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一愣:“没有。”
孟昀一根食指戳他肩膀:“没有?诶,你不在家,我三更半夜跟前男友在一起,还弹吉他呢,你不吃醋的呀?也不问我跟他在干嘛?”
陈樾垂了下眼睛,没什么情绪,说:“你不是说了,朋友坐坐么。”
孟昀嘁一声:“我说你就信?”
陈樾抬眸:“那我不该信你说的话吗?”
“该信。”孟昀仰脸贴近他,一根手指摸摸他下巴,慢慢说,“要你今晚没回来,我就跟你说,林奕扬没来过。你也信哦。”
陈樾盯着她的眼睛看,那近在咫尺的小狐狸一样的眼神。孟昀激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说了什么,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陈樾同学?”
陈樾没吭声了。
事实上,他不用问。
他猜得到。
她是那种会让男人后悔,让男人想要回头的女人。何况,哪里就那么巧,林奕扬偏偏就是这期邀请的嘉宾呢。
所以,刚才他一丝不苟地整理东西都没能让自己平复,反而是余光见她胃口不错地吃蛋糕,才开解了些。而现在因为她的挑衅逗弄,心里又安稳不少。
他于是说:“不好奇。”
她立马轻打他肩膀:“哼,你不好奇我也要告诉你。他想跟我和好!”
陈樾虽猜到,但听到这句明确的话,心里仍是刺了一下,目光锁着她眼睛:“那你怎么说?”
孟昀瞧出他紧张,这下舒服了,笑眯眯反问:“你觉得我会怎么说?”
陈樾看她一秒,移开眼神看天井:“不想知道。”
他下颌绷紧了一瞬又松开,她开心死了,推着他坐进藤椅里,自己也挤进椅子跨坐他身上,食指轻戳他嘴唇,跟胜利者品尝战利品似的得意洋洋:“跟我撒谎了哦?你也会自己生闷气哦,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我气呢。”
陈樾嘴唇掠过她手指,说:“没生你的气。”
孟昀狡黠一笑:“那是生他的气了。”
“没有。”陈樾仍是不看她。
孟昀轻轻笑,搂他脖子撒娇:“给我讲讲你进院子后的心路历程好不好,给我讲讲,给我讲讲。”她赖在他身上扭扭,在他耳边吹气,“我想听呢。”
陈樾看她:“下去。”
“你真要我下去呀,”孟昀蹭蹭,柔声,“怎么个下法?”
她搂着他的腰。
西瓜红的睡裙,花一样铺开在藤椅上。
他感受到了,面色微僵,不开口。她含咬他下巴:“你说不说?不说,我也不让你好受~”
她手指从他脸颊上滑下去,因坐在他身上而居高临下俯视他,问:“说,你是不是心慌了?说说嘛。”她似乎坐得不太舒服,缓慢地挪一下位置。
女孩的.唇柔软,湿热。
“孟昀你——”
陈樾身子僵了一下,呼吸隐忍地急促起来,他咽了下嗓子。
精神身体在受双层煎熬。
“说嘛。嗯——”她呼吸细长。
他红了脸,哑声:“那时候……就想抓住你。”
当时他的确条件反射般抓紧了她的手,她记得清楚,心里笑了,娇声:“继续啊……”
她也继续磨他。
“想,万一你跟他走,我该做什么?”
孟昀的手臂复而绕上他脖颈,手指轻抓着他喉结处的肌肤:“想到了嘛,怎么办呀,要是我跟他走?”
“就想,把一切都给你,让你拿走。但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不了你什么,就慌……”
孟昀忽然就心疼了,不想听了,吻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讲了。
这一瞬,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管,什么都不愿计较了。稀里糊涂也罢。
她吻到他耳边,软声说:“陈樾,我什么都不要。你好好爱我吧。我只要你爱我。要很爱很爱我噢~”
我也会很爱你的。
她如上瘾了般深深压着他,与他交缠,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对她的爱意,藏在每一寸亲吻里,每一丝隐秘里。
他托住她,仰起头亲吻她的唇,她的脖颈。
白炽灯照着她,散着粉粉的柔光。
夏夜,吊扇在头顶上方转动,扇不去亲密的灼热。
孟昀歪头靠在他肩上,看见他们的影子缠绵在一起,铺在天井里。
有夜风吹过,石榴树叶唰唰作响。
云朵把自己挂在门槛上,小猫屁股对着他俩,摇了下猫尾巴。
她听见自己柔弱的声音,细碎的,散进了夜里。
第43章
第二天上午, 摄制组在学校里进行了一些内容补录。
孟昀照常上课,其余时间待在音乐教室,没跟其他人打照面。
她中途接到雅玲的电话。雅玲把小五狠狠骂了一通, 连弱智脑残都说出来了。孟昀也不拦着。她一路骂到最后,说,希望孟昀别把这件事捅出去:“她年纪还小,书读少了, 以后我会好好管教的。”
嗯, 20岁了还年纪小。不过孟昀本就没打算搞什么曝光:“你不用担心我这里。但她这张嘴,迟早拖累整个团队。我不爆料, 以后也会有很多个‘别人’爆料, 走不长的。”
雅玲也头疼, 无语地说:“你能相信这傻X队内人气第二?”
孟昀说:“这个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咯。”
雅玲听她语气好了,才说:“她们专辑的事……”
孟昀说:“工作是工作。我分得清楚。”
雅玲说:“宝宝, 我感觉, 你成熟了。”
孟昀说:“加钱吧。”
她放下手机,思索半会儿,发现自己的确有了变化, 对周围的人和事没那么容易情绪激动了。当然,有一部分无理取闹则毫无保留地全给了陈樾。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和林奕扬在一起时,她曾想过他们会是很好的一对。他唱歌,她作曲。他在台上表演,她在台下观看,有一辈子的共同话题。可林奕扬再次出现时, 她居然一丝动摇都没有。
林奕扬问她, 你喜欢他什么?
她喜欢陈樾什么呢?
一束野花, 还是一场搭火车的电影?一碗石榴,还是一盒跨越半个中国的蛋糕?
她说不清,明明隔着纱帐拉他手时,还未情浓。但一天天毫无知觉就深陷了,仿佛他是无声的沼泽。还想着,操场上有了动静。摄制组要走了。
窗外晴空万里,林奕扬上了保姆车。她正看着,队长和小六从门口冒出来:“姐姐,我们先走啦,下月上海见哦。”
孟昀微笑:“一路顺风。”
队长多说了句:“姐姐,雅玲姐骂过小五了,你别跟她生气。”
孟昀说:“没有。说起来,我还想找你们帮个忙呢。”
“什么呀?”
“发微博宣传一下这里吧。”
“一定的。”队长说。
小六也说:“我很喜欢这里的风景,还有这里的人,真想多待几天。”
孟昀心想,你们多待几天就待不住了,于你们来说,这地方体验一天足矣。
她说:“去吧。车在等你们了。”
两人跑进了阳光里。
孟昀想,如果不是陈樾,她也是无法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操场上的商务车一辆接一辆启动,很快离开,最后只剩蓝天青山映在窗棱框里。
昨天的热闹烟消云散。那一行人里,恐怕也不会有一个人再来。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离别的时间也将近。手指摁在钢琴低音区,发出一声“咚”的沉音。
……
不知为何,摄制组离开后孟昀心里笼了层阴翳。说不清,道不明。
那些天,她几乎断了网,不玩手机,不想看外面的世界,她原来的世界,也不太愿接家里的电话,哪怕孟书桦跟她说余帆不太生气了,她都不管。
她变得更黏陈樾。
每到夜里,她总坐在他桌边拨弄吉他。有时候不弄吉他,直接坐进他怀里。他偶尔会环抱着她,一边加班。更多时候就好好地抱着她。
陈樾清楚,她隐隐的愁绪来自即将到来的分离和异地,也来自工作——她的离开将伴随着期末结束,她对学生有不舍。
或许,也和天气有关。
雨季来了。
那天早上孟昀出发去学校时,暴雨倾盆。屋檐上雨水成幕。她沿着门廊往陈樾堂屋去,像走在水帘洞里。陈樾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上班。
孟昀说:“你有多余的伞吗?”
陈樾说:“这雨打伞没用。”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件藏青色的宽大雨衣,跟大斗篷似的。
孟昀咕哝:“颜色像男人穿的。”
陈樾好笑:“本来就是我穿。你穿这件。”他拿出一包新雨衣,居然是淡粉色。
孟昀讶异:“什么时候买的?”
“去上海前。”陈樾说,“想着雨季要到了。”他又从墙边拿了双崭新的米白色雨靴,说:“你鞋子脱了放包里,带去学校再换。”
“好呀。”
陈樾给她套上雨衣,是很厚重的塑胶雨衣,没拉链没纽扣,封闭的斗篷很长,下摆吊在她雨靴上,很安全的感觉。雨帽上还有一道透明的挡雨帽檐呢。
陈樾给她系紧帽上的绳子,只露出眼睛和口鼻。孟昀在雨衣下拍打两下手臂,说:“这雨衣真好,你在哪里买的?”
陈樾淡笑:“网上搜的。有什么好不好的?”
“明明质量很好,我摸得出来。”孟昀说,“车子又被柏树开走了?”
“嗯。最近雨多,他得去巡逻。只能骑三轮了。”
“没事。”孟昀说。她这件厚实的雨衣足够遮风挡雨,“巡什么逻啊?”
“怕有泥石流。雨再这么下,附近的年轻人都得去巡逻了,包括学校的男老师。”
孟昀道:“那学生们开心了,不用上课。”
陈樾把她换下的鞋子用塑料袋包了放包里,给孟昀揣在怀中。
两人一道出门。暴雨打在雨衣上,噼里啪啦。孟昀还觉得蛮有趣。陈樾扶着她上了三轮车后座,她坐在木板上,全身缩在雨衣里,低头听着雨水放肆打在身上的声响,水流顺着雨衣流淌而下,落到她靴上和车上。
她静听风雨,觉得自己体验到了一朵蘑菇的感觉,或者,一株竹笋,一棵小树苗的感觉。
她说:“陈樾,我是一朵蘑菇。”
他在前头轻笑了一声。
她说:“那你是什么?”
他说:“跟你一样吧。”
她说:“你要不要当见手青,还是当松茸呢?”
他说:“随便,挨在你旁边就好。”
她雨靴轻踏着三轮车里的小水滩,啪啪的,说:“好吧。”
孟昀到学校,上了走廊,在办公室门口转了几个小圈圈,把雨衣上的水散了些才摘下,身上半点没沾湿,进屋换鞋,两只脚也干燥温暖。
梅兰竹菊几个老师从宿舍过来,虽离得近且打了伞,仍被大雨浇湿了半身。
孟昀拿手机拍下挂在墙上的雨衣和墙边的雨靴,还用图像软件粘了一串粉色小心心。
上完一节音乐课后,孟昀打电话问雅玲,《再出发吧》若阳县这期节目什么时候播出。雅玲说早着呢,要等下月。
孟昀顿感遗憾。她原想跟学生们一起看节目,分享他们在电视上的风采。李桐安慰她说到时候拍视频给她看。
孟昀希望她多拍拍龙小山和西谷:“我希望他们两个能慢慢变活泼些。”又说,“下个音乐老师来了,合唱团也不要散,要继续下去。”
李桐说:“放心噶。我天天拍视频传送到网上,你随时可以看呢,要是不满意,回来揍我。”
孟昀笑了一下,她哪里有不放心的。李桐比她奉献得多多了。她扭头看窗外,雨还没有停。
这场雨下了一个星期也不见停的迹象,到后来真如陈樾所说,由于镇上劳动力少,学校的男老师包括严林都去巡逻了。大把的课没人上,孟昀被临时加许多节音乐课,她也乐得其所。最后这段时间能跟学生们多相处,她再开心不过。
孩子们的歌声伴着风雨声,是那段时间她心里最美好的画面。
那个周末,陈樾早出晚归,比工作日还忙。他说雨下了太长时间,怕有设备和线路受损,到时附近一片城镇都得停电。本地的检修工人队伍忙不过来,工程师也都得去排查。孟昀说好,独自跟云朵待在家中,偶尔弹吉他,一人一猫坐在门槛上整天整天地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