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玖月晞
玖月晞  发于:2020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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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他上下打量,问:“你背得动吗?”这是句废话,他之前抱她都轻轻松松呢。且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想让他背的。
  陈樾没回答,人却已在她面前蹲下,脊背弯在她身前,T恤下,男人的脊梁像一张弓。
  孟昀嘴唇抿成一条线,乖顺地趴去他背上。
  他身上很热,冒着潮湿的热气似的。
  她想起自己穿的裙子,正尴尬,他双手背到身后,两手握起,没有碰她。他用了绅士手,只拿小手臂架着她腿弯,将她轻松背起。
  孟昀有些懵。她没有被男生这么温柔礼貌地对待过。因她的外貌,她一贯遭受的调戏揩油更多。心里忽就涌起一丝暖意。
  木楼梯很窄,很陡。
  光线晦暗,他一步步走得缓慢而稳重。
  孟昀趴在他后背上,觉得很信任,很安稳;身心都很舒缓。
  她忽轻声:“陈樾。”
  “嗯?”
  “谢谢你。我没想到,在这里还会有人跑那么远的路去找我。”
  “不客气。”
  “你以为我是跟你赌气才去的吗,所以心里内疚就去找我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她没找到形容词,转而叹了口气,说,“不过,还好你以为我跟你赌气,不然你就不会去找我了吧。说不定,我现在被狼叼走了呢。”
  陈樾想否认,可……
  他只说:“我们这里没有狼。但有熊。”
  孟昀噗嗤一笑。
  他真是个很好的人,好到她忽然有些遗憾,说:“我们大学的时候怎么不熟呢,没有在那时候就做朋友。”
  陈樾说:“没事。做同学也很好。”
  是的,只跟她做同学就很好了。
  何况在他心里,他们那时候就是朋友。只不过她都忘了。
  陈樾进了房间,把她放到床上。孟昀的裙子不可避免地掀了起来,她赶忙把裙子摁下去捋好,但他料到将她放下时会有不便,并未转身,背对着她说:“我下去了。你早点睡。”
  孟昀心里很暖,说:“好。”
  他刚走到门边,听见她一声:“嘶——”
  他回头:“怎么了?”
  她小腿肚碰到了床沿:“没事,碰了一下,痛死了。”
  陈樾站在门口,想着她今天的运动量,迟疑了一下。
  孟昀奇怪:“怎么了?”
  陈樾说:“你脚可能明天下不了地了。”
  孟昀微愣:“有那么严重吗?我也就走了……”六个小时的山路,“那怎么办呀?”
  陈樾想了想,朝她走过去,看着她的腿,又匆匆看她的眼,说:“要我给你按一下吗?”
  孟昀略略一想,把小腿伸给他。
  陈樾低声:“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孟昀吸一口气,点头:“没事,我很不怕疼的。”
  陈樾坐到床边,抬起她一条小腿,大掌捏了捏她的小腿肚。
  “啊——疼疼疼疼疼!”孟昀惨叫。
  陈樾止住了,孟昀喘喘地说:“诶,你别停啊。不用管我。”
  正说着,角门传来动静,是柏树回来了。
  孟昀又是一声呜咽:“啊~~~~疼~~~~~呜~~~~啊不行了,你轻点!”
  陈樾放轻了力道,孟昀眼泪汪汪地说:“好像轻了没有效果,还是重点吧。”
  陈樾一句话不讲,也不看她,只是低头揉着摁着捏着,惊异于女孩子是这样柔软,手心像是抓着一团凝胶琼脂。
  孟昀疼得直吸气,泪花儿直冒,还有心思问:“柏树不会以为我们在搞坏事吧?”
  陈樾没反应过来:“什么坏事?”
  孟昀不讲。
  但陈樾慢慢意识到了,本来就有点儿红的面颊更红了;一时不知该继续捏,还是怎样。手里却还是没有停的。
  孟昀怕柏树听了误会,死忍着不叫了,疼得受不了就闷哼一声把脸埋进枕头,低低呻.吟:“呜——”
  陈樾:“……”
  呃,这……好像更不妥吧。
  他红了脸,默不作声,假装自己是个无情的按摩机。
  按了一会儿,她两边的小腿都不疼了。他匆匆说一句晚安就迅速出去,带上了房门。
  孟昀听见他脚步快速地下了楼,关电扇,关灯,关门;听见他穿过天井,去了对面。小狸猫在夜里叫了两声。而后是卫生间传来的淅沥沥的水声。
  过了不知多久,按摩起了效果,孟昀小腿上的酸麻感和疼痛感都消散了,变得轻松起来。她躺在床上,抬起腿来,裙子滑下。
  她在空中转了转未伤的脚踝;又将双腿慢慢放下,翻了个身,腿肚子热热的,是他掌心的热量;而胸口似乎还有他后背上的体温。
 
 
第10章 chapter 10
  chapter 10
  孟昀早上起来,脚腕果真消肿了;小腿虽有些酸涩,但不严重,正常走路完全没问题。她听到院内有动静,立即跑到小窗边,却是柏树要出门了。柏树看见她,还冲她招了招手。
  “喵呜~~”石榴树枝叶窸窣,小狸猫从树上轻巧跳下。
  陈樾从堂屋里出来了。他一身宽松白T恤灰裤子,端着盛猫食的瓷碗走到台阶边蹲下。小狸猫凑过去,舔了舔陈樾的手,脑袋扎进碗里开吃。
  陈樾也不走,蹲在原地,手指轻揉猫脑袋。
  “啧啧,”孟昀说,“你养它多久了?”
  陈樾仰头看她,说:“三个月。”
  清晨,阳光从东方洒落,斜切过四方小院,照亮了孟昀的阁楼,陈樾那一方却匿在阴影里。
  陈樾看她看得清晰,她却看不太清他的脸庞,仿佛一道金色纱帐斜笼在院中。
  “我脚好了。昨天你那个方子很灵验。”孟昀话语轻快,脚丫子还在拖鞋里扭了扭。
  陈樾微笑说:“那就好。”
  孟昀想了想,又说:“但我的腿还是有点酸。”
  陈樾说:“没事,过两天就会好的。”
  孟昀手指抠抠窗台,等了一下,问:“那你还送不送我去学校的?”
  陈樾又抬了头,说:“送的。”
  出了门,他今天骑电三轮,她熟练地爬上去坐好,看见一旁的摩托车,突发奇想地说:“你能教我骑摩托车么?”
  陈樾说:“很好学。会骑自行车就会骑摩托。”
  安静了几秒。
  孟昀说:“我不会骑自行车。”
  陈樾这下扭头看了她一眼:“自行车你不会骑?”
  孟昀感觉受到了鄙视:“为什么一定要会骑?”
  陈樾想了一下,忽然一笑,说:“也是,你肢体确实不大协调。”
  他不常这样笑得肆意,像阳光倾泻,孟昀定睛瞅了一下;又坐直了,反驳:“谁不协调?说得像你看过我运动一样。”
  她不记得了。
  陈樾只提醒了两个字:“网球。”
  孟昀这才想起大一那会儿他俩都是网球班的,但她还是没记起他曾教她打网球的事,囫囵过去:“那是我没好好学。”
  陈樾说:“那是。”
  “……”孟昀横竖听他这话都觉得怪怪的,问,“你说我不是好学生啰?”
  是啊,当老师的时候凶学生;当学生的时候凶老师,还拿球砸他呢。
  陈樾开着三轮车,说:“你当学生的时候,跟你当老师一样。”
  “啪!”孟昀一巴掌轻打在他后背上。
  陈樾:“……”
  两人都安静了几秒,心跳不稳。
  半晌,陈樾说:“一样好。”
  孟昀切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
  陈樾这次选择了说实话:“不信。”
  孟昀立马就又想打他,忍住了。
  阳光透过树荫,星星般洒在他们脸上。
  陈樾回归正题,说:“自行车还是小时候学比较好。”
  孟昀问:“为什么?”
  陈樾说:“小时候胆子大,不怕摔。”
  孟昀郁闷地说:“我小时候上学都坐车,没机会骑自行车。”
  陈樾不语,过了会儿说:“周六教你。”
  “好嘞。”孟昀说,“到时候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个好学生!”
  ……
  周六一大早,李桐来了小院,一到就给大家做早餐。她在天井里支棱个小碳炉,架上铁丝网,开始烧东西。
  孟昀起得迟,下楼时其他人都吃完了。李桐正收拾呢,递给她一个拿油纸包着的白色厚面皮卷。里头卷着海带丝木耳火腿肠,还涂了酱。
  孟昀咬上一口,黏糯的米浆外皮裹着爽脆辛香的蔬菜,美味极了。
  “李桐,这什么呀?”
  “烧饵块。”
  “好好吃。”
  “那我下次再给你烧噶。”
  “好呢。”
  孟昀跟李桐熟悉起来后,知道她是版纳人,在昆明读师范。四年前大学毕业了来清林镇中学教课。这边师资力量少,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她在学校成天忙进忙出见不着人,不像孟昀,闲得能长蘑菇。
  孟昀挺喜欢李桐的。她身形灵秀,皮肤不算白,但眉清眼明,高鼻梁白牙齿,是个漂亮的傣族姑娘,笑起来灿烂得像高原的阳光。

  她是很典型的云南姑娘,初见腼腆,熟了就十分灵动,对朋友掏心窝子地好,时不时就给孟昀带各种小吃。只不过,这回不是为了她。
  李桐住学校宿舍,但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孟昀合理推测,她要么喜欢柏树,要么喜欢陈樾。
  她边吃边外走,差点儿踢到门槛上。
  陈樾站在摩托车前等她,说:“看路,想什么呢?”
  孟昀吃下最后一口烧饵块,说:“你有没有想过,李桐为什么总往我们这儿跑?”
  陈樾跨坐上车,说:“没想过。”
  孟昀奇怪:“诶?不是让我学吗?你怎么上车了?”
  陈樾看她:“你在这儿学?”
  村里的路不是拐弯就是上下坡。
  “哦。”孟昀抓了下他的肩膀,爬上后座,继续说,“你可以想想。”
  陈樾没明白:“想什么?”
  孟昀说:“李桐呀。”
  陈樾启动了摩托。
  山风袭来,孟昀舒适地眯着眼,说:“我觉得她要么喜欢柏树,要么喜欢你。但喜欢柏树的概率更大。”
  陈樾知道李桐喜欢柏树,但他想知道为什么孟昀觉得柏树更有吸引力。
  柏树虽然叫柏树,但外型不算高挑。他个头中等,体型敦实,长着张圆圆的娃娃脸。孟昀探出身子,歪头问前边的他:“你觉不觉得,柏树有点儿像熊本熊?”
  “……”陈樾说,“不觉得。”
  且他更纳闷了,为什么孟昀认为熊本熊更有吸引力。
  又听她在身后碎念:“我一看就知道她喜欢柏树,柏树嘴皮子太厉害了,能说会道还很幽默呢。上次他去学校给高三学生做动员,太能讲了。后来又去支教老师办公室,逗得几个老师快笑疯了。李桐看他,就星星眼很崇拜的。做书记的,还是有两把刷子呢。游刃有余,又不油腻,还很真诚,干实事,难得。”
  孟昀感叹:“李桐这种小姑娘,就喜欢这种。”
  陈樾说:“她比你还大。你叫她小姑娘?”
  孟昀摆手:“啊,说错了。”
  陈樾问:“你不喜欢这种?”
  “我很肤浅,只看脸。”孟昀很是理所当然,又给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再说了,他们一个叫柏树,一个是梧桐,连名字都很搭你看到没?等一下,你的名字也是树诶,也可以搭。”
  陈樾看着前路,说:“不是树。是树荫。”
  “树荫?”孟昀在他身后弯唇,这意思和她的名字却是有点照应的。她没意识到她自顾自的笑容有些暧昧了。
  摩托驶出镇外,到了一条偏僻的田间小路,田里种着刚插秧的水稻。
  水田里青黄相接,稻苗在风中抖索,憨头憨脑。
  孟昀下了车,觉得他选址有问题,说:“你特意选的这儿?万一走不稳,我栽田里去啊?”
  陈樾说:“比掉下山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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