”
·
开车时不敢走神,尤其是山区里的盘山公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出大事。
所以小助理憋了一路。在他感觉自己都要被憋出心理问题了的时候,才终于进了拍摄基地的停车场。
停下车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扒着车座回头:“骆哥,我求求您给我个痛快的,别折磨我了——盲枝她怎么可能是顾念,不对,应该说顾念她怎么可能是盲枝呢?!”
后座里阖目休息的骆修睁眼,神色凉淡:“我如果不说,你今天就要缠问一天?”
小助理瘪了瘪嘴:“我尽量不,但我恐怕忍不住。”
“……”
为了避免朱涵宇“打草惊蛇”,骆修最后还是凉着眸色,把那天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发生的对话,简单两句说给了朱涵宇听。
小助理听了以后明显长松了口气,也有点大失所望的意思:“就因为‘天使’那一个称呼啊?”
“?”骆修抬眼。
小助理纠结了下:“不是,老板您完全不关心圈里也不追星可能不懂,这明星粉圈里,说这种话的女孩子那真是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她们夸起自家爱豆来,那什么天使什么神仙什么乱七八糟的可都太正常了!”
“很常见?”
“特别特别常见!”
“嗯。”
骆修敷衍了一个应声,已经自己拉开门下了车。
小助理呆了一下,连忙拔钥匙下车遥控锁车然后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问:“哎骆哥你那反应,你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