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没有多加探究,再次把视线收回。
“我们去那边。”裴以舟看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安子墨,得到的是对方轻蔑不屑的白眼。
“……”臭小鬼真不可爱,还没礼貌。
他的基因不可能这么差。
裴以舟思绪复杂,沉神走在她的身侧,顺便为他挡去马场内各种各样的目光。
两人远离赛马区,来到露天休息场。
裴以舟绅士地拉开椅子,让到旁边微微伸手:“坐。”
“不用了,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道个歉。”安想放下安子墨,将他往裴以舟跟前一推,“去。”
安子墨双手插兜,小身板站得和松树一样笔直。
他高高仰着小脑袋,对于裴以舟那身冷冽之气毫不畏惧,反而挑衅似的冲他凶恶竖起两条眉。
裴以舟静默。
对安子墨好感为负。
“安子墨,快点。”
安想在身后催促。
安子墨朝天翻了个白眼,恨得牙痒痒。
“安子墨,我不想再威胁你第二次。”
切。
他双手背后,脸蛋别开,慢慢吞吞,敷衍性地从嘴里说出三个字:“……对不起。”听不清,像蚊子在叫。
安想脸色一沉,“端正你的态度,好好说。”
艹。
烦不烦啊!!
“对不起!”他闭着双眼,没有感情的喊出这三个字。
安想不依不饶:“称呼呢。”
称呼?
安子墨呆滞半晌,对着裴以舟鼓起腮帮,不情不愿低头叫道:
“大、大爷。”
?
???
突然被叫大爷的裴以舟眉头一皱,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安想呼吸一窒,脸蛋涨红,狠狠揪过儿子的脸蛋,咬牙纠正:“是叔叔啦!”
安子墨摆着一张丧气的小脸:“这两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当然有!
大爷把人家一个好好的霸总成乡村挖煤干部,瞬间老三十岁。
安想对儿子彻底无语,决定今天回去就好好教导教导他有关称谓的事。
不管怎么说,儿子能和人道歉就是进步。
她一把拉过安子墨,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裴先生,墨墨之前特意和你大喊大叫,我已经教育过他了,你放心。”
教育?
裴以舟垂眸看向安子墨,这小孩可不像是能教育得了的。
“我也很感谢你今天能救我,改日一定会亲自答谢。”
“别改日啊,我看就现在吧。”安想话音刚且落下,安子墨便接过话头。他轻飘飘一哼,嘲讽似的对裴以舟说,“您可千万要答应她的答谢,不然对不起我这个幌子。”
幌子?
什么幌子?
裴以舟看向安想,眸中有着探究。
安想脸色大变,一把堵住安子墨那张叭叭的小嘴,压低声音警告:“安子墨,你别乱说话!”
“我又没乱说话,哪有人大老远找人道歉。说那么多都是借口,什么叫叔叔叫大爷的,我看你就是看上他,想让我认他作……”
接下来的声音全被安想堵了回去。
安想生怕儿子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急忙忙把他拉到远处。
望着不远处纠缠的母子两人,裴以舟眉梢一挑,神色恍然,内心情不自禁地涌出莫名的喜色。
如此说来。
安想并不是完全对他无动于衷。
说不定因为那一救想让她以身……
不行。
正直的男人不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裴以舟重整神色,再看安子墨的时候表情柔和几分。
——仔细看看小兔崽子还是挺顺眼的。
——百分之八十遗传自他的优秀基因。
第28章 028
安想警告完儿子, 再次走到裴以舟面前。
她极力掩饰着尴尬,甚至不好意思抬头对上那双视线。
“……他乱说的,裴先生你不要误会。”
安想微弱辩解, 阳光下的皮肤似白瓷般莹润细腻。
裴以舟瞬间笃定,她在害羞。
“这小孩谁啊, 和你长得还挺像。”
说话间有三个人并行而来。
除许川外的其余两人她都认识,而且相熟。
安彦泽,还有比他小两岁的安若明。
望着那张远远接近的嬉笑着的脸颊, 安想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神经作痛,脸色当下变得苍白。
她没有听清安若明说了些什么,也不敢多看堂兄一眼,拽过安子墨,抱着他准备离开。
“哎,那个……”
安若明显然认出安想, 神色划过诧异。
“不是她。”安彦泽开口提醒,视线远远的落在安想脸上。
“裴先生, 我就不打扰你了。”安想无视安家兄弟, 因为想快点离开,语速不由加快,”改日等你有空, 我再请你吃饭。”说完抱紧安子墨,步伐匆匆地走出马场。
她的身影愈离愈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裴以舟不禁失落, 对于兄弟两人的出现感到无比厌烦。
他向来不会把情绪流露在脸上, 此刻却在神色里写上不耐二字。
“那我们休息一下, 顺便谈一谈合作的事。”许川隐约感觉裴以舟要发怒, 急忙上前站在两队人中间,笑着转移开话题,“你们先请。”
“刚才那个女人和裴总认识吗?”
那个女人……
这样的称呼让裴以舟神色一凌,眼刀瞬间落在安若明脸上。
他毫无觉察,自顾自说着:“她和我们那个废物妹妹还真像,啧,裴以舟你不可能和那样的货色有关系吧?”
在江城,安家和裴家是仅存的纯血。
几人年纪相当,小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安若明自觉把自己放在“朋友”这个位置,对裴以舟直呼其名,就连态度都称不上多好。
不知礼数,行为轻佻,从头到脚,从面子到里子都让裴以舟发自内心的讨厌。
“合作的事我可能还要再考虑一下。”他双唇轻启,睫毛下耷,慢条斯理摘着手套。
安家兄弟包括许川皆是愣住。
“这些天二位好好玩,账都记在我那里。”裴以舟说着转身,把愣眼的三人抛之脑后。
许川傻眼几秒,三步并作两步的紧追上去,一把揪住裴以舟胳膊逼声质问,“裴以舟你怎么回事?合同就差签字,你这就撂担子不干了?”
裴以舟步伐不做停顿,轻嗤一声:“以他那样的性格,就算合作也未必能好好对待工作,我可不想把钱砸在那种人身上。”
“可是我们都说好了啊。再说,项目主要由安彦泽负责,你今天这样做,传出去丢的是企业的面子。”许川急到变音,“你今天不对劲啊?生病了?”说着伸手往他脑门上探。
裴以舟皱眉避开,一把挥开那条拦路的胳膊:“烦。”
“表弟……”
“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把他们打发走。”
许川哑然。
他也知道裴以舟此行是被迫营业。
裴以舟从小就看不惯安家那几个兄弟,这次两家合作完全就是出于商业利益。
“那你怎么和舅舅解释?”
想到父亲,裴以舟脸色更加不好。
裴家原先鬼丁兴旺,后来死的死,散的散,除了他和许川,裴宸三兄妹是最后的苗。
裴以舟的父母天生洒脱,接连失去兄弟后,突然对生活产生新的领悟,之后抛下裴以舟远走高飞在没有回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裴以舟不过十三,除了自己还要掌管整个裴家,还要照顾刚生下的孙子裴宸。他没得抱怨,谁让他是家里辈分最大的长辈。
再后来小辈因空难去世,他又要照顾裴言和裴诺那两对双胞胎。
裴以舟今年也不过二十九岁,放在平均年龄为三百岁的吸血鬼里也还只是个宝宝。父母从不体谅他的辛苦就算了,这次回来说着是和安家合作,其实是想给他在那家里找个对象。
有病。
烦。
“股份都在我这,他没有话语权。”
父母离开时把名下所有财产股份都转移在了裴以舟名下,两人现在是独户,的确没什么话语权。
事到如今许川也不好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去打发那两兄弟。
裴以舟先回家洗了个澡并且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选取一瓶自然又持久留香的香水点在手腕,确定无误后向安想发送信息。
[方便加个好友吗?]
过一会儿,安想的好友验证发送过来。
[妈妈也不是什么魔鬼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裴以舟勾了勾唇,迫不及待想点下去时,手指立马停下。
不可。
秒通过会显得自己很着急,不矜持。
女孩子都喜欢矜持的男人。
他抬起手腕掐着腕表上流逝的时间,十分钟一过,立马接受。
[裴以舟: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没有看到。]
发完后,裴以舟悠闲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回复。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十分钟……
聊天界面始终只有那一句话。
裴以舟调整坐姿,修长的指尖不住在膝盖上轻点。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耐心跟着消失,眉头渐渐皱起,从一分钟看一次手机逐渐变成一秒一看。
手机没电?
裴以舟坐不住,也顾不上等安想邀请他,起身直奔安想目前所在的住处。
***
别墅内,身心俱惫的安想正在床上睡得熟。
安子墨没有睡,独自趴在另一个房间的床上做着数学题。
那都是裴宸这周的作业,他趁安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带了过来。
高中题对安子墨来说没有任何挑战性。
他左手握笔,把裴宸的笔记模仿了十成像,就连笔画的小细节都没放过。
当然,安子墨也不会那么傻的全部做对,一些难解的高等题全部空着,偶尔再犯几个符合裴宸智商的低等错误,就算老师有火眼金睛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安子墨咬着铅笔头。
他受够再和这个女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要快点把□□儿的钱弄出来,早早离开。
小孩的手腕承受不了长时间的握笔姿势,很快赶到疲乏无力。
安子墨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望着大拇指指腹上的压痕突然恍惚。
前世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对于数字的超常天赋。
安想第一时间发现到他的不同,大价钱聘请名师教他做题。年纪小小的安子墨,每天有十个小时都是在书桌上度过的。
那时他年幼单纯,加上对学习真欢,从没有过抱怨,直到母亲逼迫他上节目,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身体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数字不在让他感到快乐,手上的笔成为时刻伤残他身体的刀刃。
他死的时候,双手手指已经因为长期压力而变形。
安子墨看着眼前短短的,还没有脱离婴儿肥的手指,垂眸掩去怨气,继续做作业。
他不会原谅。
哪怕这一世的安想做不出前世的事,他对着那张脸也说不出原谅,更无法不计前嫌,与之相处。
沉思中。
门铃响起。
安子墨迅速把作业本藏在儿童册里,小心翼翼把书包拉链拉好,赤脚前去开门。
门外,他只对上男人的一双长腿。
安子墨顺着那条长腿向上看,一大一小两双眼神直接相撞。
“有事?”安子墨对裴以舟没有好感,两个字冷漠又抗拒。
“路过看看。”
“那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裴以舟向里面张望,半天没看到那道身影,
心中失落,裴以舟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安子墨说:“她在睡。”
“……。”不爽。
安子墨心底腹诽:不爽也没用。
裴以舟仍未离去,他垂眸凝视安子墨几秒,随即身形半蹲,“你叫安子墨?”
安子墨面无表情:“别和我搭话,我和你不熟。”
裴以舟同样面无表情打量着他,始终难以相信这有可能是他的血脉。
真不可爱。
听到那样的心声,安子墨眉头狠狠一跳。
什么叫有可能是他的血脉?
这人乱想什么呢?
“告诉叔叔,你几岁?”
安子墨眯了眯眼,灵光一闪,总算反应过来情况有变。
他看着裴以舟,聪明的大脑极速转动。
安子墨前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今世同样如此。
至于母亲,对于父亲更是闭口不谈,当然他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