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宁古塔秀女便踩着胤禛吹捧钮钴禄氏,“昨日瞧佟妃娘娘送给她些东西,咱们还都以为娘娘是还属意她呢,现在看来,娘娘不过是想让她面子上好过一些罢了,娘娘真正瞧上的是钮钴禄妹妹。”
“可不是,昨日她还做出一副张狂模样,如今可不知道把脸往哪里放了,真是笑死人了。”
戴佳氏秀女拿帕子挥了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胤禛贬低得无一处是好的。
对面,乌林珠屋里,即便关了门窗,那些声音还是不断地传进来,玉珠气得脸都红了,她握紧了手,对胤禛说道:“姑娘,您别听她们的话,她们这种人的话,没必要听进耳朵里。”
胤禛瞧她气成这模样还得安慰他,不由得便觉得好笑。
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原来那些看着美丽秀气的秀女,背地里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德行。
想起三哥之前还夸过几个秀女文雅秀丽,现在在对面对他冷嘲热讽的恰恰有这几个秀女,胤禛就不由得暗暗摇头,按照荣妃对三哥那样的宠溺,八成会把那几个秀女指给三哥当格格,到那时候,三哥的内宅可就精彩了。
钮钴禄氏因着荣妃赏赐,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就连去送膳食的太监,也都被赏了好些个银角子。
那些个太监宫女,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见钮钴禄氏出手大方,都纷纷跑去她屋里送东西道喜,还有个小太监,瞧别人什么活都抢着做了,自己啥活也没有,便挠头想了想,还真叫他想出来个主意,跑去御膳房,要了一碟子花生酥,巴巴地送到了钮钴禄氏屋里。
“奴才想着姑娘日日用得都是御膳房的吃食,也没个变化,便给您要来一碟花生酥甜甜嘴。”
小太监秦引谄媚地说道。
钮钴禄氏知道他们这些太监是故意奉承她来要赏赐的,可她现在心里高兴,巴不得人越多越好,便笑着道:“好,难得你有心,玉叶,看赏。”
“是。”玉叶答应一声,去取了个匣子来,打开匣子,里头满是金银角子,都是钮钴禄氏跟人换来的,一千两银票换了□□百两的金银角子,那和她换钱的姑姑背地里都说她人傻钱多,也就钮钴禄氏自己觉得自个儿大家子气。
秦引把眼睛往那匣子一瞧,眼睛顿时亮了。
玉叶抓了一把银角子给他,他忙不迭地接过手来,冲着钮钴禄氏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姑娘,姑娘真是仁善,将来一定有大造化。”
他这句话正说到了钮钴禄氏心坎上,钮钴禄氏以帕子掩着唇笑了一声,伸出染着凤仙花的手指对着秦引点了点,“你这小太监倒是挺会说话,玉叶,给他几个金角子。”
“诶。”
玉叶答应了一声,又挑了些金角子塞到秦引手上。
秦引千恩万谢地领着赏赐退了下去。
玉叶将匣子放回原处,原先这匣子里头装得是满满当当,里头满是金银角子,这几日下来,光是钮钴禄氏赏赐下去,就少说有三四百两,一下子去了一大半,现在也就只剩下个底了。
要是这钮钴禄氏是个好的,玉叶定会劝她不能如此,常言道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平日里等闲无事,白白赏人家金银,人家除了夸你几句好,又能怎样,说句难听的,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就是宫里头最下等的存在,比猫狗房的猫猫狗狗还低贱,谁稀罕听他们的话呢。
就算讨好了他们,除了干活的时候利索些,又能当什么用?
这些话,玉叶都不会跟钮钴禄氏说,她心里只想着大选之日赶紧来,等那时候,她就算是去当个粗使宫女也好过伺候这主子。
“阿玛,您打听到了吗?”
费扬古一回到府上,长子星辉就迎了上去,对费扬古问道。
费扬古是步军统领内大臣,消息可比当副都统的星辉灵通得多,前些日子他们就隐隐收到宫里头的消息,说是乌林珠和四阿哥一起落水,听见这消息,费扬古和星辉等人心里头都为乌林珠捏了把冷汗,只是深宫内苑,他们又无当妃嫔的娘娘当亲戚,想打听情况,都是难于登天。
费扬古摇了摇头。
他捧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乌林珠是他原配留下来的幼女,费扬古打小对她宠若掌上明珠,再加上乌林珠从小就格外冰雪聪明,贴心懂事,费扬古对她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都怕化了,这次大选,他本就无意让乌林珠去,只是不好姐姐不去,只去了妹妹,他还想着等乌林珠撂了牌子回府,在府上养个几年,好好替她相看个易相处的婆家,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差池。
眼下女儿生死未卜,费扬古这几日愁得是食不知味,愣是瘦了不少。
“阿玛,妹妹该不会出事了吧?”
老四五格心里担忧,嘴上就有些没把门。
“去,去,说什么胡话。”二哥富昌冲着五格摆了摆手,他正色看向费扬古,道:“阿玛,要我说,这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费扬古眉头一动,抬起眼来,示意富昌继续说下去。
富昌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阿玛,咱们就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妹妹或者四阿哥谁真的不好了,现在咱们府上总会收到消息,您这每天上早朝的,肯定也得收到风声了。现在没消息,就说明妹妹和四阿哥都平安无事,只是这件事里头透着古怪,所以万岁爷到现在都没和您说清楚情况。”
费扬古原本皱着眉头,可越听他的话,眉头却慢慢舒展开了。
他一拍大腿,“老二,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
“阿玛,您是急糊涂了才没想到,儿子也是今儿个才突然想通这个道理。”富昌说道。
费扬古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在瞎打听,免得消息没打听出来,反而弄得人心惶惶。”
“是,阿玛。”星辉等人点头说道。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端了茶送上来。
下午,歇午晌的时候,内院里静悄悄的。
一个小丫鬟却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门口,走廊上丫鬟们正坐着打着络子,瞧见那小丫鬟,冲她招了招手。
那小丫鬟便轻轻地走了进去,“薄荷姐姐、沉香姐姐,我有事禀报福晋。”
“福晋没睡呢,你随我进来吧。”
沉香说道。
“诶。”小丫鬟答应一声,跟着她走入屋里。
这福晋不是旁人,正是费扬古的续弦郭络罗氏,她膝下只有乌云珠一女,从小表面上看似对乌林珠和乌云珠一碗水端平,可实际上同样是丝绸,苏杭的丝绸和巴蜀的丝绸那料子可不同,再者,花色不同,价位也不同。
郭络罗氏每次都是把好的给自己的闺女,再把些料子次的,花色老式的给乌林珠,在外头还吹自己贤惠大方,真正知道底细的,都暗自摇头,这要是贤惠大方,那天下间就没有刻薄人了。
第9章
郭络罗氏耷拉着眼皮,正在假寐,她这阵子因为乌林珠的事也睡不着,与费扬古的原因不同,郭络罗氏全然是因为担心乌林珠抢走了自己闺女的福晋之位。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气得砸了一屋子的摆设,这乌林珠去之前说得好听,说什么只想撂牌子回家,结果闹出这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冲着四阿哥去的吗?
果真不愧是完颜氏那个贱人的女儿!
“福晋,秀碧求见。”
沉香轻声说道。
郭络罗氏抬起眼皮,眼神上下打量了秀碧一番,手搭在旁边的丁香手上,坐起身来,“什么事?”
“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秀碧屈膝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刚才在前院伺候,听见老爷和大爷们说起大格格的事。”
“哦。”郭络罗氏立即坐正了身体,眼睛里泛着精光的瞧着秀碧,“老爷说了什么了?”
“回福晋,二爷说……”秀碧把自己在前头听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在听见乌林珠可能安然无恙时,郭络罗氏气得暗暗咬牙,这乌林珠命怎么就这么好?闹出这等幺蛾子,竟然还没出事!
老天爷怎么不收了她?!
秀碧听见上头郭络罗氏急促的呼吸,一时间吓得不敢言语。
郭络罗氏深吸了口气,冲着沉香使了个眼神,沉香会意,笑着对秀碧说道:“秀碧妹妹,我送你出去吧。”
“是,福晋,那奴婢先告退。”秀碧说道。
郭络罗氏点了下头,摆了摆手。
沉香打起帘子,送了秀碧出去,她一直把秀碧送出了院子后,才拉着秀碧在墙角站住,“好妹妹,今日你立下大功了,”她说着,撸下手腕的镯子戴在了秀碧手上。
秀碧瞧见那翡翠镯子,眼神中既露出贪婪又露出几分惊讶,她慌忙要把镯子撸下来,还给沉香,“姐姐,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
“你拿着就是。”沉香轻笑了一声,手上动作不由分说,她轻声说道:“你只管放心收下吧,好妹妹,今日你待福晋这样忠诚,日后,福晋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秀碧眼睛里闪烁着光,笑着道了声是,屈膝行了礼,“多谢姐姐抬举,日后秀碧忘不了姐姐的恩情。”
“好妹子,你且去吧。”沉香笑了笑,等把秀碧打发走了之后,沉香才转过身,回了屋里。
她才刚打起帘子,就听见里头传来砰地一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沉香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下,在反应过来那是郭络罗氏砸东西的声音后,悄悄地收拾了表情,往里头走去,“福晋。”
郭络罗氏正气得胸膛直起伏,瞧见沉香进来,她深吸了口气,冷着脸,问道:“人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沉香回答道,头低得极低,视线落在地上那碎成七八块的茶盏上面。
“好,日后秀碧就由你负责,你要让她多打听打听前头的事,该给的就给。”
郭络罗氏用帕子擦了擦手,平静地说道。
“是。”沉香回答道。
旁边的丁香已经笑着奉上一盏新茶,她柔声安慰道:“福晋,咱们何必恼呢?虽说没消息,但未必就是好消息,大格格的才貌哪里比得上咱们格格?”
听见这番话,郭络罗氏脸上露出了一阵笑意,她满意地看了丁香一眼,接过茶来,“你这妮子倒是惯会说话。”
“奴婢说得本来就是实话。”丁香笑道。
要说这郭络罗氏和乌云珠可真不愧是母女。
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乌云珠听说了荣妃赏赐钮钴禄氏后,不怒反笑,这乌林珠既没了机会,那这四福晋的位置,鹿死谁手,还尚且未知呢。
佟妃娘娘夸赞过钮钴禄氏,那又如何,钮钴禄氏一个五品小官的嫡女,能比得上她这个内大臣二品大官的嫡女,何况她母亲还是郭络罗氏,四阿哥若是想得明白,这嫡福晋便合该是她的才是。
因着这年头,乌云珠比往日更加出风头,今日到戴佳氏秀女房间喝茶,明日去他塔喇氏秀女房间一起下棋,钮钴禄氏也不甘示弱,虽说玉叶心里觉得她花银子到处打赏是个冤大头做法,可这冤大头的做法也帮她拉拢了一帮子秀女吹捧她。
两边人马暗流涌动,争斗得不见刀锋。
胤禛却是闭门不出,安心养好身体,他闲来无事,便取了乌林珠先前留下来的棋谱研读,原本不过是想着打发时间罢了,可越研读,就越觉得这棋谱精妙,而且上头的棋局闻所未闻,叫人忍不住抚掌拍案。
时间转眼就过去,十数日时间一过,便到了康熙遴选秀女的时候。
提前一天,林姑姑和赵平安就来敲打秀女们。
“明儿个便是诸位姑娘的大日子,今日姑娘们甭管怎样,都老实在屋里呆着,只准喝白粥,其他东西一概不准吃,若是有谁不听,到了明日不舒服,误了自己的大事,那可就别怪姑姑事先不曾提醒。”
林姑姑说着这番话,眼神在众位秀女们脸上扫过。
他塔喇氏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她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自从被佟妃点为五福晋后,就一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这话对她来说不重要。
可是对着其他秀女却是不同,尤其是胤禛,林姑姑的视线落在胤禛身上,这十几日冷眼瞧下来,这位姑娘的心性是真够稳定沉着,若是明日不出意外,不定真有造化。
在皇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林姑姑比谁都清楚,这皇宫里不缺乏貌美又有手段的女人,可缺乏的是能沉得住,稳得住的女人,像这样的女人,现如今没有一个不是一宫之主。
“姑姑,那要是想吃些别的,可怎么办?”
钮钴禄氏皱了下眉头,故意问道。
“无论想吃什么,都忍着吧。”林姑姑笑眯眯地说道:“另外,从今日到明日,诸位姑娘身旁伺候的宫女也都不准擅自离开,膳食都会由御膳房的太监亲自送到各位姑娘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