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0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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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雾吸气,垂下眼专心拉花。
  几杯咖啡准备妥当,被端放到托盘之中,李雾屈身从柜台里夹出两只甜品,一并端了过去。
  男生一到场,本聊得热火朝天的坐席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女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他,欣赏着他脸蛋与动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圈住杯柄,一杯杯将咖啡从托盘转移到她们面前的桌上。
  岑矜贴过道坐,所以李雾就在她身畔,咫尺之间。
  少年高大的影子直罩而下,也挟来了些微局促,岑矜只能像先前那样,熟视无睹地看显示屏,略微曲拢手指。
  东西上全,李雾刚拿起托盘,原真忽然叫住他:“弟弟。”
  李雾停住,弯了下唇:“您说。”
  原真笑着歪头:“还记得我吗?”
  李雾辨认一下:“记得。”
  “哇,”原真大感惊喜:“你还记得我啊,既然对我还有印象,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给我你的微信?”
  李雾没吭声。
  路琪琪轻嗤拆台:“有完没完?人家都说过有喜欢的人了。”
  原真不以为意:“什么叫有喜欢的人,说明只是单恋,还没谈上,多认识个我又怎么了。”
  路琪琪抿口咖啡,又舔去唇上奶沫,啧声:“你要小心她,她是方圆几百里年轻貌美男子都闻风丧胆的女变态。”
  原真佯作厉色,猛拍她胳膊一下:“你把我说的跟什么似的,我只是想跟弟弟交朋友,交朋友懂吗?”
  原真又笑吟吟看李雾:“弟弟,成年了吗?”
  李雾点了点头。
  原真追问:“刚高三毕业?”
  “嗯。”
  原真见他乖帅乖帅的,禁不住言语调戏:“暑假除了兼职还有什么打算?姐姐不介意带你开开眼见见世面。”
  李雾不解其意,只能尬笑。
  原真捧脸嗲声:“弟弟啊你这样跟我笑是不是说明你愿意了啊。”
  “我去――”其他男同事都受不了地长叹。
  厉飞嘲弄:“你也带我开开眼,我也想见见世面。”
  原真白他一眼,嫌弃:“就你?你也好意思。”
  刚要再跟李雾讲话,岑矜突然出声:“我去下洗手间。”
  她从座椅上起身,但没动,目不斜视等着桌边人让道。
  李雾反应过来,忙避开两步。
  岑矜径直越过他,走向了洗手间。
  岑矜一走,李雾也失了再在那桌久留的兴致,草草应付几句就回到吧台。
  刚放下餐盘,围裙兜里的手机倏而一振。
  李雾顺手打开,居然是从未更变过的微信置顶发来的消息。
  岑矜:过来。
  ―
  仅两个字,就叫李雾心砰砰直跳,鼻息也跟着紊乱起来。他解掉围裙,匆忙擦了下手,也往洗手间方向快步走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她的风筝,只要她愿意收线,风再猛再疾,他都能拼力逆行,奔去她身边。

  刚一拐弯,就看到了走道尽头侧立的岑矜。
  她鹅黄的细带吊带裙垂至脚踝,上身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好似月光下的雪野。
  李雾攥拳,放慢脚步朝她走过去。
  女人也瞥了过来,这么多天来,她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
  岑矜觉得李雾有些不一样了,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脸还是那样,身段也是那样,大概是他的灰色工作服相对成熟,所以也衬得他多了几分霾一般的疏冷感。
  她没有给他先发制人的机会,少年一在面前站定,岑矜便启唇问:“这就是你说的兼职?”
  李雾怔了怔:“嗯。”
  “你独立的方式就是卖笑么。”岑矜再度脱口而出。
  他们之间寂静了几秒。
  李雾凝视着她,眼光剔亮,却一言不发。
  岑矜往别处看,抿住了唇,又回过头来,同情且狠厉地瞪他一眼,随即挑高手机,用拇指按亮,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起来:“十万块钱我现在转回去给你。我资助你到上大学不是为了让你给人卖笑的,对自己好点吧,好好当个学生。”
  她还在键入数字,手腕突地被捉住。
  李雾动作凶且疾,岑矜往前微有趔趄,忙稳住身形。
  少年的手,好似烙过的铁铐。岑矜心似乎也被烫到,急剧挛缩起来。
  岑矜难以动弹,往反方向使力,想挣脱,他却紧紧不放,岑矜恼羞成怒,仰脸眼神警告。
  少年黑亮的眸子也死死咬着她双眼:“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了?还找我过来干什么。”
  岑矜反唇相讥:“那你也别来我面前晃,晃就算了,还作践自己给谁看呢。”
  “我怎么作践自己了,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的举动,才让我真的像个卖笑的吗?”李雾放开她手,面色凛然:“今天是你来店里的,也是你发信息叫我过来的,我来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撂下话,李雾转身就走。
 
 
第50章 第五十次振翅(意外)
  李雾一走,岑矜周体脱力,一个后靠倚到了砖墙上。
  她腕部火烧火燎,脑袋里也乱哄哄的,深呼吸片刻,才将手机抬到眼前,解锁屏幕。
  转账界面早在激烈的肢体冲突里关闭。
  岑矜又瞥了眼走廊尽头,按灭手机,走了出去。
  回到强光之下,同事的视野之中,岑矜唇畔立马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她不急不慢归位,娴熟地融入大家的话题里。
  李雾闷声不吭立在水池前,将杯碟刷得擦擦响。
  成睿见他刚刚还晴空万里,去了趟厕所回来就阴云密布生人勿近的,忙凑过来小声问:“你怎么了啊。”
  李雾没答,将碗碟整齐拢到台面上。
  成睿小声探问:“上厕所遇到岑矜姐姐了?”
  李雾薄唇紧闭,开始一只接一只进行二次冲洗,就是撬不出半个字。
  成睿没了办法,只好返回前台。
  停在收银机后,成睿远远望了眼与同事谈笑风生眉目生动的岑矜,心中微悸:太可怕了,这些姐姐还是看看就好,千万别扯上关系,不然得跟李雾一样惨兮兮。
  奥星公司的人待得不算久,约莫一个钟头,他们就一道离开了。
  十点多,李雾也与成睿换回便装,骑上小电驴回家。
  一开始几天都是成睿载李雾上下班,但最近他严重犯懒,就换成了李雾当车夫。
  夏夜的风吹涌了少年的发,也鼓起了他的黑T,路两旁霓虹闪烁。
  一路骑行,成睿无聊得紧,就在后面哼起了歌,虽不算动听,但胜在曲调温和,李雾不作声听着,激烈迭起的情绪总算有所平息。
  临睡前,李雾又打开微信看置顶,盯着岑矜今天发来的消息看了很久,似要将这两个字穿透,可越看越不是滋味,心如锥刺般刻骨的痛起来。
  他好想她啊。
  也好后悔啊。
  他搞砸了,不该说那些话的,可当时大脑嘭得爆炸了,情绪如岩浆,她为什么要这样看待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她要这么讨厌他,不惜一次次用最让他痛苦的方式攻击和羞辱他。
  李雾眼神灰败,关灭屏幕,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睛。
  成睿还戴着耳机打手游,余光扫到他动静,不由斜过去看了眼。
  少年隐匿在阴暗里,双肩极尽压抑地震颤着。
  成睿一惊,扯下耳机问:“李雾你没事儿吧。”
  李雾动作骤停,死咬着牙关,一声未响。
  “你不会在哭吧,”成睿也快哭了:“不就女人吗?我求你了兄弟,你别这样,等过两个月去了大学,还有好多学姐呢。”
  ……
  隔日,李雾照常去Meet上班,只是笑容没有先前半个月那么多了,更多时候,他的神态都很薄很空,像绕了团黯色的气体。
  岑矜也诸事无恙,她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Meet,但几乎不会往里面看,连余光都是克制的,有时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样躲掩避讳,明明在里面工作的那个少年,已经是与自己全无瓜葛的存在了。可那天之后,一缕若有若无的愧意便时常萦生到她思想里,她会反复回放走廊里的那场对峙,并考虑其他更好的处理方式。因为那一晚,那个瞬间,她完全见不得李雾被自己同事这样变相性骚扰,她怒火中烧,脑中一团乱麻,所以表现得不够合理与得体,甚至于中伤。
  她还觉得,是她害得他这样了。
  岑矜在会议中走神了,直到Teddy叫她名字,她才回神一笑。
  Teddy眼光关切:“怎么了,没休息好吗,我们的Gin。”
  岑矜扬了下眉:“没事。”
  ……
  生活与工作,繁忙且平静。
  但几天后,岑矜与同事外出盯片,就在拍摄片场出了意外。当时她为了确定画面角度与自己理想的分镜是否贴合,后退时从高台失足坠下。
  身轻如鸿毛的那零点几秒,岑矜大脑濒于空白。片场乱成一团,岑矜仰在地上,左小腿在刺痛后变得毫无知觉,但她异常庆幸,她的大脑还能及时判断并禀报她肢体的情况。
  周遭人影憧憧,许多张脸挤入眼帘,关切她状况。
  岑矜意识模糊地回应着,直到救护车的鸣音漫入耳中,她才昏睡过去。
  所幸有惊无险,岑矜只跌断了左边小腿,颅部并未受创。
  手术后,躺在病床上的岑矜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确认自己仍活在世上,拿来吃饭的器官尚还健壮。
  岑父心疼到哭鼻子,都不想让女儿干这行了,住院这一阵,但凡过来探望,都要在她床边不厌其烦地念叨,当初就该把她扣在家里给自己家公司运营公众号,好歹安全。
  岑矜抽抽嘴角,吐掉老妈喂来嘴里的排骨架:“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岑母烦死自己老伴了:“你少说两句吧,让她养养精神。”
  岑父立马住嘴,消停了会又问:“疼不疼啊。”
  岑矜瞟着一旁的镇痛泵,面色平淡:“我看起来像疼的样子吗?”
  但每每到了晚上,等母亲在一旁看护床上阖被而眠后,岑矜就会偷偷抹泪。谁说不疼了,太疼了,换药时更是恨不得死了算了。疼倒是其次,行动受限更让她痛苦,尤其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妈妈非让她用便盆,她不依,就是要去卫生间,哪怕去一趟就会大汗淋漓。
  即使同事、朋友、亲戚们都络绎不绝地过来看望她,带来了大堆礼品、鲜花与慰问,也不能缓解岑矜心头半分苦闷。
  就这样蓬头垢面、颜面尽失地住了十来天,岑矜恢复情况良好,获批出院回家,继续自己的卧床养伤时光。
  摔伤的事她一个字都没在朋友圈提,但回家第二天,岑矜还是收到了来自前夫的问候。
  字里行间,还算情真意切。
  岑矜顶着刚洗完吹干还略带香气的头发,总算有了点精神与尊严,她像个毫发无损的人那样回道:我很好,谢谢。
  岑母的个人体型与力量有限,就高价请了个护工全天照应女儿起居,但岑矜怎么都觉得她毛手毛脚,排斥她的各种触碰。她心烦意乱极了,没两天就把人赶跑了。
  从出事到现在,岑矜整整坚持了半个月,此刻终于绷不住了,手头工作全部停摆,移交给他人负责,她看看裹着笨重石膏的小腿,再想想毫无价值的自己,崩溃不已,开始在房内痛哭。
  接下来几天,除去睡觉,岑矜会间歇性地啜泣发泄,父母连番上阵各种哄骗,都收效甚微,她哪受过这种苦。
  父母没了主意,只能求助岑矜最好的朋友,春畅得知她情况后,几乎每天下班都会来岑矜家里陪她聊天,煲剧,看书,玩双人游戏。
  但她一走,岑矜又开始难过,她成了无处施展拳脚的废人,家里的床也像是暗无天日的大沼地,独处的每一秒,她都在缓慢而抑郁地下沉。
  糟糕的是,因没日没夜操劳看顾女儿,岑母患上感冒,并在极短时间内发展为肺炎,紧跟着进了医院,这下全然一团糟。家里除了阿姨,就剩岑矜一个人,阿姨忙这忙那,有时不能及时顾上她,她只能跟好友诉苦,烦闷又无序地度日。
  李雾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到了春畅的电话。
  这天他刚到咖啡馆,还在研磨豆子,做一天的准备工作。
  春畅语气飘忽:“真不管你矜矜姐姐了啊,她快不行了。”
  李雾一惊:“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春畅莫测一笑:“难怪你姐说你白眼狼呢,她差点摔死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李雾心若擂鼓,他的确有一阵子没见过岑矜了,他以为她是排斥自己所以在尽可能地远离,杜绝与他的偶遇概率。
  李雾问:“她人现在在哪?”
  春畅回:“在他爸妈那。”
  挂断电话,李雾马不停蹄回更衣室换衣服,拉着下摆叮嘱成睿几句就冲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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