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叉着腰,凶狠地道:“不是你偷的?每次卖东西的时候你都跑出来捣乱,刚得了那一大笔银子,转眼就不见了,外人谁都不知道,不是你还是谁!你这死丫头,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妙妙总算是听明白了。
是卖玉镯的银子不见了!
她瞪大了眼睛,心中的痛心并不比舅娘少多少。
她尚且还存着几分理智,大声辩驳道:“你们说话的时候都不给我听,我怎么会知道银子藏在哪里。舅娘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没有钥匙,怎么打得开柜子?银子才不是我偷的!”
舅娘一顿,下意识地想:是啊,她的东西可是锁在柜子里了。
还不等她想完,张父张母阴沉着从小破屋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袱。
在舅舅和舅娘教训人的时候,他们把杂物间翻了一遍,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这一个包袱。
包袱沉甸甸的,舅娘抢过来一打开,险些被银子的光晃花了眼。
“臭丫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妙妙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袋银子,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银子会从舅娘上锁了的柜子里跑到她的小破屋里来。
她不可能去偷银子的啊!
妙妙惊恐地抬头,看到舅娘凶恶的脸,看到外公外婆阴沉冷漠的表情,像是有一道雷劈到妙妙的脑袋上,让她整个人懵了。
她不吭声,到舅娘眼中,便是做贼心虚。
她的手高高扬了起来,手中的枝条举起,妙妙的眼睛惊恐地放大,电光石火之间,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在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二表哥。
“我知道了!”妙妙惊叫出声:“是表哥拿的!”
舅娘停下手:“什么?”
“下午,表哥进了我的屋子,把我的屋子都翻乱了!”妙妙大声地说:“是表哥偷的,是表哥偷了银子,藏到我屋子里了!我没有偷银子,是表哥偷的!”
二表哥一个踉跄,被门槛绊住,摔了出来。
众人转头看去,等转过来,舅娘的表情更是凶狠:“你偷了东西,还诬陷宝儿,宝儿他怎么可能会去偷银子!”
“就是表哥干的!”妙妙委屈极了,不认输地说:“表哥本来就不想去上学堂,就想要银子去玩,和舅娘都提过好几次了,舅娘每天都防着我,从来不给我碰钥匙,只有表哥,舅娘要什么就给什么。”
二表哥色厉内荏地道:“你……你胡说八道!”
妙妙:“表哥今天还进了我的屋子,大黄都看见了,它能给我作证的!”
大黄狗汪汪叫了几声。
二表哥:“我……我就随便进进怎么了?”
舅娘听着,心头火越是旺盛,手中的枝条又举了起来。
“死丫头,证据都拿出来了,还嘴硬,还死不悔改!”
妙妙的犟脾气都上来了,不管舅娘怎么骂,怎么打,也依旧不松口:“就不是我干的,我才不会说谎呢!娘说了,做人要有骨气,不可以偷东西,我听娘的话,我才不会偷东西!”
“不是你偷的?难道银子还能长腿了跑到你屋子里?!”
张父张母目光冰冷地站在一旁,全无劝阻之意,分明也是赞同了舅娘的话。
妙妙憋着眼泪,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在这个时候,她分外想念自己的娘亲。
如果娘还在,肯定不会让舅娘那么欺负她,一定帮她会找到证据,证明不是她干的。可是这个家里面,谁也不喜欢她,两个表哥天天欺负她,自从娘走了以后,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娘明明说,只要她乖乖的,舅娘就会喜欢她,她一直有乖乖的干活,乖乖的听舅娘骂,一直等啊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爹爹还不来接她呢?
娘要她忍着,要她等着,为什么她就是等不到呢?
妙妙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出声:“那本来是我娘的东西,是舅娘……是你们,你们把我娘的东西抢走了!”
“什么你娘的东西,你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我们张家的东西!你娘早就没了!我给你吃给你喝,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舅娘大怒道:“好哇,你这不知道感恩的臭东西,你当你住的是什么地方,你娘没了,可全靠我们好心收留了你,不然你早就被野狗吃掉了!”
“我不想住了!”妙妙大哭着说:“我不想等了,我要走啦!”
“好啊,你走啊!”
舅娘冲进她的小破屋里,把她的旧棉被扔了出来:“滚,滚得远远的!”
舅舅把她丢在地上,妙妙的眼泪停了,她茫然地看过所有人。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舅娘高高在上,带着趾高气昂的嘲讽,爷奶脸上满是不耐烦。他们巴不得没了这一个麻烦。
除了她娘亲,这个家里头,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妙妙在地上趴了好久,然后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她真的动手了,把自己的旧棉被卷起来,背在背上,她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没想,于是就这样走了。
她推开了院子的门,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走过一座座灯火昏暗的房子,出了小溪村的村门口,深一步浅一步的,在朦胧的月色指引之下,跌跌撞撞地走了。
大黄呜咽一声,回头看了看张家人,连忙追了上去。
舅娘狠狠啐了一口,抱着失而复得的银子:“走,都走了清净!”
……
妙妙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地方。
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小溪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后山割猪草。
她出了村子,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四周黑漆漆的,风吹过路旁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妙妙什么也看不见,可她不想回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的脑子里想着娘亲,想着张家的种种,想着自己怎么等也等不来的爹爹。
她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走了多久,走到她的双腿都走不动了,脚底板一阵阵的发疼,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等回过神来时,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好在,还有大黄狗陪着她。
大黄狗舔了舔她的掌心,倚靠着她冰凉的身体,有大黄在,妙妙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的眼泪都流干了,生出的那一点胆怯之心也缩了回去。她抱着大黄,小声地说:“我不想回去。”
“汪呜~”
妙妙蹭了蹭大黄狗柔软的长毛,把脸上的眼泪都蹭到了它的毛毛上。
妙妙想:她就算是去做小乞丐,也比在舅娘家里好呀。
她吃的很少,一天只要一个馒头,不不,半个馒头也可以。如果有人不嫌弃,她还可以去干活,她会割草,洗碗,扫院子,洗衣服……只要没有人打她,没有人骂她,还愿意让她带一条狗就好啦。
大黄汪汪叫着,咬着她的衣角,推着她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汪呜~”
妙妙知道,它这是催自己睡觉了。
她把自己的旧棉被铺上,抱着大黄狗,精神与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可闭上眼睛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着娘亲以前哄自己睡觉时唱过的小调,自己也学着哼了起来,嗯嗯啊啊的,在荒凉的夜中唱不出完整的调。
夜风一阵一阵的吹,枝叶沙沙作响,妙妙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胆怯之心又被吹了起来。
她怯怯地抱紧了大狗,小声地问:“外面会不会有狼啊?”
“汪呜……”
“娘说过,天黑了不可以出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踢踏声。
一人一狗齐齐大惊,连忙坐了起来,大黄狗急得团团转,拱着她往树上爬。妙妙连忙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爬上了方才倚靠的大树。
她小心地屏住了呼吸,紧紧抱住树干,又连忙对着底下的狗喊:“大黄,快上来!”
可狗哪里会爬树。
大黄狗绕着树跑了一圈,一人一狗便只能眼睁睁地远处的那道黑影越来越近,直到近到眼前了,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
那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踏着月色徐徐而来,马蹄声渐渐变响,直到停到了他们的面前。
“吁——”
原定野拉紧缰绳,有些困惑地看着地上朝自己龇牙咧嘴的大黄狗,大狗身下,还有一床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棉被。
他似有所觉,目光缓缓上移,与挂在树上惊恐不安的孩童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害,想着今天要见到,结果一口气写了好多哦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857214 5瓶;哎嘿嘿嘿4瓶;海星好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原定野从青州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就到了镇上。
他曾经就是在镇上遇见张秀娘的,张秀娘每隔一段时日会来镇上卖自己的绣活,机缘巧合之下,二人得以相识,后来又数次偶遇,才逐渐生了情愫。到了此处,过往种种便浮现眼前,他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张秀娘。
因而也不管天色渐黑,他便直接循着记忆一路找了过来。
但他只记得张秀娘曾说自己是小溪村一个农户,却并未去过这个村落,只凭着记忆前行。到了晚上,路上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更看不清路的方向。
直到——
原定野拧着眉,看着不远处的大狗与孩童。
他翻身下马,往那边踏出一步,大狗与小孩齐齐一抖,哪怕是夜色迷蒙,也能隐隐约约看出他们的恐惧。原定野顿了顿,又缩回了脚。
隔得远远的,他问:“小孩,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荒郊野外,杂草丛生,大人在夜里独行尚且都要害怕,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孩童。
妙妙抱紧了树干,紧张地看着远处的人。
天太黑了,没有火光,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出这人身材高大,体型健壮,投在地上的影子又长又远,及至大树根前,就像是娘亲曾经给她说过的故事里爬出来的恶鬼,让她看得瑟瑟发抖。
从前听过的可怕故事在刹那间全部涌上心头,妙妙含着眼泪,颤颤巍巍地道:“你……你不要过来……”
“汪汪!”
原定野:“……”
他摸了摸鼻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也不靠近,只站在原地问:“小孩,你爹娘呢?你只有一个人吗?”
妙妙憋着眼泪,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
原定野头疼不已。
他会行军打仗,懂兵法谋略,上对皇帝逆耳忠言,下在军中威名重重,却唯独不擅长如何应付孩童。
只是如今天色漆黑,又在荒郊野岭之中,他万万不敢将这样一个幼童丢下。
就在他束手无策时,忽然听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妙妙一呆,含着眼泪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她肚子里发出来的。
她本来就没吃饱,半夜被舅娘打醒,更是饿着肚子走了好长一段路,肚子里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完了。
咕噜噜的声音响了一声不止,又接连响了几声,在这寂静空旷的夜里格外明显。妙妙连忙安慰地拍了拍肚子,可这回却不管用了。
原定野从马上解下行囊,将一个放着干粮的包袱丢到了那床棉被上。大黄狗弓起脊背,鼻子凑到包袱前闻了许久,才仰头对树上的妙妙汪汪叫出声。
原定野:“吃吧。”
妙妙咕咚吞咽了两下口水,到底没忍住肚子饿的诱惑,从树上爬了起来。
她的目光停在原定野的身上,圆圆的眼中依旧满是警惕,可包袱一打开,里面的食物香气传到她的鼻子里,她就再也顾不得眼前的恶鬼是好鬼还是坏鬼了,注意力全部被食物吸引走。
包袱里有包子与肉干,虽然已经冷掉了,可香味却不减,妙妙一吸鼻子,肚子里的叫声就更响了。
她伸出手,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妙妙抓着自己的手,犹豫地说:“我没有银子。”
“不要银子。”
“可是……”
“我什么都不要。”原定野说:“你放心吃吧。”
妙妙这才拿了一个包子,其他就不敢动了。她把包子掰成两半,一半分给了大黄,含糊不清地道:“我吃得很少,半个就够啦。”
虽然包子冷了,可味道还是香喷喷的,里面的肉也是实打实的猪肉,比舅娘做的窝窝头好吃太多啦。妙妙再看他,也不像是故事里爬出来的恶鬼,好像比舅娘还要和蔼可亲一些。至少舅娘可不肯白给她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