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并不清楚他站这儿多久了,看样子不像是刚来。
他用中文打了个招呼:“嗨!”
南舒点点头,慢慢地爬上岸,透明的水珠从她的肌肤滚落,砸在银白的瓷砖地面上。
从别扭的中文口音中,南舒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用俄语试探了一下,直接说:“你好。”
对方突然兴奋起来,“你会俄语?”
南舒掏了瓶水喝,颊边漾起浅浅的梨涡:“我的大学专业是俄语,所以略有研究。”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聊得更自然了些。
南舒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维克多。本来他说想要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或者推特,她拒绝了。
萍水相逢的人,没有这个必要。
似乎外国人并不会因为对方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便立马转变态度,依旧很热络地与她聊着,还聊到了俄罗斯的风土人情。
南舒一直很想去那边看看,所以也挺感兴趣的。
谌衡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她裹着浴巾,露着白花花的两条长腿,在跟一个穿着短裤,上半身赤.裸的外国男人聊天。
南舒看见他来,并不意外,反而笑着向维克多介绍,“他是我的男朋友。”
维克多夸他很英俊。
谌衡隐隐有些不爽,但也不会表现出来,外交官最擅长的就是社交和敛藏情绪,尤其是碰到外国人。
他这个精通六国语言的副司长更不会怯场。
谌衡将南舒带回去,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昨晚那套白衬西裤,估计是出门前洗了个澡,找了这儿附近的几个场馆都不见她身影,才找到游泳池来的吧。
南舒眼神清冷,细细地说:“你在不高兴?”
“你没看出来?”
谌衡隔着浴巾,搂住她的腰,将她大半个身子都圈进了怀里,占有欲强得可怕。
南舒嫣然一笑,“怎么?我的男朋友陪我度假,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我还不能自娱自乐啊?”
她的语气多有埋怨,毫无做作撒娇成分。
是真实的情绪表达。
谌衡将她拉回房,抵在门后,对她全身上下逡巡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穿成这样与一个男人单独在游泳池边聊天,就莫名的烦躁。
他用手指梳理着她被泳池的水打湿的长发,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捻带着酒后慵懒和漫不经心,蛊惑道:“我只是希望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发生……”
南舒漆黑的眼注视着他,唇侧撩出浅浅的弧度,不是很认同这样的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叛逆了。
以前的她太爱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从未仔细思考过他们的关系与他真实的样子。
谌衡又补了一句,“你只能是我的。”
“只能?”南舒复述了一遍。
她勾着他的脖子:“说得未免太绝对了吧。别说结婚都会有离婚的时候,情侣分手简直是家常便饭,你能确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南舒看到谌衡眼中有不确定的神色,却也只是一瞬,轻轻掠过,被他隐藏得很好。
“为什么不会?”谌衡抚着她的头发,“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四年都这么过来了,以后……”
南舒面上维持着矜冷的淡笑,并不是很想听下去,耍了个赖,进浴室洗澡,换上舒适的衣服。
四年都这么过来了。
这句话,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于他而言,只是“这么过来了”。
而她,却是无数个微小的委屈积累与敢怒不敢言。
**
昨晚的事情,南舒并没有告诉谌衡,只自己默默憋在心里。
她思考了一晚上,总觉得那几条短信很奇怪。
既然是上周六去爬山,那为什么不在爬山结束直接发给谌衡,而选择过了一周,在一个深夜发送过来。
南舒不蠢,随随便便因为几条短信就被人牵着鼻子走,突然疯了一样对谌衡大吼发脾气求解释,这种行为她还真干不出来。
就算是死,起码也要知道真相。
如果他真的触了她的底线,她自然会离开,离得远远的,生怕脏了自己。
陪他吃了午餐,两人一起去泡温泉。
好好的一次度假,中间掺和了那么多事情,南舒毫无心情。
谌衡也看出来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将她捞到身侧问:“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南舒看他一眼,总觉得他此刻离她很遥远,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一样,莫名在两人中间生出了一道屏障,有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她瞎诌道:“快毕业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打算。”
“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谌衡倒没什么所谓,“不工作也行,继续读书也可以。”
南舒绯色的唇瓣扯出一抹弧度:“哪真的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
傍晚吃完晚餐,谌衡便带她回去,原本是准备回御园的,但南舒硬是要回学校。
她无法接受在知道他可能有别的女人的时候,还跟他做那样的事情。
谌衡不解道:“理由?”
南舒说:“我跟欢欢约好了,今天晚上有点事情,她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了,总不能出尔反尔,让她回去吧?”
谌衡果真将她载去了学校。
温亦欢蹲在校门口玩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格外认真,八成是在打游戏。
南舒一下车,谌衡没多停留,直接倒车就走。
她还往他离开的方向望了眼,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温亦欢听见声儿,打完一盘游戏,直接撑着膝盖站起来,腿都快麻了。
南舒走过去扶她:“干嘛蹲着玩啊?”
“难道坐着玩啊?”温亦欢斜她一眼,“大晚上的,偏要我出来等你,怎么不回御园啊?”
在她面前,南舒的情绪也没必要隐瞒,只是低声喃了句:“不想回去。”
“怎么了?”温亦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毛都差点儿拧成川字,“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南舒抿了抿唇,在心底叹了口气:“欺负谈不上。”
如果真的有了第三者,那应该是背叛吧。
而不仅仅是欺负的问题。
**
隔了几天。
那件事,南舒咽在肚子里沉默了许久。
她还没想到解决办法,机会却意外地降临在她面前。
周四下午,韩教授让她把论文定稿,按照学校要求打印成册,递给他。
最近大家都在赶论文,学校的复印店排了好长的队,南舒只好去校外找了家。
打印后,南舒拎着论文稿返回学校,顶着烈烈的太阳光线眯了眯眼,却无意在校门一侧瞧见了一辆熟悉的古斯特停在路边。
一男一女从后座下来。
男的身形颀长,气质矜贵独特,穿着简约的高定西装,一下车便往教学区的方向走。
女的个子矮矮的,四肢纤瘦,有着一头及肩的微卷发,见男人走路的脚步飞快,她也小跑着跟上去。
南舒站在不远处,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拍照的女孩儿,平刘海,微卷发,一个可爱类型的甜妹,走在谌衡身侧。
男人并未看她一眼。
很快,她便被徐阳领走了。
谌衡反而是往行政楼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催得我好紧张,wuli谌副司长还有一个劫没历啊!!
他们最终的分手原因不是误会出轨啦QVQ
别养肥我,今天66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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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
南舒捏紧了手中的论文稿,下意识地跟了过去,与谌衡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他步伐并不急促,但步子迈得很大,因此南舒需要加快脚步,才堪堪追上。
A大的行政楼特别安静,鲜少会有学生进进出出,尤其是这个时间点,其他年级的同学都在教学楼上课,门口除了保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南舒不算是跟踪,她并没有走得鬼鬼祟祟的,况且她本来也是要去行政楼找韩教授的,若是谌衡此刻往后看,定能看见她跟在身后。
可他没有。
谌衡一进行政楼就按电梯,直接上去。
南舒到达电梯附近时,他已经不见了人影,电梯上去又下来,根本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懊恼地踢了踢电梯附近的墙壁,有点儿耍小性子地生气了一会儿。
他来A大不告诉她就算了,还跟那个女孩儿一起坐他的车过来。自己的专属位置被人抢走,谁都会不高兴。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南舒拿着论文稿走进去,关门,按了四楼,直接往韩教授的办公室走。
韩教授不在,她安安静静地推门进去,将论文搁在了桌面上,随后发微信告诉他:【老师,你不在办公室,我直接放你桌面啦。】
韩教授没回,估计正忙。
南舒也不在意,刚准备离开,一推门走出办公室,正巧碰见大四俄语系的辅导员,找她问了点儿事情。
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南舒才能脱身。
交完论文,所有的毕业流程基本搞定。
南舒一身轻松地按电梯下去,低头玩着手机,却在电梯下至三楼时,瞧见一双程亮的皮鞋出现在了视野里,再往上抬眸——
谌衡单手插兜走进来。
南舒当即愣住,刚刚跟丢了的人,居然会这么巧在这儿碰到。
谌衡看见她,也有短暂的意外,却很快掀起眼皮走进去,站在她身侧,问了句:“来这儿做什么?”
南舒说:“交论文稿。”
她仰头瞥他一眼,发现他并无慌乱之色,这恰恰证明了他和那个女孩儿一起来学校丝毫不心虚。
所以,他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南舒快速做出了判断。
几天没见,谌衡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凑,像是随口一问:“你的指导老师是谁?”
“韩成烨,韩教授。”南舒如实说。
韩教授是俄语系最出名的语法老师,发表过的论文和拿过的大奖不计其数,在A大任教了将近三十年,资历也属于中上层,学校里的许多老师都对他很敬重。
既然谈到了这,南舒笑着问:“你认识啊?”
“略有耳闻。”
“也对。你大学不是在国内读的,没接触过也正常。”
电梯向下滑动得很快,还没聊几句天,电梯门就在一楼打开了。
南舒走出去,默了几秒,完全没注意到谌衡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退了回来。
他自然而然地将手垂在两侧,与她一起走。
下午的三点多的太阳有点浓烈,虽不及正午,仍照得刺眼。
南舒刚好用手上的一本书给自己挡了挡,问他:“对了,你来学校干什么啊?”
谌衡说:“谈点儿事。”
南舒问:“又是工作?”
“嗯。”
行吧。
她并没有怀疑,毕竟A大在国内算是排名很前的外国语大学,与外交部有合作很正常,只是为什么会与国际经济司扯上关系。
在她潜意识里,国际经济不都是进行与经济相关的工作吗?
工作上的事儿,说到底也与她无关,南舒没有多想,走着走着,便与他走到了校门,远处那辆纯黑色的古斯特还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南舒往那儿望了眼,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
她还没说出口,谌衡已经绕过车尾走到驾驶位旁,拉开车门,淡声说:“上车,陪我吃个饭。”
“啊?”
南舒有点懵,徐阳和那位小姑娘都不在这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谌衡坐进了驾驶位,那意思就是他来开车。
所以,不等他们了?
南舒觉得自己有点儿蔫坏,看到这个结果还挺高兴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拉开车门坐进去,垂着眸思考了很久到底该不该说,最后委婉地问:“徐阳呢?他没跟着你吗?”
谌衡将钥匙插进钥匙口,启动引擎,边左转汇入车道边淡淡道:“他有点事,一时半会儿忙不完。”
南舒“哦”了一声。
谌衡边开车边望着北京城里逐渐繁华的街景,出了声儿问:“想吃什么?”
“现在吃饭会不会有点早啊?”
现在才四点不到,饭点最早也是五点开始,好似刚吃完午饭,没干什么活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南舒还有点儿不适应。
谌衡却说:“晚上有个应酬,先陪我吃点儿,到了桌上估计就吃不了什么东西了,净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