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边寂不知舒梨会这样想,他眼眸深沉地转头看她,说,“我只是不希望再强制留你。”
“你是怕你强制留我,会让我的病情加重吧。”
车外的雨似乎有瓢泼的趋势,雨水开始重重冲刷着玻璃。
响彻在舒梨耳畔的,是嘈闹的雨声,也有边寂沉着嗓的回应:“是。”
她笑了一声。
“我没什么病,轻度抑郁,不会死人。你看我现在,不是很正常么。”
顿了顿,她低了声说:“我是个正常人,别把我当作病人。”
“我知道,我没有。”
“不,你有。”
舒梨抬眸,直直对上边寂黑黢的瞳孔,“如果不是把我当作一个病人,你就不会怕我病情加重。”
边寂缄默,凝视她的眸光深了好几度。
舒梨说的没有错,他确实潜意识地在把她当成一个病人,让他心疼,让他小心翼翼。
他真的怕她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边寂深凝的目光看了舒梨许久,然后认真地开口:“舒梨,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舒梨忽然就泪湿了双眸,睫毛微颤着,盈着一层莹润水珠。
“我真的会好吗?”她问他。
边寂点着头,俯身过来拥抱她。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颤抖的背脊,很确定地告诉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
被边寂拥在怀里的舒梨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划下。
他的身上有能让她觉得安稳的味道,清冽又温厚。这忽然就让她相信了,以后的她,真的会好。
起码现在,她已经不用吃药,就能睡得好。
舒梨缓缓离开边寂的拥抱,晦暗光影下,她的眼角还闪着湿润。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熟悉的五官轮廓像是已经镌刻在她的骨血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望着他,微微一笑:
“边寂,我们结束这样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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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 47
极其安静的雨夜, 耳畔尽是雨声。
不大明亮的车灯在雨夜中暗暗发着光,给车内男人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晦暗。
沉默在持续发酵。
很久之后,他薄唇轻启, 说了一个字。
“好。”
舒梨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后背靠向副驾的座椅,转头看车窗外一直不停歇的雨。
得到应允,她说:“这几天我找到住的地方,就从你那搬走。”
遮挡在冰冷镜片后的眼眸已经看不清情绪, 边寂抬头望着车前玻璃那一动一动的雨刷,下颌绷着。
他早就知道她有一天会这么做。
昨晚在决定把身份证还给她的时候, 就已经等于给了她这么做的机会。
哪怕已经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了,他还是觉得心痛。
长久的沉默过后, 边寂说:“我帮你找住的地方。”
“不用, 我已经在网上看过, 有合适的地方。等明天去看一下房子, 就可以入住。”
——一切都早有安排。
边寂知道,舒梨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什么事, 都会提早安排。
像上次不告而别,像这次跟他说结束。
其实两者都没差, 她不过就是不愿跟他在一起。
“舒梨, 跟我在一起, 很痛苦吗?”
浓稠化不开的黑暗像一张无形的网,舒梨被困在其中,头发挡着脸,表情隐藏在黑暗里。
只有车前灯那微弱的光, 映衬在她双眸里,星星点点。
她一笑,反问边寂:“你跟我在一起,快乐吗?”
没等边寂回答,她说:“边寂,我不想依附男人生活,你也不能养我一辈子。”
“——我能。”
边寂嗓音沉沉,不经思索,回了一句。
舒梨愣滞片刻,心脏似有东西在隐隐地翻涌,不受控地转头,看他:
“你确定要养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一辈子?”
边寂也看向舒梨,眼里有光,像火星在窸窣跳动。
“不是没名没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是我的女朋友,或者是……”
“我的妻子。”
舒梨怔怔望着边寂,他清隽的脸一如当年,眉眼清冷,深沉的眸色沉如黑水。
她仿佛能在他的眼睛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他那么认真的凝视着她。
雨水砸在车窗玻璃上,蜿蜒滑下一道道水痕。
舒梨的心似乎也下了一场雨,心脏被淹没,呼吸窒了片刻。
眼眶似乎有泪,她别过头,掩饰地笑了声:“别开玩笑了。”
边寂仍是认真模样,声音低得像穿流她耳膜的电流:“我没开玩笑。”
“你是在同情我吗?”
“没有。”
“那你爱我吗?”
这是第一次,舒梨跟边寂提到“爱”这个字。
在此之前,他们纵然再亲密,都不曾谈过感情,不曾碰过“爱”这个字眼。
不善表达的人是边寂,不愿多做表述的人也是边寂。
他不爱把自己的心挂在嘴边上,很多事情他都深藏在心里。
但此时此刻,他几乎要把答案说出口。
可舒梨却在他开口前,说:“五年前,我喜欢过你。在你觉得我在玩弄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笑一笑,眼泪凝在眼眶里,让纤弱的她看上去那样脆弱不堪,“虽然很短暂,但是很痛。”
“边寂,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我们,从头来过吧。”
爱情是什么,舒梨不知道。
怎样去爱一个人,舒梨也不知道。
边寂刚才要脱口而出的回答是什么,舒梨更不知道。
从五年前到现在,舒梨一个人经历了太多。
她从边寂这得到了少女的悸动,彻骨的心痛,还有偶尔的温暖。
这种感觉太复杂了,她无法确定,她对边寂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所以,不如从头来过。
从最原始的关系开始,她是舒梨,他是边寂。
未来如何,就看命运怎样抉择。
……
这场雨大概下了两天。
天终于放晴的时候,舒梨和新的房东签好了租房合同。
房子离市中心不远,附近是繁荣的商圈,办公大楼林立。
地理位置很好,很适合在附近找工作。
本来边寂要陪舒梨过来看房签合同,但是舒梨不想麻烦他,瞒着他先过来签了。
她心底在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怕某一瞬间,会因为舍不得,而改变搬走的想法。
跟房东把手续办好,付了前三个月的租金,舒梨去了一趟生鲜超市。
保姆阿姨一早就在那等她,教她怎样买新鲜的蔬菜和海鲜。
“舒小姐,你真的要从边先生这搬走啦?”
保姆阿姨推着购物车,谈及这个,满满的不舍。
舒梨微微点一下头,笑了笑:“是啊,大概明天。”
“唉,舒小姐,我知道我这个人平时话多,你可能嫌烦,但是有几句话,我真的想说。边先生其实对你很好的,每天我给你做完饭,他都会问我你吃得怎么样,喜欢吃什么菜,一直吩咐我多买些有营养的东西做给你吃。”
保姆阿姨叹叹气,“他还跟我说,要是发现你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就让我跟你多说说话。”
“这么好的男人实在世间少有,我家那老头子要是有边先生对你一半的细心,那我可就笑掉了牙了。”
舒梨停在蔬菜摊前,从绿色围栏里拿起一卷白绿色的大白菜,垂着眼沉默看着。
保姆阿姨也跟着停下,继续说:“你们还年轻,年轻人一有点什么事就想着分手,不像我们那一辈,有点问题都是修修补补然后继续过日子。”
“舒小姐,边先生确实是个好男人,你千万不要错过。”
“阿姨,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我因为一些原因暂住在他家,现在只是搬出去而已。”
“噢?那就是你们没分手,只是不同居?”
“……”
舒梨忽然有些无奈想笑,她好像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也不想解释了,阿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保姆阿姨一听舒梨和边寂没分手,心情都不知道好了多少,更加热情地教舒梨怎样买菜挑菜。
在生鲜超市买完菜,舒梨和保姆阿姨一块回了观澜花园。
边寂是晚上七点左右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阿姨已经走了,舒梨一人坐在餐桌前,正等他吃晚饭。
“今天怎么没去虞茵那边?”
边寂脱下薄呢大衣,烟灰色的西服纽扣被解开,脱下同大衣一起悬挂在衣帽架上。
他本来打算迟一些去接舒梨,但是收到舒梨的微信,说今天不去。
“有点事,就不过去了,但是已经给她布置了作业,我明天过去看她画的图就可以。”
舒梨说话间,边寂听到椅子与地面轻碰的声音,回头,看到舒梨已经走到自己身前。
她伸出骨节纤细的手,手指轻轻覆在他衬衣领口的领带上,领带的结被扯开。
边寂低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卷翘的睫毛轻颤着,稍掀眼帘,就与他的视线对上。
她露出个笑来:“虽然我不会系领带,但是解领带还是可以的。”
边寂静静看她,眸色晦暗,已经觉察出什么。
可他没表露,微扯唇角,回了她一个笑:“幸好,不用怕被你勒死。”
“……”
舒梨嘁一声,松开领带,重新回到餐桌前。
“吃饭吧。”她说。
边寂顺着舒梨刚刚松开的领带,手指灵巧地将领带解下,一同挂到衣帽架上,衬衣领口的纽扣也被解了一颗。
领口微敞,多了抹慵懒的性感。
他在舒梨对面坐下,四菜一汤,看着色香味俱全。
舒梨开了瓶红酒。
猩红的液体在透明高脚杯里回荡,酒香四溢。
她给他递了一杯,然后举起自己的那杯酒,跟他轻轻碰杯。
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像是某种预兆,在耳膜内回响。
边寂举着舒梨递来的高脚杯,没有动,黑黢的眸一直凝视着她。
舒梨在边寂的注视下,抿了一口红酒,甜醇的酒味瞬间席卷味蕾。放下酒杯,她说:“我明天搬走。”
边寂不动声色,看着她问:“所以,这是最后的晚餐?”
“是啊,最后的晚餐。”
舒梨笑笑,冲边寂晃晃自己还包着纱布的右手,说:“看我的手,这样了还给你做这一顿。”
舒梨除了煮面,不会做别的。
这一顿,这几道菜,是阿姨手把手教她的。
“合同已经签了吗?”边寂问。
舒梨点头:“嗯。”
“为什么不等我?”
“不想麻烦你。”
停顿片刻,边寂说:“明天什么时候,我送你过去。”
“不用。”
话音落下后,两人忽然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似乎很多话不用说,他们就已经明白。
舒梨率先收回眼神,端起红酒杯,安静地小酌。
边寂拿起筷子,默默地品尝舒梨做的菜。
冗长的静默里,他夸她一声:“很好吃。”
舒梨蓦地笑开,懒懒靠在餐桌前,手背托着下巴看他:“真的好吃啊,你可别骗我。”
“没骗你。”
“噢。”
舒梨应一声,继续抿着红酒,透白脸颊很快浮上一层粉红薄晕。
“边寂,明天我走了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住进来吗?”
她似是微醺了,盯着他的眼,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边寂猜她醉了,空腹喝酒,很容易上头。
他把她手中的酒杯拿过来,放置在自己手边,沉着眸说:“有没有别的女人再住进来,你不走,不就知道了。”
舒梨勾着绯红的唇,笑着看他:“那不行,我在新房东那交了三个月房租和押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