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是沈倩之前看上的那个有音乐天赋的小姑娘。
沈倩听见这话,立马摇了摇头说到:“没有,怎么了?”
校长于是把旁边站着的二班班长拉过来,告诉她:“桑桑这两天一直没来学校里,她爷爷奶奶给她请假说家里有事。大家都知道,她平时对你最尊敬,班长见她今天没来医院看望,下午的时候,就去了她家里一趟,哪知道,桑桑前几天居然被她爷爷奶奶许给了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做童养媳,说是昨天晚上离家出走了。”
沈倩这下眉头一皱,转身拿上旁边的外套,迈步就往外走。
姚信和此时也从里面整理好衣着,走了出来,开口问到:“报警了没有。”
校长连忙点头。
沈倩此时心急得很,没有多说话,把旁边还在补眠的陈大泉喊起来,立马上了车子,开口说到:“往市里走。”
广明县城没有火车站,大巴也不通大城市。
桑桑这一番离家出走,大概是想去找她在外打工的父母,所以,她此时能去的地方,只有南田的市区。
而广明县的国道只有一条。
一行人于是老老实实地循着国道往外走,一路上没有见到多少人烟,天上这时叮叮当当地下起了雨,夜幕降临,打在车窗上,越发让人有些心神不安起来。
车子往前行驶了好一会儿,一道响雷打下来,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沈倩耳朵听见一声尖叫,眼神猛地亮起来,突然大喊道“停车。”
只见桑桑此时正抱着自己的书包,蹲在旁边那个废弃的加油站下面,双手抱着自己的腿,浑身发着抖。
沈倩连伞也没有打,打开车门下去,一边大喊她的名字,一边便把人抱了起来。
桑桑毕竟只有十岁,被几道惊雷吓得早已魂不附体,此时见到沈倩,脑袋一垂一垂的,眼角的泪水一下就流了出来,哭着嗓子上了车,也许是身心疲惫,累得很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姚信和看着桑桑靠在沈倩怀里的样子,眉头皱了一皱,伸手要把她往外推。
沈倩侧身拦住,连忙开口问到:“你做什么呀。”
姚信和面无表情地回答:“她身上湿气重,你别挨太近。”
沈倩“啧”上一声,有些不高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意这些,哎,你摸摸,她是不是有点发烧了。”
姚信和没有摸。
事实上,他现在很不高兴。
因为,对于他而言,桑桑和那些沈倩的学生一样,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物,他不会因为他们是孩子,有着一些成年人没有的天真和不幸就对他们另眼相待,又或是心生怜悯。
姚信和之所以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一群孩子,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他们给予沈倩的那一点身为人师的乐趣。
可这并不代表着,姚信和愿意以一副同样慈悲的心肠来面对他们。
同理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姚信和具备的人性美德之一。
所以此时,姚信和拍了拍沈倩的胳膊,十分冷漠地看了桑桑一眼,开口便显得很是不近人情:“我劝你你不要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责任,这个世界上苦命的人很多,她的父母健在,家庭也完整,你除了给她一些物质上的资助,能够做的事情不多。与其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如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沈倩低着脑袋不说话,像是没有准备反驳姚信和的意思。
好一阵了,等怀里的桑桑“唔”了一声,她才又把她搂过来,嘴里低声哼起了安眠曲,脸上带着格外温柔的笑容,身体也微微跟着左右摇晃起来。
姚信和目光看向沈倩此时的侧脸,听见车里回荡着的哼唱,只觉十根手指都跟着蜷缩了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桑桑十分碍眼,那些像是蜜蜂一样围在沈倩身边的学生,也很碍眼。
他觉得自己有一万个理由,把这个低头唱歌的女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因为他体内那一股阴暗的情绪告诉她,沈倩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她是自己的女人,她的每一个笑脸,每一份心软,每一滴血,每一滴泪,都应该是他的。
可他不能。
生活在社会之中的人们,向来有他需要遵守的道德与秩序。
一个生来残暴的领主,即便拥有见血封喉的利爪,也并不能够妄图挣脱社会道德对于它的束缚、以个人单纯的私欲,将怀里的猎物占为己有。
毕竟,在他锋利的爪牙之下,他也那样卑微的想要得到这一个猎物庸俗的一点儿爱情。
当天晚上,沈倩把桑桑带回了学校的宿舍。
孩子们得知桑桑的事情,纷纷跑过来看望。
于是一时间,学生宿舍热闹无比,一群孩子,围在沈倩的身边,又是唱歌又是大笑,大家笑意盈盈,个个都像是身上有着用不完的活力。
唯独姚信和没有从这些孩子的笑颜中得到一丝安慰,他烦恼极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群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霸占自己和妻子独处的时间。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沈倩那样肆无忌惮的笑脸,可以并不单单只献给自己。
班长像是发现了姚信和此时的阴沉脸色,在他第十二次路过寝室门口,忍不住偷偷开口告诉了身边的同学们:“沈老师真可怜。”
学习委员抬起头来,问他:“为什么?”
班长回答:“沈老师长得这么好看,像阿玛仙女一样,可她居然结婚有了汉子。”
旁边的小姑娘此时听见班长的话,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起来:“是啊,我听我妈妈说过,她说她是瞎了眼才嫁给我爸爸的,全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结婚的都是迫不得已。”
她话说完,周围的孩子们纷纷表示:“是啊,我妈妈也这么说。”
“沈老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瞎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沈倩不知道孩子们此时的各种顾虑。
她唱着歌把他们安抚着睡下,在食堂里粗略地吃过了饭,终于得以喘息,回到自己的房内。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越来越大了。
姚信和看着自己手里的平板电脑,见沈倩过来,也没有说话,依然低着自己的脑袋,五官掩藏在房间的阴暗里,看不出多少格外的情绪。
沈倩才洗过了澡进来,把门从里面反锁上,靠过去,抱着姚信和的脖子,脑袋抵在他的肩上,轻声问到:“你今天不高兴了?”
姚信和没有回话,只是把电脑放在一旁,拍了拍沈倩的屁股让她起来。
沈倩却一点不为所动,她在姚先生面前一向有恃无恐,还是使劲搂着姚信和的脖子,一脸俏皮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轻声说到:“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太操心孩子了?”
姚信和身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那么一点不体面的私欲,于是沉默一晌,只是语气平静地答到:“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和一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这样亲密。在我看来,他们是你录制节目时的工作伙伴,而你的私人生活,应该和工作分开。”
沈倩此时倒是恍然大悟,点头感叹:“啊,原来姚先生这是吃醋了。”
然后,她笑了一笑,靠过去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桑桑吗?”
姚信和抬头看她,见到她此时望向自己明亮而专注的眼神,瞬间垂下了自己的视线,侧过脸去,面无表情地说到:“这和我无关。”
沈倩于是更加蹬鼻子上脸了起来,整颗脑袋都靠了过去,很是严肃地告诉他:“因为她长得像咱家胖墩儿啊,你不觉得桑桑的眼睛和咱儿子很像嘛。况且,孩子这么可怜,她的经历,其实也让我想到了曾经的你。”
说完,她把自己坐正,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姚信和,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我想到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的桑桑一样,孤立无助,只想要远远地离开自己的家庭。可是,桑桑又比你幸福了很多,因为她还有父母,有校长,有这么多担心他的同学,她有很多很多的希望。但你那个时候,除了陆曼虚假的关心,却什么都没有。”
说着说着,沈倩把自己给说得眼红起来,脑袋也在姚信和的脖子上蹭了一蹭,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声开口道:“姚哥,我们要是小时候就认识就好了,真的,我好想让你从小就活得无忧无虑,我好想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姚信和闻见沈倩身上清淡的水果香味,抱着她的胳膊,肌肉也略微鼓了起来,喉结上下滑动一瞬,伸手扶住沈倩的腰,大腿往上抖了一抖,抬头吻住她的嘴唇,目光里,隐隐带着些许野性,沉声说到:“你想让我开心?”
沈倩浑然没有发现他此时身上危险的气息,还坐在原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姚信和于是直接起身,左手把沈倩抱了起来,右手解着自己的领带,一边走一边把人甩到后面的床上,难得勾着嘴角笑了一笑,“我不需要沈老师的同情,但姚先生很乐意接受姚太太的一番好意。”
沈倩此时看见他的动作,终于意识过来。
她其实也已经有十多天没有亲近自己的男人了,心里着实有一些想,可她也知道姚信和最近实在太忙,见他扑下来,连忙推着他的胳膊,轻声教育到:“我听陈大泉说了,你这一阵都在加班,等我们回…”
她话音未落,就被姚信和抓住了手腕,越过自己的头顶,压在上面,接下来的话也全部被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此时身处简易的教师宿舍,不能做出太大的动作。
沈倩抬手捂着嘴巴,死死地咬住嘴唇,脸上神情无比坚贞,更是一点动静也不愿意发出来。
可姚信和却像是故意似的,俯身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得到沈倩一声惊呼,终于低声笑了出来:“外面下着雨呢。”
沈倩觉得这人可真是讨厌,眼角一瞬间红润起来,一时脾气来了,也不再端着那一副温柔贤良的架子,身上一下子使坏,把姚信和弄得“嘶”了一声,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这一架打得可谓精疲力竭,彼此都有些较劲的意思。
姚信和到后来,整个人都甚至有些体虚了起来,闭着眼睛靠在那里补眠。
沈倩精神倒是还算不错,起身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然后,靠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眉间的皱纹,觉得月光下男人的这一张脸,有些惊人的病弱美感,轻叹口气,难免就又有了些心疼,小声说到:“都累成这样了,还要来糟蹋我一下,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孩儿啊。”
没想到姚信和此时竟然没有睡着,忽的抬起自己的右手,把沈倩一下搂进怀里,左手抓着沈倩的手掌,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回答:“在姚太太面前,姚先生可以永远十八岁。今天状态不好,下一次再治你。”
沈倩哪里知道这人其实没睡着,见自己刚才的话被听见,立马耳根子红彤彤的,连忙手肘往后,把人的肚子捶了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沈倩被抱在姚信和怀里,整个人暖融融的,趁着窗外的雨滴,呼吸渐长,竟然就那么慢慢地睡了过去。
可姚信和没有睡着,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窗外依然滴滴答答的雨,目光细腻而绵长。
他此时身体虽然疲乏不堪,可精神却依然无比英勇的亢奋着,他把自己的手臂往里收紧,等听见沈倩轻声的嘟囔,才把人放开,身体慢慢又挤了进去。
人类说起来也很庸俗,一群习惯群居的动物,遵循法则,适应迁徙。
他们迁徙的地方,可能有着他们的父母,有着他们的孩子,又或是这一生所谓的挚爱。
而姚信和没有父母;他对于孩子的爱说起来也并不纯粹,他有着为人父母的责任,但并没有骨血深处的共鸣;他这一辈子生而为人的那点良心,大概都留给了怀里的这个女人。
所以,他只会追寻沈倩。
他可以为她跋山涉水,为她精疲力尽,为她在欲望的沟壑里不计日夜。
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因为在这一刻,他只不过是一个再庸俗不过的男人,他像无数曾经为了自己的雌性鲜血淋漓的雄性一样,在她的怀抱里战斗,也在她的怀抱里,得到强大力量的背后,那一点弥足珍贵的喘息。
第54章
第二天起来,沈倩腰酸背疼,姚信和倒是已经恢复了身体的最佳状态,眼下乌青消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显得格外饱满了许多。
要不说牲口和普通人类在生命的本质上始终存在着一定差别呢。
沈倩捶着自己的胳膊格外没好气地想,嘴里“嘶”了两声,支起胳膊伸手去够蚊帐外头的衣服,摸了好一会儿没有摸着,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发,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后猛地一下,发现了昨儿个夜里刚刚糟蹋过自己的姚先生此时正一脸严肃地靠在床头前面,手里拿着件衣服在那玩儿针线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