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摆着就是看着齐茂行废了,为了自个的前程后路去找了别的靠山。
并且偏偏找的还是前任的杀母仇人!
这是只为了自个,不单这么短时间都等不起,而且已经是明摆着,连最后一点情分都不顾了!
想明白这个之后,再看向对面的齐茂行时,苏磬音的面色就很有些微妙的复杂。
要是刚结婚那会儿,她说不得还会哈哈哈哈笑话几句谁叫你眼瞎、活该。
但是得了诰命之后,早已认为两不相欠的苏磬音,抛去了自个的身份立场再看,就忍不住的有些为他的室友可怜不值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齐茂行面色僵硬,除了一句招呼之外,半晌都没再开口,想了想,轻咳一声,解释了一句:“是奉书过来,说是怕你出事,叫个人过来看一看。”
她没有说的太细,毕竟,被绿了……这个事,是不太好提起的。
不论是安慰和替他不忿,听在那种心思敏感的人耳朵里,指不定会愈发在意起来。
齐茂行也回过神来,他将还攥着玉扣的右手缓缓放下:“奉书这小子太多事了,还麻烦你跑这一遭,我之后会好好教训他。”
“少爷……”因为刚才没敢多听,特意远远的坠在后头,这会儿才跟了过来的奉书闻言有些委屈。
他张张口,还想着解释几句,一抬眼,看见自家少爷朝自个扎过来的,冒着火光一样的恼怒眼神,心头就是一抖,一个字也不敢多提,只是老老实实的认了错。
“奉书是忠心,况且也不算什么麻烦。”
看齐茂行的神情表现都还算平静,苏磬音就也多少放下了心来。
这么一看,他这个明面夫君的心志当真是坚韧的很,不单废了之后这么快的就能调整过来,连遇上这样的事,都能这么平和平静。
不过也可能和这个地界儿,男人并不会对女人太动真情有关系?
毕竟她刚才亲耳听着,齐茂行最后还说了只要不是大少爷,表姑娘凭她瞧上谁都能送她风光出嫁。
这话听着,倒和随随便便就能把妾室美婢送出去,甚至还能传出美名的意思差不太多。
但凡有一丝在意,也不可能说出这么大方的话来。
不过要不是真爱,之前为什么还折腾这么一圈……
心下念头随便转着,苏磬音面上便也笑着随意扯了一个旁的话头:“你襟上的扣子怎的开了?”
齐茂行这个人细致讲究,就算是在家里,衣襟袖口的扣子也都是会认认真真,系的一丝不苟的,这会儿衣襟松松的掉了下来,就显得很是明显。
听着这话,齐茂行的手心就又是微微一动,一时间忍不住的庆幸起了还好多等了一下,若不然,按着他先前的打算,这两枚玉扣不论是射眼睛、还是射膝盖,当真出手了,把夫人打的跪地哀嚎……
如今的场面,也就不止这么一点尴尬,那他当真是怎么赎罪都不知道。
一念及此,齐茂行有些心虚的将手里的玉扣握的更紧了点,眼神漂移:“嗯,不知怎么就松了。”
“那针线上的人也太不上心了,可是走的丫鬟多了,长夏一个人忙不过来?”
苏磬音便也顺着这个话头,很是自然的吩咐奉书推上轮椅,一块儿鸳鸯馆外动起了步子,这才继续开口道:“不过我记得长夏的确是不太擅长针线功夫。”
毕竟原本是叫李氏送来当通房备选的嘛,姿色性情都是上等就得了,女工这块的确不需要太出挑,
想到这,苏磬音便又顺口道:“要是需要的话,我屋里的石青手巧得很,可以帮帮忙。”
说罢,又立即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就是缀个扣子,补个口子什么的,太麻烦的不成,她平日里忙得很,并没有太多空档的。”
耳听着苏磬音对自家丫鬟的维护,齐茂行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自打因为腿废,不得不长久的待在家里之后,他看的多了,自然也发现了,苏磬音身边的丫鬟虽然只有两个,但要说忙得很,那还真不至于。
主要苏磬音的性子行事都很是简朴,平日穿衣洗漱自个能干的便都自个干了,守夜与贴身服侍的活计都不太用,屋里就剩她们时,丫鬟在屋里从来不必站着听差,他常常能听见苏磬音叫丫鬟坐着靠着,怎么舒服怎么来,甚至与她平起平坐,她也并不怎么当回事。
倒也难怪她的两个丫鬟,都是这般全心全意的忠心护主了。
也算是不辜负了苏磬音看待她们,比待他这个明面夫君还更加在意的偏重。
不过想起在意不在意的事,齐茂行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觉着自己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头:“那个,方才的话,你不必心里去,其实……与你无干的。”
他说的是方才承认“看上了苏氏”那一句话。
但因为说的不清不楚,压根没把这句话当回事的苏磬音,却压根没想到这句话上。
她对着这话琢磨了琢磨,便很容易的以为,对方说的是因为吴姑娘口里说的,不高兴齐茂行给了她诰命的事。
“哦,我当然不会在意,不管表姑娘说什么,在我心里,这原就是我该得的。”苏磬音毫不在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一派理所当然的态度。
她会认为是自己得了诰命,叫那个吴姑娘不痛快,才最终叫一对儿“有情人”分开吗?
那是当然不会!
表姑娘移情别恋,那是人家自个的决定选择,平白无故的,赶忙要把责任都揽到自个身上啊?
诰命是齐茂行还算有良心,给她的应得的赔偿,她才不会难为自个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齐茂行闻言面上却是一顿,虽然觉着有些不对,但张口琢磨一阵,却也只觉着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
虽然从未提过,但在从前,他向来以为除了家国大义,这些寻常的家中小节,远近亲疏更胜过情理对错。
和提早并不知情的夫人提和离,他难道不知道这般行径对不住夫人,对不住苏家吗?
他当然知道,但是为了更“亲近”的姨母表妹,为了他自个从小的志向打算,他选择了抛下了在他心里,更“疏远,”意料之外出现的夫人苏磬音罢了。
他自己错将“亲近”的鱼目当成珍珠,是他识人不明,处事不周,自个种下的因,今日的事,便合该他认下自个的苦果。
可对于苏磬音自个来说,身为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嫁进齐府的人,又是这般优异出挑的品性才貌,被夫君看上,珍重妥善的放在心里,才是她应得的不是吗?
苏磬音的话原本就说的不错。这是她应得的,是他亏欠的。
只是不知,在她和离之前,他如今才开始弥补,还能不能来得及。
想到这个,齐茂行一瞬间便也只是沉默了起来。
苏磬音也并不将他的沉默当回事,毕竟遇上了这样的事,沉默原本就是正常的,反而还能信口悬河、谈笑风生才更叫人诡异。
她也主动再找话题,就专心迈步,一路无话的回了抱节居。
苏磬音被奉书叫去时,正巧石青月白两个丫鬟都不在,因此并不知道方才的事,看见苏磬音跟着齐茂行身后一并回来,也都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
正在提着一桶水拿瓢浇着院里的罗汉松盆景,看见苏磬音之后,便立即开口道:“小姐原是和二爷出去了啊,方才不在屋里。对了,外头给咱们送了一副帖子来,是白家的。”
苏磬音倒有些奇怪:“是白家夫人送来的?可说了是什么事?”
一旁也是刚刚回来的的月白笑了笑,接过了话头:“我才出去问了,帖子是白夫人的,可做主送过来的却并不是白夫人,是白家小少爷的吩咐,也没什么旁的事,说是后天的生辰,怕小姐您忘了,特意再来提醒一句,叫您一定要记着亲自过去,单单是派人送一份生辰礼,他是不认的!”
苏磬音闻言便也是失笑:“这小子,怎的还是这么想得多。”
一旁的齐茂行闻言倒是一顿:“就是后日吗?日子过的倒快。”
说罢,正因为心里的微妙情绪,觉着对妻子诸多亏欠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的齐茂行,便又开口道:“可要我与你一道出去?也省的太太与老太太那说着麻烦。”
苏磬音闻言心头也果然一动,媳妇出门,是要得了夫家长辈允许的。
要不是没办法,谁乐意去和两层婆婆告假出门,看双重冷脸?
可若是有齐茂行带着,那是和上次回苏府一样,说都不必说,直接留个人走就成了,简单的很。
没办法,夫君“废”了嘛,心情不好,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她身为妻子,总不好为了这些小事和夫君对着干。
这么一想,苏磬音的眉眼便忍不住的弯了起来,只是口中还客气一句:“那岂不是麻烦你了。”
看着夫人面上的真心笑意,齐茂行便也只觉着心下忽的松了几分:“应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茂行(认真):是我的错,你应得的,我都加倍弥补给你!
苏磬音(蒙蔽):啊?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第34章
虽然在奉书这小子的“多事”下, 叫苏磬音无意之间听到了表姑娘这般惊人的移情别恋,但这个事毕竟关系到齐茂行的尊严和名声。
别说苏磬音原本就不是爱在背地里议人长短的人,就只是看在他和齐茂行和谐友好的室友情分上,苏磬音也很是自觉的三缄其口, 在鸳鸯馆里看到的事压的死死的。
连和月白石青两个最亲近的贴身丫鬟, 苏磬音都是一字没提, 坚决杜绝了因为她,而让明面夫君因为流言受到第二次伤害的可能。
但多少叫她有些诧异的, 是这么大的事, 齐茂行自个却也当真默默认了一般,回了抱节居之后,便只是吩咐奉书从此不必再理鸳鸯馆的差事,从前定期送去的, 诸如燕窝鹿茸之类的滋养补品, 新鲜时兴的衣裳首饰之类, 也从此都一概停了。
除此之外,不必特意质问为难,简而言之, 就是权当对方只是一个寻常借住的亲戚, 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就成。
奉书懵懵懂懂, 虽有些不忿,却也不敢反驳的答应了,也果真一句不曾多理。
而因为齐茂行这一边儿的沉默,在荣辉堂里等着应对的大少爷,严阵以待的等了一天,便也诧异的发现,府里居然是风平浪静!
他一面诧异, 一面却觉着他这二弟果然是对表妹情深义重,竟连她作出这样的事来,都给她留了体面,为她掩盖的一丝风声不露,一点教训都无。
可越是如此,大少爷便越是满意。
只是在心里想着齐茂行暗自神伤、却只能强自忍耐的悲惨反应,便已叫他激动不已,非但不肯停手,反而干脆连最后一丝遮掩都抛了个干净,又叫青云去与揽月催了一回。
当日夜里,就连月白都听闻了鸳鸯馆里表姑娘病的越发厉害,都已经烧的起不得身,府里从外头请了大夫,都只是连连摇头,隐隐露出了准备后事的意思!
月白与石青两个因着这个消息,围着苏磬音身边一言一语的议论了许久,又有些高兴的说着表姑娘没福气,又想着旁边的姑爷听着这个消息,只怕又要连夜住到鸳鸯馆里去。
可与她们意料完全之中完全不一样的,却是不但小姐对此表现的兴趣寥寥,没听几句就只是催着她们早些歇息去。
就连姑爷都诡异的压根没有出门的意思,就稳若泰山的在抱节居里用膳歇息,第二日午后不久,就还收拾整齐,一点不着急的在院里等着和小姐一道儿去白家给白小少爷贺生辰!
只不过虽然心里都已是惊诧的很,但两个丫鬟当然也不会当着姑爷的面将这事提起来,一个个都是硬憋着,一个字不提的跟在后头一道出了门去。
这次府里的给派的马车不算大,月白石青就没有上去碍事,原本打算在车外头拿腿跟着,路上也方便听吩咐。
苏磬音见了,却硬是不许,又特意多要了一辆驴车,叫她们上了,再叫奉书赶着一道跟在后头。
瞧着都安置妥当之后,苏磬音才放下心来,转身对坐在身旁的齐茂行开了口:“你在这坐着可舒服?若是还挤,我也和月白石青一道坐后头去,我们身量都不宽,凑在一处也不大挤的。”
齐茂行当然不会叫她出去坐下人们的驴车,听着这话,他倒是忍不住的抬头看了身旁的夫人一眼。
一条鹅黄素罗裙,这会儿是与他侧坐着,入眼便是秀丽的下颌,耳垂上坠着一指小小的乳白珍珠,不是什么上好的品相,偏偏映着她鸦羽似的鬓发,却显得格外的莹润温婉,连带着整个人都衬的好像更小了些。
“的确是太瘦了些……”
身量的确是一点不宽,甚至有些太过窈窕了,不大吃肉就是这样,太纤弱了,他一只手抓过去,就能将她抬起来。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不过齐茂行也知道这句话不好开口的,因此只是想想就罢,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妨事的,你平日里多吃些肉,便能长壮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