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舜华点点头,指了指那两盘子她没怎么动过的清蒸虾和油焖大虾,“这两个撤下去,你们几个和廖凡他们分着用吧。”
“多谢主子赏赐!”
丛双便拿着个食盒出来,手脚麻利地将那两盘菜装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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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又到了翻牌子的时候。
眼瞧着康熙白皙的手指翻过靖嫔的牌子,敬事房的人垂首,心肝儿又是颤了颤,退了下去。
刚问完了太子,他又问起富察舜华,道:“今儿她又干什么了?”
梁九功早已习惯了他无厘头的问话,思及刚刚的牌子,笑着道:“倒也没听说做什么,就是今儿内务府投了靖嫔娘娘的好,送了好几坨新鲜的青虾,靖嫔主子好似爱吃这些,命人做了一顿全虾宴来,满桌子几乎都是虾,可吃了个畅快呢!”
闻言,康熙眼中带了些许的笑意,却还是虎着脸道:“当真是胡闹!这江河湖海中的水产,自来性寒,她身子如何自己还不清楚?还敢用如此多的性寒之物!”
梁九功哪还看不出他的心意?
因此还是往好了说,“这个,奴才倒听御膳房的人说起过,说是靖嫔主子嫌弃河鱼土腥气太重,因而鲢鱼鲫鱼鲤鱼鲶鱼等的都不喜欢,鲥鱼鳕鱼这等还成,但还嫌弃鲥鱼刺多,之前卡过嗓子,海边儿离着京城不算近,不新鲜,她更不喜欢了,如此一来,可不就这次赶紧尽兴一番嘛!”
康熙又是合上了手中的折子,往旁边一扔,“真是难养活,娇气!”
闻言,梁九功头埋得更深了,和鸵鸟似的,仗着他看不到,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再是难养活,再是娇气,还不是您老惯出来的?
哦,不对,前头还有个富察家。
他真是难啊!
突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炸在他耳边,正在心里默默发泄的梁九功一个激灵,只听康熙道:“告诉内务府一声,日后精心着些,这些东西,少点给她送,省得吃坏了身子。”
“女子本身体质就阴寒,早该避讳了。”
“偏她就是个能折腾、爱吃的,叫人无可奈何。”
梁九功忙躬身应道:“奴才一会儿就去内务府吩咐一声。”
康熙却是抬头睨他一眼,“朕这儿暂时没什么要你做的,再不济还有魏珠呢,御膳房离得不远,你现在就去,不必一会儿了。”
“嗻,奴才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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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入夜,彩玲借口起夜,悄悄地跑到了外头,走到了角落处,拿出怀中的布包,打开来看,借着清冷的月色与廊檐上的积雪,只见其中,赫然是曾经的那只红宝石嵌珐琅木槿花簪子!
狗急跳墙她咬咬牙,心一横,将这个好生包起来,待听到了几声猫叫,自己也回了几声,想着地上有雪,听到了脚步声,一把扔出了景阳宫的宫墙。
听着脚步声远去,她四下打量,见没有异样,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而在东配殿的屋子里,却有人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待到彩玲进了屋子,那微微被打开的门缝才慢慢合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人回了自己的位置,旁边的宫女咕哝了几声,“又起夜了?”
“对,今晚水喝多了,你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一会儿主子还要回来,我得守着等着一会儿去膳房下半夜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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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富察舜华就在暖阁等着,百无聊赖。
直到夜深,哈欠连天,她为了醒醒神,从椅子上起身,披上大氅,到外头溜达了一圈。
看到批本处还亮着的烛火,不由感叹:“都说做皇帝风光,富有四海,是神仙日子,这么一看,私下里也挺难的,大半夜了,还得处理国事,一个不好了,还得和群臣激情对喷,太难了!”
梁九功站在门口,听到了这话,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康熙耳力好,一下就听到了他的笑声。
“梁九功,你遇着什么喜事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明天见!
第37章 大哥
闻言, 梁九功心中一个咯噔,暗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叫苦不迭, 忙跪下磕头请罪。
“皇上,奴才该死,扰了皇上清静,耽误了皇上处理国事政务,奴才该死。”
“进来说话。”
心下一松, 梁九功心知这是放他一马了, 擦了擦大冷天额间冒出的汗珠,忝着笑脸走了进去。
而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富察舜华的注意。
朝着批本处走去,但很快, 另一个人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皇上,刚刚靖嫔主子出来散步, 说的话极为有趣儿,奴才,奴才, ”他拍拍头,“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惊扰了皇上。”
说罢, 不等康熙开口,就将他听到的, 富察舜华所言, 完完整整,一字儿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就连满身疲惫的康熙亦是忍俊不禁。
正巧他手上还有最后两本折子,“等朕批完了,就去看她!”
而外头, 富察舜华朝着守在丹陛下,人走去,面带惊喜激动,“大哥?今日是你轮值?”
富察马斯喀生的高大威猛,虎目炯炯,十分具有威慑力。
但在外他一丝不苟,生人勿进,可对唯一的妹妹,却是极疼爱的。
今儿原本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想着大概能见到妹妹,没想到就是这般凑巧。
虽然心里高兴,却也没忘了君臣有别,行礼道:“见过靖嫔娘娘!今儿正巧臣轮值,竟是如此巧,见到了娘娘!瞧着您的气色,想来在宫中日子过得不错,还长高了呢,若是额涅见了,定然欣喜得很。”
他声音响亮,不拘一格,很快便有人瞧了过来。
富察舜华听他提起家中母亲,唇角微弯,“大哥,倒不必如此多礼,咱们兄妹,何须见外?最近家中可好?我的侄儿可好?还有额涅和其他兄弟,可好?”
“素来母亲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可我也放不下心啊。”
“好着呢,不是额涅报喜不报忧,而是无忧可报,娘娘只管放宽心便是,有我们兄弟在,家里无大事,而富察家,永远会是娘娘背后最坚实的倚靠。”
最后这句,压低了声音,却听得她热泪盈眶,满心酸楚。
“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长着呢,娘娘早已到了嫔位,多召额涅入宫几次,也不会留下什么话柄,别听额涅的,她太小心了。”
说罢,又是爽朗一笑。
她眼中噙着泪花,重重地点了头,“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病了就赶紧吃药,请太医,别耽误了自己。”
马斯喀听到妹妹关心自己,心中更是熨帖,目光悠远,“当年你还是小小的一团,如今也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家里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放心便是,遇到麻烦了,尽管告诉家里,咱们几兄弟为你做主呢,李荣保现在见天儿地吵着要姐姐,知道你回不去了,都上进了许多。”
听到弟弟的消息,富察舜华先是欣喜,而后叹息,嘴角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让他好好上进,不然哪,以后进不来宫门,又怎能和我相见呢?”
心中的气又多了一层。
若非康熙,她现在还在家待嫁呢,想见家里人随时都可,一家子也不必如此拘礼。
现在,有了君臣之别,骨肉被宫墙分离,她不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些于她,有什么用呢?
后面传来了开门的响动,兄妹二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康熙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两人忙上前行礼,“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你们兄妹二人倒是碰面了,就聊个没完了。”康熙自是知道这二人的关系,“怎么样?一直想家,得了你大哥的信儿,心中可舒坦些了?”
这话,却是问富察舜华的。
她笑了笑,“自然是放心了。”
又对着马斯喀道:“大哥,你快回去吧,也不能耽误你的事儿了。”
马斯喀笑笑,行礼退后,回到了原位。
直到去了昭仁殿,她依旧闷闷不乐,打不起精神。
已是夜深,康熙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轻声安慰道:“别难过了,等过了年,你就叫你额涅入宫,叙叙旧,也能一解思母之苦。”
他年幼失怙,对生母的印象已是浅淡了不少,但仍不改他对母亲的敬爱与孺慕之情。
对富察舜华这样的念旧情,孝顺的人,也仿佛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慨。
富察舜华心中仍是愁苦,闻言,却也不得不勉强一笑,“嗯,妾先谢过皇上恩典。”
她自是知道这狗男人是什么心思。
只是今日乍一见她大哥,就算是做神仙,她都没那心情。
但还得应付眼前这人,心情之差可想而知,敷衍都做不出表情。
再者,她哥还在外面守着,不是她矫情,换谁能心安理得地干出来这档子事儿啊?
不嫌害臊的?
所以,任凭康熙如何撩拨,她都是不为所动。
康熙今儿精神好,也乐得和她玩儿这些,不过抻得时间久了,到底有些不耐。
他搂着富察舜华的肩膀,手指在她的脖颈上摩挲着,语气不满道:“你想怎样?嗯?”
说罢,又将她重重搂在怀里。
“皇上,妾的哥哥还在外头,您觉得妾如何心大?妾的哥哥难不成不尴尬?”她露齿一笑,嫣然明媚如晨间朝霞,“依妾看,咱们还是早早老实就寝吧。”
闻言,康熙顿时语塞,懊恼自己一时竟忘了这处疏漏,可是现在也不能将马斯喀打发走。
这把人打发走了,谁还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只是给双方徒增尴尬罢了。
就算是皇帝,哪个哥哥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在旁的男人怀中,与其狎昵暧昧?
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这样那样,饶是康熙自制力极强,也不由心中郁卒不已。
两人洗漱一番,换了寝衣,盖着棉被纯睡觉。
到了后半夜,富察舜华打着哈欠起身,心中骂骂咧咧,骂制定出这个制度的人不是个东西,竟会折腾人,下了床,准备穿衣裳,却被康熙一把捞住。
“走什么?再有一会儿,朕也该起身去早朝听政了,”他声音亦有些含糊不清,“再睡会儿,朕允的。”
富察舜华闻言,又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倒在床上。
等到到了时辰,梁九功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她才艰难起身,看了眼外头天色,不情不愿地起床。
康熙在那儿穿鞋,一边说着,语带笑意,“说起来,你还未曾给朕穿过衣裳呢!索性今儿就在这乾清宫,一会儿走过了穿堂,便到了乾清门,听政也还来得及,索性,你这次就帮着朕穿衣裳吧。”
说着,长开了双臂,“来吧,朕不嫌弃你粗手粗脚。”
艹!
富察舜华忍不住心里爆了粗口。
自己没长手吗?
呵呵,叫她穿衣裳?好啊!
她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闻言,慢吞吞地下了床,抓起了木施上的衣裳,十分粗鲁地给他套了进去。
“皇上,抬手啊,您不抬手,妾就是生了十双巧手,也没法子给您穿衣裳啊。”
等衣裳穿好了,她拿起嵌东珠腰带,使劲儿一勒,康熙瞬间呼吸一滞,眼看着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她还在后头道:“皇上,这个力道可好?妾自来力气小,怕给您束地松了,您若是不舒坦,尽管和妾吱声。”
他深呼一口气,笑着道:“正好,系上吧。”
梁九功却是面对面瞧着康熙的,瞧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是富察舜华下手重了,但也没听他抱怨,不由又是一阵牙酸,腮帮子都疼。
等穿好了这一身衣裳,他就把富察舜华打发走,“快回去补觉吧,别在这儿耗着了,其余还有些事情要打点,你回吧。”
今天的早起本就突破了富察舜华的极限,也就是使坏的时候,精神纳闷一会儿,这下,又困了。
她点点头,行礼后走了出去。
待看到人走远了,康熙面无表情道:“来人,给朕重新束上腰带。”
梁九功真的是心中偷着乐,狂笑不已。
尊贵如帝王,没想到也有有苦说不出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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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佟贵妃又是一夜未眠。
紫苏上前,小心翼翼,轻声轻气道:“娘娘,消息传回来了,今晨皇上御门听政前,靖嫔才从乾清宫离开,想来与皇上是一道起身。”
“您又是何苦呢?皇上是皇帝,富有四海,坐拥天下,这后宫就是个大花园,哪怕是艳色倾城的牡丹,皇上也不会一直驻足停留啊!”
她们主子,怎的偏生心中就只有这些情爱之事呢?
这后宫里,哪个妃嫔不是要孩子要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