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昔邀晓  发于:2020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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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仙师虽顶着世外高人的名号,但其实就是个烂心烂肺的畜生,拐带小孩不说,还到处招摇撞骗,不仅骗人家的钱财,还糟蹋人家的姑娘。
  蓬莱仙师见傅砚天生白发,是个可以拿来骗人的好工具,就把傅砚说成天煞孤星,专克身边的人,由此把傅砚从农户手里骗了过来。
  之后为了把傅砚塑造成仙人的后代,蓬莱仙师用尽手段,让当时还小的傅砚不敢哭不敢笑,还得出口就会说些玄而又玄的道理和诗文。
  为此傅砚每天都得背好多东西,背了还不算,还要学会用淡漠的口吻说出来,这样才能唬住人,若是没背好,或者语气不对,蓬莱仙师就会饿着他,或者给他吃自己炼出的丹药。
  那些丹药气味十分古怪,可驱逐虫蚁和各种小动物,蓬莱仙师拿其他小孩试过药,确定不会致命,只会让人服用后非常痛苦,痛到满地打滚抽搐,生不如死。
  长期食用,还会在食用者身上留下丹药的气味。
  怕时间不够用,司涯专挑最骇人的内容来说。
  例如有一次蓬莱仙师为了骗某地一富商,叫人用绳子把年仅七岁的傅砚吊起来,营造出傅砚从天而降的假象,那个拉扯绳索的小孩嫉妒傅砚不会被打骂,就松手让傅砚从高处摔了下来。
  蓬莱仙师没骗到钱还露了馅,便让其他孩子把那个松手的小孩活活捂死,至于傅砚,为了不失去这么好的工具,他自然会找大夫给傅砚医治,但药钱会从其他小孩的饭食里扣,导致那些小孩越发敌视傅砚……
  “阿砚十四岁那年,一个老太监找到了老畜生,要老畜生和他一块利用阿砚的身世联手骗取先帝的信任,却也因此让阿砚和当今皇帝相认,之后他们兄弟俩联手,弄死了老畜生和老太监。”
  司涯喝了口茶,实诚道:“我和你说这些吧,其实就是想让你知道阿砚以前过得有多惨,让你多心疼心疼他。”
  顾浮听得呼吸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会的。”
  “阿浮?”傅砚转头看见顾浮愣愣地看着他,便问:“怎么了?”
  顾浮把傅砚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摇了摇头。
  怕傅砚不信,她还主动开口转移了傅砚的注意力:“你师兄他……到底是男的女的?”
  傅砚奇怪:“怎么这么问?”
  顾浮:“我见他穿过女装,还挺好看。”
  傅砚垂下了眼帘:“你想知道的话,下回他再来,我叫人把他衣服扒了。”
  顾浮:“……倒也不至于。”
  傅砚:“那就别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好看。”
  顾浮失笑,凑上去在傅砚的唇角亲了一下:“你最好看。”
  边上抓着鸽子的一叶:“……”
  ……
  九月,秋高气爽,正是品蟹赏菊的好时候。
  永安县主起头在书院内办了场赏菊宴,让姑娘们旬休回家带菊花来书院,最后大家投票,选出品相最优的花王。
  有姑娘别出心裁,不仅从家里带了几盆菊花,还带了几笼螃蟹回书院,交由书院的厨房料理。

  顾浮作为学生们最喜欢的司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于是顾浮特地入宫,去皇后那抱了盆极为稀罕的绿菊赴宴。
  姑娘们一看到顾浮带来的绿菊,纷纷表示顾浮是司业,不是学生,不在参选范围内。
  顾浮:“那为何永安县主能参加?”
  姑娘们异口同声:“反正你不能。”
  顾浮被无情地踢出了评选,怀里的绿菊也被姑娘们拿了去。
  顾浮无法,索性坐到一旁吃吃喝喝看热闹。
  没过一会儿,永安县主来找她,说是瑞阳长公主不见了。
  顾浮:“出书院了?”
  永安县主摇头:“书院外的侍卫都说没看到,应该还在书院里。”
  顾浮起身:“我去找,这事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顾浮离开此次举办赏菊宴的大厅,从没人的课堂找到学生们居住的松园,最后在教场边一棵大树旁看到一架梯子,于是走到树下,果然透过枝叶,看到了坐在树上的瑞阳长公主。
  今日赏菊宴,永安县主为了让她们玩得开心,特地允许她们穿自己的衣服,可瑞阳长公主身上依旧穿着书院统一分发给学生们的裙衫,还坐在碗口粗的枝丫上,看着眼前空旷的教场发呆。
  顾浮爬着梯子上树,坐到瑞阳长公主身边,问她:“公主殿下怎么不去赏花?”
  瑞阳低下脑袋:“没心情。”
  顾浮回忆了一下近来发生的事情,问:“可是因为左迦部求娶公主一事?”
  就在几日前,左迦部送来的书信抵达京城,书信上写说左迦部愿意与大庸谈和,作为代价,他们索要了不少金银珠宝绸缎米粮,还有就是要娶他们大庸的长公主——瑞阳。
  皇帝没有答应,一来是不愿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二来,左迦部在北境惯有凶名,从来都是攻下一城便杀光城中百姓,使北境百姓恨透了他们,如今北境边防足以抵御他们,若就这么谈和,只怕会让仇恨滔天的北境百姓不满。
  现下左迦部谈和一事还在商议,但陛下的态度很坚决,按说瑞阳不该不高兴才是。
  但面对顾浮的询问,瑞阳点了点头。
  早在皇帝给顾浮和傅砚赐婚开始,瑞阳长公主就把顾浮当成了自己的婶婶。
  现下有些话她不好告诉母后,怕母后担忧,但和顾浮说说却是可以的——
  “昨日旬休,我本想着回宫去跟母后求一盆品相不错的菊花,带回来抢个魁首,可我才回宫,便有人来劝我,话里话外都是我身为一国公主,享尽荣华富贵,就该在这个时候自请远嫁,为父皇分忧。”
  顾浮挑眉:“谁来劝你?”
  瑞阳数道:“我外祖母、舅母,还有那几个姑姑,外祖母为了让我听话,还差点对我下跪。我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我嫁。
  “是。我身为公主是该为国尽责,可既然我父皇母后都不曾强迫我,他们凭什么这样逼我?可我再想想,又觉得他们说得似乎没错,若能让北境战事平息,牺牲我一个,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她问顾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见见父皇,告诉他我愿意嫁?”
  顾浮沉下脸:“你别听她们放……胡说,也绝不可向陛下自请去和亲。”
  这是除了父母以外,头一次有人这样坚定地告诉她不可以去和亲,她嗓子有些发紧,问道:“为何?”
  父皇和母后都说,北境的安宁不该由她一个女孩来承担。可瑞阳总觉得那是父皇和母后对她的偏爱,他们越是如此,瑞阳越是愧疚,越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置北境百姓于不顾。
  如果顾浮的答案也是如此,她恐怕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父母对她的偏宠,甚至有可能明天一早就离开书院,到早朝上,让父皇同意将她送去和亲。”
  到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父皇想不答应都不行,也算是成全所有人,尽了她身为一国公主的职责。
  顾浮扯了扯嘴角,显出几分平日里少有的痞气:“你当真相信,送你去和亲,左迦部就会消停,北境就会安宁?”
  瑞阳愣住:“不是吗?”
  顾浮确定,整个京城再没有人比她和郭兼更加了解北境,了解左迦部:“北境境外有许多部族,左迦只是其中之一,因喜欢屠城而比较显眼,安抚了左迦部不代表其他部族就吃饱了肚子,不会再来边境劫掠。而且……”
  瑞阳咽了口口水:“而且?”
  顾浮冷笑道:“左迦部已经连续两年不曾攻占我大庸边境城池,为此不得不东迁,去侵扰东部小国,可因他们凶名太盛,东部几个小国担心唇亡齿寒,便齐齐联手抵御,叫他们只能捡些残羹剩饭来吃。
  “你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们议和?多半是觉得撑不过今年冬天,想借议和得到些钱财米粮,吃饱壮大后明年再来,说是要娶你,到了明年必会先拿你做筹码,让大庸用钱财将你赎回,然后用我们大庸米粮喂饱的部众来劫掠我们大庸的边境,杀我们大庸的子民。
  “听说左迦部还有共妻的风俗,到时候长公主殿下即便回到大庸,也会是世人眼中的残花败柳,没人会记得你自请远嫁的大无畏,甚至会认为是你没有尽好和亲的责任,才导致左迦部再次来犯。”
  “如何?”顾浮看着微微张开嘴,彻底呆掉的瑞阳长公主:“殿下要听那些人的,辜负陛下和娘娘对你的宠爱回护,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吗?”
 
 
第五十七章 
  斑驳的光影透过枝叶洒落在顾浮身上, 顾浮侧头看着瑞阳长公主,脸上带着堪称和善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让天真的瑞阳被扎了个透心凉。
  浸染着寒意的风吹拂而过, 瑞阳打了个冷颤, 险些没坐稳从树上掉下去, 幸好顾浮及时伸手, 摁住了她的肩膀。
  瑞阳脸色苍白,顾浮的话和刚刚差点掉下去的惊险让她心跳得飞快, 她搭在树枝上的手轻颤不已, 脸颊也微微发麻。
  “这里有些冷, 我们去太阳底下走走吧?”顾浮看瑞阳浑身都在抖,于是提出建议。
  瑞阳张了张嘴,发出第一个音的瞬间, 眼眶就湿了:“我、我腿软, 可能、下不去”
  顾浮揽着瑞阳的腰,抱着瑞阳从树上跳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瑞阳尖叫出声, 她紧紧抱着顾浮,即便稳稳落到了地上, 也没把手松开。
  顾浮任由她把脸埋进自己怀里,小声地哭泣。
  过了一会儿, 瑞阳抬起头, 满脸泪水,抽泣着问顾浮:“她们、外祖母她们, 为什么……”
  顾浮知道她想问什么,想了想,道:“大约是对北境没什么了解吧。”
  瑞阳懵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还想问,既然这些事情顾浮都能知道,那她的外祖母为何不能为了她去问问别人?她的表哥李禹不就在北境从过军吗?
  可瑞阳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大约是怕顾浮答不上来,又或者是怕顾浮能答上来。
  然而许久之后,瑞阳还是知道了答案,因为李家要“懂分寸识进退”,要“谨小慎微不仗着外戚的身份恃宠而骄”,要“时时刻刻谨记身为臣子的本分”,要“为君分忧”。
  所以他们不能因为陛下偏宠就护着她这个外孙女,免得朝臣把北境战乱不止的原因都归咎于皇后专宠,说李家女自私自利,不肯为国牺牲自己的儿女,平白污了李家的清名……
  顾浮安抚好瑞阳,离开书院后就入了趟宫,把瑞阳这边的事情同皇后说明,免得李家人再做出别的什么事来。
  皇后知道瑞阳昨日旬休,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嫂子都入了宫来探望瑞阳,可皇后怎么都没想到,她们竟是来逼瑞阳的,就像当年逼她嫁入东宫一样。
  “母亲如此大义,那为何陛下看在我的份上提拔禹儿时,你们不知道避嫌叫禹儿辞了君恩,免得惹人闲话?”凤仪宫,皇后召来自己的母亲,当着面撕破了脸皮。
  李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震惊道:“娘娘,那可是我们李家的嫡孙!李家未来的荣辱皆系于他一人之身,你怎忍心这样对他?”
  “瑞阳才是我的女儿!”皇后展现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狠厉:“听着!本宫有今日是本宫自己赚来的,往日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本宫甘愿拂照李家,可你们要是再敢打瑞阳的主意,本宫定叫你与父亲生不如死!”
  李老夫人看着皇后,惊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旁的景嬷嬷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夫人,劝皇后:“娘娘,老夫人毕竟是您的母亲,您怎能这样同她说话。”
  皇后朝景嬷嬷看了过去。
  李老夫人入宫那日,皇后特地让景嬷嬷去瑞阳那送了东西,回来后皇后问过景嬷嬷,问她李老夫人都和瑞阳聊了些什么,景嬷嬷只说是闲话家常,瞒下了老夫人逼瑞阳自请和亲的事情。
  皇后知道景嬷嬷心在李家,可这么多年两人相互扶持,皇后自认从未亏待过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她在背后给了自己一刀。
  皇后侧开脸,停顿后说道:“景嬷嬷年纪大了,既然你心里只有李家,那本宫恩许你出宫,回李家去吧。”
  景嬷嬷愣住,随即扑腾一声跪下,膝行到皇后面前,拉着皇后的衣摆连声哀求:“娘娘!娘娘您不能,您不能这样对奴婢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
  皇后挥了挥手,当即有人上前将景嬷嬷捂嘴拖了下去。
  皇后看向自己的母亲,见她气得脸色涨红站立不稳,皇后忍下仅剩的一丝不忍,决绝道:“母亲若还想让李家和禹儿好好的,就安分点,本宫并非是靠陛下恩宠才能活着的后宫女子,即便不依靠娘家,本宫照样能坐稳后位,不信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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