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宁别开眼,并不打算继续听下去,她一瘸一拐的走到家门口。
“长宁!你怎么回来了?我我我……”
李大牛慌乱的解释,舌头都打了结巴……却不料柳家这女人根本不搭理她。
她埋头越过裴元绍,长腿跨入家门。尖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裴袁绍翘着的唇压了三分,墨眸滑过两分困惑。
她……今日的反应,冷淡的过了头。成亲一月,每每见他不守夫道与女人调笑之时,她堂堂一大女人偷偷抹泪,黯然神伤。却没有一次视如今日这般若无睹。
裴元绍愣了愣,猜想她许是绝望过头,开窍了?
短打女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院中,裴元绍收回探究的目光,唇边滑过一抹轻嘲。
算他对不住她,原以为她是那人,却没想到出了岔子。如今嫁都嫁了,这场局所有的铺垫做完,一切只能等金陵收网之日,朝秦暮楚的荡夫他当定了!
这叫柳长宁的农家女与那人拥有同样的名字,容貌也有三分相似,年纪更是贴合。暗卫将此人消息呈入明德长帝卿府邸书房时,他便信了她极有可能是那位。
可一月相处下来……
裴元绍谈不上多少失望,心知人海茫茫,能找到前世那位大人“报恩”并不容易。
早在一年前他重生后,便着手布局。重活一世,占尽先知,才看明白,当年自己被暗害,阿妹权利被架空,不仅仅一方断碑如此简单。
王朝倾覆原来从他重生那一刻,或者更早前就有人布局,朝堂内官员派系盘根错节,待他重生回来。想要根除危机,便难上加难。
于是这一世,他吸取教训。再不当那杀伐果决、清高孤傲完美无缺的出头鸟。与幼妹联手布局,卧薪尝胆,以退为进。
这之后,明德长帝卿自落马苏醒后,荒yin无度,欺女霸男。府中面首无数,成日如女子一般耽于享乐,沉迷女色,名声尽毁。
后因强行撸走京兆伊幼女,被状告入狱。
帝卿犯法与庶民同罪,明德长帝卿贬为庶民,流放花石镇。
他用以退为进的法子,布好了所有局,连“柳长宁”这个人也被他扯入这场局中。
万事儿俱全,却出了纰漏。设计成亲一月相处后,他便知道,此人非彼人。
不过也无碍,三年后,那人总归还是会出现在朝堂。到时候,这“恩情”以身相许也不错,总归她无爱,他亦无情,为堵住幽幽众口,凑合着过日子,顺便报当年赠衣之恩。
唯一不妥便是委屈了这老实巴交的村女。
密不透风的正午,热的人心情焦躁。
知了可着劲儿的撕鸣,裴元绍回神儿,唇角的神色便淡了两分。
不远处灌木丛中,隐匿着一抹绿色的身影,许是受不住这烈日的炙烤,盯梢半个时辰,悄无声息的从灌木中,渐行渐远。
裴元绍看着那丛灌木,清潋潋的桃花眼寒意一闪而逝。
近在眼前的农妇,神色尴尬,她指着院内,支支吾吾:“她……她!”
与有妇之夫当面**,若是被抓,当家妻主打她一顿也不为过。
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
即使柳家这女人真应了传说中的怂女二字,可是被当面抓个正着这种事儿,若传出去被她家那口子知道,家中那便是永无宁日。
想到家中公老虎,李大牛色心猛的一窒,左右今日讨不到好,也便不再逗留。
黝黑的脸上盛着讨好的笑,粗黑的唇似抹了蜜一般,告辞道:“邵哥儿,你家妻主回来了,俺就不多待,下次我们再人约黄昏后!”
裴元绍勾唇,似笑非笑:“好!”
那上挑的眼尾,几乎又要勾人三分神智。
李大牛愣了一瞬,红晕密布,心旌荡漾。再待下去,她几乎要被小妖精勾引的□□难消。想及家中泼夫,转身,脚底抹油,利索回家。
裴元绍倚在门上,夏风将他脸上艳艳风情吹得一干二净。若有人再回头时,风中的哥儿,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轻佻。
剑眉斜飞入鬓,眼射寒心。
变脸之快,犹如戏台之上,长袖善舞的戏子。
第4章 闹剧升级
原主分得的这座老宅统共有四间低矮土柸房,并排而立。
因背着山,太阳无法直射,推开房门,入鼻便是湿冷的潮气。
柳长宁从进屋后,双眉便死死的夹着,她抿唇,抬眸打量原主的房间,面上的神色便又难看了两分。
这间土垒成屋舍布局简陋,物品凌乱。除了一张简易木板床外,其余都是杂物与木头。房门大开,能在空气中看见满屋的尘埃。
此处原本是间柴房,因娶了骄夫郎,原主将自己的卧房让出来给男主居住。
自个儿用木头搭建了一张简易木板床随便将就,床上铺盖着稻草,被褥洗的泛白,布满补丁。走得近了,鼻端便传来一阵霉味儿。
也不知原主做何想法?娶了夫郎却分床睡,好吃的好喝的奉上,任劳任怨伺候,自己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重要的是,夫郎不管□□还是精神上似乎并无感恩的回馈,变本加厉,为她戴上一顶又一顶绿帽子。
即使这里是女尊社会,女人活该将养男子,承担社会责任。但如此供养,也实属憋屈。
柳长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早前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了原主的生活环境,她心中的厌烦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作为老祖的第一世,作为现代白领柳长宁的第二世,俱都是白富美,大长腿。美男趋之若鹜的上赶着,却从来没有人会如这具身体的夫郎那般,仗着姿色,心安理得的享受原主几乎耗尽生命的供养。
她眯着眼,刚要走动,腹部的炖痛便一阵阵的传来。
原主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她今日寅时起床,卯时便去了地里,在烈日下,足足劳作了三四个时辰,以至于会过劳而死。
柳长宁一手捂住钝痛的胃,一手撑在木板门上,挪动步子,艰难走出柴房。
她需要补充食物,再这样下去,即使自个儿有通天的本领,身体能量倘若耗尽,也等不及她去发挥。
灶房在右手边,推开门。
土垒成的厨案光秃秃一片,走进屋,她几乎将整个灶房翻找了一圈,仅仅发现了一个有味道的冷硬馒头。
她嫌弃的盯了它良久,闭了闭眼,捏着鼻子,和着冷水,将手中的“食物”吃入腹中。
发霉馒头入口,整个口腔便充斥着一股道不清的霉酸味儿,柳长宁皱着眉,舀水来回漱口半晌,直到嘴唇红肿,方才停止动作。
肚子有了吃食儿,身体的疲惫感便一**涌来,仍任柳长宁两世为人,灵魂强大,也抵挡不住绵绵的困倦。
她拖着受伤的脚踝返回柴房。
躺在满是稻草的硬板床上,嗅着扑鼻的霉味,她昏昏沉沉的阖上了眼。
于是解决掉风流债回屋的裴元绍,流放以来第一次饿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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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累,柳长宁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是被屋外的吵嚷声惊醒的。
尖细的辱骂声一波一波,她撑着手坐起身,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墙角摞着木柴,地上铺陈着木屑。身下是硬挺的木板,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咯吱作响,这里还是那间柴房!
阳光斜斜的射入房内,照在她那张略显呆滞的蜡脸上,无半分美感。
回了神儿,屋外的辱骂声,便愈发清晰的灌入耳中。
“贱人,荡夫!”
“敢勾搭我家妻主,今日就要把你告到官府去,沉塘浸猪笼?”
“身为人夫,不相妻教子,成日在村子内勾三搭四。”
“倘若仅如此也就罢,你家妻主尚且不管,俺们更没道理插手。可你这狐媚子竟然敢勾引我家妻主野外媾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倒要让村里姨们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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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这村西头柳家宅子门前,便热闹非凡。村内有名的泼夫带着他相熟的几位夫郎,一起站在院门口闹。
一众人声势浩大,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村里人将柳家门口的三分地围成里外三层。
人群中央褐衣麻布矮个子男子,正插着腰,喘着粗气,骂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现已是口干舌燥。
他尖细的嗓音一声盖过一声,威胁怒吼,撒泼耍赖尽用。
只可惜倚在门口的红衣哥儿始终只有一个表情――似笑非笑。
那双桃花眼落在辱骂之人的身上,就仿佛在看个闹脾气的小孩儿,带着丝漫不经心。
许春气的双眼瞪直,骂骂咧咧好半响。却不料围观的村人仅是看热闹,并不上前帮腔。更可气的是狐媚子,从始至终对他的指责置之不理。
虽知道,整个西樵村八成的年轻女人,暗地里被媚子的美貌勾的了魂,村内人却敢怒不敢言。
听说这妖精有个姘头是县里的大人物,倘若触了他的霉头,那便得遭殃。
庄户人家在官家主子面前,本就低人一等。平日战战兢兢,谨小示微,哪有人敢触其霉头!
许春并不蠢笨,虽气的不清,叫嚣着要去找人将这荡夫送官,却并不敢。本意只想借着闹事,逼着里正出来,对柳家荡夫郎小惩大诫。
怂女柳长宁无用 ,管不了夫郎,村里的族老们自有法子惩治狐媚子。
许春心中盘算打得好,闹得声势浩大,村内说得上话的大妇们倒真来了一两位,但是此刻并没有出面为他说话。
心中恼恨,想到自己平日太泼辣,村里大妇们并不怎么喜欢搭理他。
一计不成另生一计。觑了眼站在门口,不将他放在眼底的男妖精,黑着脸,上前两步,动手撕扯。
打架闹大了,他就不信村内有名望的大妇们不出来主持公道!最重要的是今日这事儿,他占理儿!
裴元绍勾唇的弧度几不可查的压了两分,笑意并不达眼底。
看似漫不经心的错动了下脚步,便堪堪将身前中年夫郎的拳头给避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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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穿衣束发,洗漱完毕,走出来的时候,院门正大敞开,恰好见着门口这场一触即发的撕扯。
红衣墨发男子,极有章法利落闪避。
她垂下眼皮,茶色眸中流光微闪。便宜夫郎竟然好似会习武!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小说描述中也没提及到。
疑?
忽略心头的异样,再抬头时,便远远对上裴元绍的视线。
不远处的男子脸上挂着抹游刃有余的笑,即使被人逼退门前,却无半分慌张。桃花眼与她对视时,除了一分惊讶滑过,便又成了一汪潋滟。
柳长宁神色淡淡,疏离的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移开。她理也不理院外剑弩拔张的场面,与昨日一般,冷漠似个木头人。
裴元绍:!!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一连被人忽略了两次……谈不上失落,却平添了丝隐忧,老实巴交的村女,变得不好揣摩了!
裴元绍闪神之际,再抬头她已不见踪影。
柳长宁转身蹿进灶房。
灶房内,一如昨日那般,冷锅冷灶,生食倒添加了不少,应是男主哪个姘头送的。以往原主一口不吃,柳长宁倒不介意,便宜夫郎凭美色得来的食物,不吃白不吃。只是她不擅烹饪,生肉更不会处理。
院外辱骂声升级,变本加厉,骂声里甚至隐隐有了自己的名字。
柳长宁深吸一口气,视线自生食儿处移开,觑了眼屋外人头蹿动,干涩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摸了摸嗡嗡作响的耳朵,男主太会惹事儿!这休夫之事儿看来应刻不容缓。
第5章 和离吧
却说这边厢。
得了那人嫌弃的对视,裴元绍正兀自心绪不宁。
许氏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方才从门缝里看见柳家那怂女。
这会儿他也不打算动手了,扯着嗓门,冲着院子内质问:“长宁侄女,你这夫郎不守夫德,与人野外媾和,品行败坏。作为妻主你竟不出来管管?”
“虽你平日老实巴交,可如今绿帽子已经戴实,夫郎不洁不贞。如此荡夫,你可还要闭目塞听,不闻不问,当了那憋屈的绿王八?”
许春素来混不吝,牙尖嘴利,骂人不留分毫情面。
一句“绿王八”几乎将一个女人最后的尊严都踩在地里。
裴元绍唇角弧度微压,眉眼上挑。他不悦的觑了中年男人一眼,将腰间的软鞭抽了出来,抵在他的胸口。
低头俯身,桃花眼厉色一闪,细看却杳无踪迹,又是那般潋滟生辉。
他压着嗓,沉郁的声音堪堪被道出两分怒意:“够了!”
许春一愣,尚来不及反应。裴元绍已是又靠近了两步,颀长的身形压来,竟觉多了分丝威慑。
他显是动了怒,气道:“李家姐夫一大早,在门口污蔑也就罢,在下自知理亏,平日说话轻浮了些。是以即使你方才出手,我也并不与您争执。可俗话说,妻主便是我们男子的脸面,您当着村里人的面儿大骂我当家妻主,泥人尚有三分脾性,我岂能容你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