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但话里行间不自觉地就会带出来。
谢迟并没真动怒,这也是其中一个缘由,因为傅瑶并非是有意要扯谎敷衍,只是自小被家中惯出来的罢了。
傅瑶见谢迟当真是铁了心软硬不吃,幽幽地叹了口气,彻底偃旗息鼓了。
她午后醉了一场,后来又被谢迟吊着,打一下后给了个枣,心绪大起大落,着实也没有什么精力折腾,沾了枕头后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月色如水,谢迟的心情倒是难得的愉悦,傅瑶不自觉地贴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将人给推开。
第二日一大早,谢迟如往常一般早早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着了怀中的傅瑶。她浑身上下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虽瘦瘦小小的,可抱在怀中就像是一团棉花似的,哪里都软软的。
谢迟已经销了假,今日是要入宫上朝的,所以并没心思多想什么风月,他将傅瑶攥着自己的衣角的手给掰开来,起身更衣。
丫鬟们端了清水进来,服侍着谢迟更衣梳洗。傅瑶被这动静给吵醒,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要出门吗?”
“要上朝。”谢迟替她掩好了床帐,挡了晨光,“你只管睡就是,不必起身。”
傅瑶还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她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地叮嘱了句:“早些回来。”
虽说已经提醒过两三次,可傅瑶还是会忍不住会继续念叨,谢迟也懒得再说什么,甚至还敷衍地应了声,这才出了门。
一觉睡醒,傅瑶已经将昨日的事情抛之脑后。及至到了听雨轩见着谢朝云,被她打趣了句之后,这才想到自己唇上的伤口还没好,霎时闹了个红脸。
“兄长果然不知道怜香惜玉,”谢朝云意味深长道,“不过他以往并没沾过女色,食髓知味,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情理之中。”
傅瑶昨日是醉酒之后格外大胆些,但眼下清醒着,还是在谢朝云这个小姑子面前,着实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谢朝云又逗了她两句,才放过了这件事,转而笑道:“说起来,你长姐是不是快要回京城了?”
“正是,”提起这件事来,傅瑶霎时高兴起来,又同谢朝云商量道,“届时我想回家中去住上两日,一家人好好地聚聚,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朝云对傅瑶向来是有求必应的,“我也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你长姐了,若没记错,她如今应当是已经有孩子了吧?”
谢朝云与傅璇同龄,虽不算知交,但当年谢家出事前同为京中闺秀,也是有些交情在的。只是后来一人入宫一人随着夫婿去了江南,便再没见过了。
“长姐有一儿一女,模样都很像她,生得玉雪可爱……”傅瑶兴致勃勃地讲着。
她很喜欢自己那小外甥女和小外甥,在江南的时候时常会带着他们玩,也会教他们背诗唱曲,分别之后一直惦念着。
谢朝云含笑听着,并没半点不耐,只是最后调侃道:“你这么喜欢孩子,是该催催兄长早日生几个,届时家中也能热闹许多。”
傅瑶没想到她竟又绕到了自己身上,差点被茶水呛到,咳了声:“这种事情又急不来。”
自打成亲之后,傅瑶已经被许多人提醒过孩子的事,从祖母到姜从宁,再到今日的谢朝云。她原本是压根没想过这件事的,但这么几次三番下来,自己也开始考虑了。
她与谢迟的孩子……
模样若是能像谢迟就再好不过了,才智最好也随谢迟,至于性情的话就随她好了,娇惯着长大,不要像谢迟那样吃苦。
分明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傅瑶回房后无事,却开始认真琢磨起来,连谢迟回来都没能留意到。
谢迟在傅瑶面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
傅瑶回过神来,自然不好将心中想的那点事说出来,欲盖弥彰地咳了声:“没什么。”说着,她又从手旁的碟子中拈了块糕点,送到了谢迟嘴边,“厨房新做的糕点,很好吃的。”
这糕点是雕成桃花形状,小小的一块,很精致。
谢迟知道傅瑶这是想借机转移话题,也懒得戳穿,一低头,将她手中那糕点给咬了过去,舌尖有意无意地触及了指尖。
傅瑶只觉着指尖一热,随即蜷缩了起来,她将手掩在了袖下,目光飘忽着没话找话:“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谢迟一看就知道她八成是已经忘了自己清晨说过的话,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吩咐道:“来帮我更衣。”
替夫君更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以往谢迟要么是自己动手,要么是让丫鬟伺候,这还是头一次让她来。傅瑶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起身:“好。”
谢迟身上穿着的是那件深紫色的公服,长身玉立,显得煞是好看。傅瑶很喜欢他这个打扮,忍不住多了看几眼,心猿意马的。
两人站得极近,谢迟垂眼看着她,语气微微上扬:“是不会吗?”
第26章
傅瑶并没伺候过人,但宽衣解带又不是什么难事,哪有什么“会不会”一说?她迟迟不动,一来是看得出了神,二来则是有些羞怯。
先前亲吻的时候,她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凑上去的,大半时间都闭着眼不看,可如今却是不能闭眼的。
谢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尾音微微上扬,是隐晦的催促。
傅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去解谢迟腰间的玉带。
虽然想要竭力保持镇定,看起来不那么慌,但指尖还是微微颤着,将她的心绪暴露无疑。
谢迟垂眼看着,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从她微颤的指尖挪到了通红的耳垂,但却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明明谢迟才是那个被脱衣裳的人,可傅瑶却硬生生地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等到将公服褪下换上常服,系好系带之后,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换好了……”
傅瑶还未来得及退开,就被谢迟给攥住了手腕,随后听到了他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见傅瑶闭口不言,谢迟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脸红成这样,方才是在想什么?”
谢迟的体温原就比寻常人要稍低些,两相对比,倒像是凉玉似的。傅瑶被激得颤了下,听到谢迟这句话后,只觉着霎时更热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可否认,她有那么几瞬,的确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但想归想,断然是说不出口的。
“嗯?”尾音上扬,像是在催她快些回答。
他这般不依不饶,傅瑶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谢迟这是故意找事了,窘迫地垂首道:“别欺负我了……”
谢迟原本是嫌傅瑶避重就轻,所以有意为难几句,但见着她这模样,眸色也随之暗了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
他知道傅瑶窘迫得很,必是不愿让丫鬟们见着的,便松开了她的手。
傅瑶如释重负,在原位上坐了,自己动手添了杯茶水。
银翘满脸笑容地进了内室,见了谢迟后行了一礼,而后向傅瑶道:“大姑娘一家已经启程往京中来,遣来的随从今日先到了傅府,说是主子们五日后抵京。夫人方才遣人来传了消息,请姑娘看看是否方便,届时回家去聚聚。”
傅瑶盼了许久,如今总算是得了确切的日期,眉眼间立时多了喜色,将方才的窘迫抛之脑后。
“我已经同阿云商量好了,到时候回家去住几日。”傅瑶认真地盘算道,“长姐离京好些年,兰兰和松哥儿也是头回到京城来,我要陪着她们好好地逛逛……”
她兴致勃勃,开了话头之后甚至都停不下来,就差去拿张纸去挨个记下来了。
谢迟在另一侧坐了,漫不经心地听着主仆二人商议,渐渐地却不耐烦起来,直接从碟中拿了块桃花糕,堵了傅瑶那喋喋不休的唇。
傅瑶倒像是被人给掐了脖子似的,霎时安静下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谢迟。
银翘也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满脸震惊,被谢迟瞥了一眼后,随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说得差不多了吧,”谢迟淡淡地开口道,“人还没到,倒也不必这般迫不及待。”
傅瑶听出谢迟的不耐来,虽不明白这怎么就惹得他不高兴了,但也没敢反驳,给银翘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
银翘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屋中就又只剩了他二人。
傅瑶将那糕点给咽了下去,又喝了口茶水,这才小声道:“我与长姐自小感情深厚,就如同你与阿云一般,如今她要带着夫婿和孩子回京来,我便难免高兴……”
她这解释还没说完,就又被谢迟塞了块糕点,只是这次没丫鬟在旁,他的手并没立时收回,食指点在了傅瑶唇上,像是在示意她不必多说似的。
傅瑶怔怔地看着谢迟,就像是受了蛊惑似的,含着那指尖舔了下。谢迟指尖上沾了些糕点上的糖霜,是甜的。
“你……”指尖被温热的唇包裹着,谢迟喉结微动,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不耐烦,直接攥着傅瑶的手将人拉到了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膝上。
傅瑶身形娇小,就算是压在身上也好似没什么重量,谢迟勾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随后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就如疾风骤雨一般,谢迟被撩拨出了些火气,半点没留情。傅瑶被牢牢地困在他怀中,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
谢迟握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收紧,傅瑶只觉着仿佛都要喘不过气来。
情、欲上来的时候,谢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显得格外地凶,傅瑶初时还算享受这亲热,可渐渐地就开始吃不消,断断续续地哀求着。
谢迟退开时,唇上满是水泽,随即被他若无其事地抿去。
傅瑶一边都快要上不来气,想着躲避,可一边看着他这模样又觉得好看的要命,压根舍不得离开,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
谢迟轻轻地抚着傅瑶的背,替她顺着气,声音低哑道:“别勾我。”
他声音里也带了情欲,傅瑶听得心跳加快,躲避着他的目光,欲哭无泪道:“你就算是生气,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谢迟却并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他拉过傅瑶的手,慢慢地揉捏把玩着。
傅瑶垂眼看着相扣的十指,努力地回想着方才说过的每句话,可始终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惹了谢迟。她思来想去,最后自己也烦了,将手抽了回来,气道:“你不讲理!”
她也不肯再坐在谢迟膝上,可才站起身来,就又被谢迟给拦腰抱了回去。
“你嫁的是我还是阿云?”谢迟见她当真是恼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要回家去住,不同我商量,反倒去问阿云的意思?”
傅瑶:“……”
这原因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平心而论,傅瑶的确是与谢朝云的关系更好些,几乎什么话都能聊,可在谢迟这里却需得格外小心些。
但这件事情却并不是为着这个缘由。谢家后宅的事情一直由谢朝云管着,傅瑶每日也跟点卯似的去那边学东西,故而回家之前得跟谢朝云说清楚了。
至于谢迟……傅瑶原以为他压根不会在意自己做什么,却没想到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他就能折腾自己半晌。
“你先前曾说,随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傅瑶半带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又怪我不向你报备?”
谢迟沉默了片刻,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成亲后不久,他压根不怎么在乎傅瑶,说这话时也有些赶人的意思,让她不要来打扰自己。
没想到不过短短月余,就自打脸了。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谢迟面不改色道。
他彻底坐实了那句“你不讲理”的抱怨,但也没半点心虚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瑶,大有一副“我就这样,你奈我何”的架势。
傅瑶磨了磨牙,却发现自己对着谢迟的确生不起气来,也难怪他朝令夕改也能这么坦然。
谢迟这个人,先前疏远的时候,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可如今关系亲密了些,却是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比先前不知道严苛了多少。
傅瑶争不过他,只能暗暗地气自己心软。
谢迟见她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戳了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角,难得放软了些语气:“真生气了?”
傅瑶也不抬头,只垂眼看着自己衣裳上的绣纹:“没有。”
“好了,方才是我做得过了些。”谢迟道,“来同我讲讲你那姐姐一家吧,不是有很多话吗?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