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鱼“嗯”了句,小声回:“是我的阿姨。”
汪盈芝今天跟着合作伙伴来宴会,确实听说虞故峥来了,但没想到他会把戚鱼也带过来。
她和虞故峥不熟,统共聊过没几句,见面客套笑了笑,就转向戚鱼,温和问:“小鱼,最近学习忙不忙?”
“不忙。”
戚鱼摇了摇头,想去看虞故峥,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虞故峥道:“既然是阿姨,就去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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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透过四面环形落地窗,遍洒偌大的宴会厅。
靠近一侧落地窗的自助餐区,戚鱼和汪盈芝坐在长桌料理台前,对面站着米其林三星的法国主厨,正在处理一道白松露的料理。
汪盈芝眉头紧锁,环顾四下无人,低问:“小鱼,你和虞故峥……他没有为难你吧?”
戚鱼捧着杯子,回道:“没有。”
“那就好。”
汪盈芝松了口气,上次戚鱼的订婚礼她去不了,想来戚明信也不会给她发邀请函。
毕竟当年戚明信接情妇和私生女回家的那天,汪盈芝冲到戚家,当众替戚鱼故去没多久的亲生母亲大骂戚明信,戚明信好面子,这茬算是过不去了。
想到订婚,汪盈芝看着戚鱼白皙姣好的侧颜,一颗心忽然又提起来。
“那你们平时见面多吗?”汪盈芝又问,“订婚那天晚上,留宿了?”
“……”
戚鱼眨了眨眼,好半晌没吭声,默默道:“汪阿姨。”
“阿姨这不是关心你吗?”汪盈芝焦急,悄声,“到底有没有?”
戚鱼乖乖摇头:“……没有。”
看来虞故峥虽然风流,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汪盈芝的心放下大半,叮嘱:“阿姨在国内的这段时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记得来找阿姨。”
戚鱼又喝了一口咖啡,顺从道:“好,谢谢阿姨。”
聊了几句,汪盈芝发现戚鱼在看宴会厅内,也跟着望过去。
视线的方向是远处的虞故峥。
虞故峥在跟人谈事,身边莺莺燕燕环绕,都恨不能多争一个目光。而虞故峥似乎并不避讳。
汪盈芝深深叹了口气,她深知两家联姻间的利害关系。这段婚姻不会长久,而戚明信卖女儿养公司,到最后孟贞兰很可能还不会分给戚鱼一点家产,到时候一无所得的就是戚鱼。
想到这里,汪盈芝看戚鱼的眼神带了点心疼。
戚鱼看得专注,忽然收回目光,在料理台上安安静静地趴下来,脑袋靠在手肘上,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小口气。
“怎么了?”汪盈芝关切问,“哪里不舒服吗?”
片刻,戚鱼才开口:
“好多。”
汪盈芝奇怪:“什么好多?”
戚鱼垂敛下睫毛,在亲近的人面前,语气终于变了,变得异常的糯,听不出是撒娇还是委屈——
“她们。”
第7章
戚鱼的这句声音实在太轻了,汪盈芝在满厅交谈声中没听清字,贴近了问:“什么?”
贴近了才发现戚鱼身上有些微的酒味。
汪盈芝讶然:“你喝了什么?”
“咖啡。”
戚鱼手上的那杯咖啡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只剩了杯底,汪盈芝拿过来闻了闻,咖啡香,以及威士忌的酒味。
是爱尔兰咖啡。一种含有酒精的咖啡。
汪盈芝立即就皱了眉,好在戚鱼看着没什么醉意,正要说什么,跟她一起来的美裔合作伙伴过来,邀请她去楼下的画廊看展。
“小鱼,咖啡不要再喝了。”离开前,汪盈芝不放心嘱咐,低道,“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凡事留个心眼,特别是在虞故峥身边的时候。”
戚鱼没有应,只认真道:“您也多注意身体。”
最后那点杯底也被戚鱼喝完了。
喝完,戚鱼慢吞吞舔了舔唇,苦的咖啡味,辛辣的酒味,在舌尖口腔里融成一种奇异的味觉。
不是很好喝。
“戚小姐。”
庄成拿着几本宣传小册来找戚鱼,恭敬道:“虞总那边还要谈一阵子,让我过来问您,楼下有钟表展和珠宝展,还有画展,您要不要去看看?”
戚鱼看了下宣传册,说好,跟着庄成去看展。
另一边,宴会过半,厅内办起了品酒沙龙。
虞故峥面前的灰西装男人与他一握手,笑道:“虞总,那今晚可是谈妥了,明天我让秘书送合约书上门。”
谈妥生意场上的事,聊兴正浓,几位上市公司的老总靠坐在沙发里,喝着酒,话题开始往酒色欢场上带,旁边女伴听得面红耳赤。
有女人主动过来为虞故峥剪雪茄,低眉顺眼地蹲跪下来一点,刻意挤出胸前旖旎风光。
还没剪,就听头顶上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
“虞总?”
女人羞怯地抬头,见虞故峥眉眼间有笑意。和其他老总醉眼暧昧的眼神不一样,虞故峥低下眼俯视她,反而有股兴味寥寥的清明。
对视不过须臾,虞故峥将未剪的雪茄递给旁边一位影视公司老总,问侍应生要一杯咖啡。
女人一怔。
虞故峥喝尽杯子里的咖啡,搁下杯子,起身道:“失陪。”
影视公司老总叫了两声,没把人叫回来,奇怪问女人:“怎么了这是,你惹他不高兴了?”
女人惶急:“我,我没有……”
楼下珠宝展会厅里,有侍应生端着新开瓶的酒来回穿行。
看珠宝展的人比钟表展要多,但很安静,戚鱼沿着展柜一件件看过来,忽然听见身边的庄成低应了声“虞总”。
“一个人觉得无聊么。”
戚鱼手里正拿了一杯奶白色的酒,闻言抬起脑袋看虞故峥,摇摇头:“不无聊。”
虞故峥看了眼戚鱼杯子里的百利甜,酒已经被喝了大半。而她似乎是酒劲上来了,脸色红红,圆杏眼里亮着水光,带着一种近乎天真漂亮的少女感。
“会喝酒了。”
“……嗯,因为他们说这是甜酒。”思忖会儿,戚鱼还是如实道,“其实还不会喝,但是咖啡太苦了。”
“忘了,你喜欢甜食。”虞故峥的眸光落在戚鱼脸上,道,“咖啡也是酒,给你换的时候没注意。怎么喝了?”
戚鱼想了下,回:“您给我了,我就喝了。”
“……”
虞故峥失笑一瞬,没接话,让庄成去楼上拿一杯气泡水。
前面的展柜前围了不少人,戚鱼跟着虞故峥过去,见玻璃柜里展览着一组宝石首饰,旁边的白色牌子上用一行烫金中英文写着“帕拉伊巴碧玺”,每件饰品下还立着克拉和估价的小牌子。
首饰上的宝石在灯光下呈现一种稀有的土耳其蓝色,熠熠闪光,周围都是赞叹声。
“太漂亮了。”
“这个颜色比我上次在G市珠宝展上看到的还要透。”
“爸,这个胸针我要了——”
一道女声插话,听声音是下午那位快消公司老总的女儿。茵茵刚挽着老总的手撒娇,转头就看到了虞故峥,瞪大双眸:“虞总。”
先前虞故峥对老总道“缺管教”的一幕还没翻篇,茵茵不记教训,视线又黏在了男人身上。
虞故峥对戚鱼道:“挑一件。”
“……”
戚鱼似乎还有点茫然,这次不用想,直接默默摇了摇头。
“虞总。”茵茵搭腔,“我听说虞太太还在读书,年纪这么小,戴首饰还太早了呀。”
戚鱼瞅了眼虞故峥,欲言又止。
太贵了。
“不让你白喝一杯咖啡。”虞故峥接过庄成送来的气泡水,递到戚鱼手上,音色比酒要醇郁,重复道,“挑一件。”
玻璃展柜中的这套首饰仅有几件,一枚十克拉的戒指,一副各自有六克拉的耳坠,更贵的是项链,最便宜的是八克拉的胸针。
“胸针。”
茵茵难以置信地瞪向戚鱼,转头就挽紧老总的手臂:“爸——”
老总面上倒没有不快,只是笑侃:“虞总,你这是打算让我的女儿割爱啊。”
戚鱼捧着水杯,也看过去。
虞故峥微微笑了,道:“她还小。让一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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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已经是晚上近十点,戚鱼在车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发现多了数条信息。
【许圆:@戚鱼,亲爱的今晚预选赛怎么样?应该比完就出结果了吧?】
【许圆:人呢人呢人呢】
【许圆:不会被挖走了吧?!!】
【夏新宇:学妹嫌你吵,懂?】
【许圆:?】
……
是一个小时前的信息,戚鱼敲字回过去。
【戚鱼:对不起,我刚刚看到微信。我报名了明天的预选赛。】
群里瞬间蹦出几条回复,聊了片刻,戚鱼将手机放回帆布袋,手指在袋里碰到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里面是虞故峥买下的宝石胸针。
“您买得太贵了。”考虑片刻,戚鱼蹭了蹭小盒子,看向虞故峥,“婚纱和裙子是需要的,但是这个不用。”
“不喜欢?”
戚鱼摇摇头,小声道:“没有,但是我还不起。”
“算进我们那一笔合约费里。”虞故峥笑了,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道,“今天太晚,跟我一起回别墅住,愿意么。”
戚鱼:“啊。”
这个反应实在罕见。
“怎么了?”
“……我明天有一个比赛,在晚上。”戚鱼默了会儿,补了句,“晚上七点开始。”片刻,又轻轻补一句,“应该来得及。”
虞故峥道:“明天送你回去。”
戚鱼“嗯”了句,将胸针盒放回去,思忖问:“刚才他们也想要胸针,您那样说,以后会被计较吗?”
庄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戚鱼。知道她比同龄人要懂事,但没想到她事事懂事。
“不会。”
“洪传良的女儿理亏在先,他早晚会找一个由头补给我。”一晚上的推杯换盏,虞故峥像是有醉意,稍一阖眼眸,神色很淡,“我们的婚约,轮不到别人说什么。”
半晌,戚鱼才回:“嗯。”
她手心挪回裙角处,小幅度蹭了一下。
感觉有汗。心跳得也很厉害。
回B市要两个小时,车下了高架一路驶进近郊别墅区,到了虞故峥常住的那套中式园林别墅。
佣人早就布置好了房间,戚鱼住的女主卧在主宅的三楼。佣人带戚鱼熟悉了一圈环境,女主卧外连着开阔的露台,往里是衣帽间和泳池浴室,甚至还有独属于女主人的汗蒸房。
偌大的整层只有一套男主卧和一套女主卧,两套之间隔着客厅,格局大气,高敞雅致,博古架上的藏品琳琅满目。
虞故峥回来就接到一个越洋电话,径直去了楼下书房。
戚鱼回到卧室,一眼看过去,床单被套、桌台沙发等等,都是白和粉的色调。
“有什么事您就拨号给我。”佣人阿姨示意床边的内线电话,蔼声道,“家里所有的号码我都给您抄在本子上了。”
“好的,谢谢。”
戚鱼洗完澡,换下了今天的衣服。她没带换洗衣物,裹着浴巾去了衣帽间。
宽阔的衣帽间里极为空旷,但推拉式衣柜里还是提前放了几件干净内衣,不知道是谁放的。戚鱼捏着内衣杵了半天,忽然伸手,揉了揉脸。
临睡前,床头铃响了。
“喂?”
“睡得习惯么。”
虞故峥的声音。
“……嗯,床很软,颜色也很好看。”戚鱼抱了个枕头,坐在床边,认真回,“还有衣服……麻烦您了。”
衣服大概是家里阿姨留意置办的,虞故峥稍顿,并不多解释,问:“为什么喜欢粉色和白色?”
戚鱼轻轻晃了下小腿:“以前妈妈喜欢我穿粉色,小时候我的裙子都是这个颜色。”片刻,她逐渐停了动作,“白色是,看别人穿得很好看。”
虞故峥那边还有轻微的键盘声,应该还在处理公务,闻言很淡地笑了一声,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