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昔邀晓  发于:2020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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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顾浮告诉过穆青瑶,说穆衡在北境见到她的时候根本认不出她。
  所以穆青瑶很怕,怕十几年的分离让父亲也认不出自己。
  不对,穆青瑶想, 认不出才是正常的, 毕竟是从小孩长大成人, 样貌变化自然是大。
  可穆青瑶还是无法平复心情, 她在厅堂里来回走动,各种胡思乱想。
  比如自己是否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会不会有什么遗漏?
  比如父亲续弦不曾告诉她, 那哥哥呢, 哥哥有没有娶嫂子,不会娶了嫂子也没告诉她吧?
  还比如,面对父亲和哥哥, 自己是该像平常一样, 伪装自己,给他们一个好印象, 还是像面对顾浮一样,表露自己本来的面貌?
  但很快穆青瑶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看到多年未见的父兄,她根本来不及选择, 眼泪霎时间就流了满脸, 吓得穆衡和穆邵卿两个大老爷们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穆青瑶,只因穆青瑶和她早已去世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导致父子俩百感交集,特别是穆邵卿,看到穆青瑶就想起了早逝的母亲, 忍不住跟着穆青瑶一块红了眼眶。
  顾启铮和顾启榕兄弟俩今天也在家,顾家帮着养育穆青瑶十几年,穆衡父子少不得留下吃顿饭,和顾启铮叙叙旧,等离开已经是下午。
  穆青瑶的行李早先已经搬了不少去穆府,剩下还有两车东西,跟着一块拉过去就行。
  从顾家大门出来,穆青瑶拉着顾浮,很是不舍。
  顾浮笑着道:“想我就过来住几天,我让婶婶把你的院子留着,你随时能来。”
  穆青瑶抱了抱顾浮,只觉得自己十几年流的眼泪都没有今天流得多。
  穆青瑶坐马车,穆衡父子俩骑马。一路上穆邵卿都驱马跟在马车旁,和穆青瑶说这些年在西北的事情,期间穆青瑶还问穆邵卿:“哥,你娶妻了没?”

  穆邵卿笑道:“当然没有,我要是娶了亲,还能等你来问,当然是早早就和你说了。”
  穆青瑶掀起车窗帘子:“那父亲娶妻续弦,你们为何都不和我说?”
  穆邵卿僵在了马上。
  穆青瑶无意让兄长难堪,便又接了句:“若非阿浮及时提醒了我,让我叫人另外多收拾出两个院子,你让妹妹和小娘回来后住哪?”
  穆邵卿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告饶请罪,让穆青瑶原谅他,还告诉穆青瑶:“吴小娘当年只是被父亲收做妾,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告诉你。后来父亲将她扶正,又生了三妹,怕你一个人在京城知道这个消息会难过,这才瞒了下来,不是故意伤你心的。”
  穆青瑶轻哼一声:“原谅你了。”
  穆邵卿嘿嘿笑着,然后想起什么,忍不住问她:“你可知道顾、顾二她……”
  穆青瑶知道穆邵卿想问什么,她怕让人听见,抢先岔开了话题:“阿浮虽没嫁人,但是有婚约了,哥哥还是死心的好。”
  穆邵卿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涨红了脸:“我没要问这个!”
  穆青瑶:“那哥哥要问什么?”
  穆邵卿支支吾吾:“她、她既然有了婚约,为何拖到如今还没成婚?”
  穆青瑶想了想穆邵卿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答曰:“阿浮曾陪顾家老夫人去坐忘山礼佛,在坐忘山待了五年,去年腊月初八才回的家。”
  五年,时间对上了。
  穆邵卿便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北境认识的顾将军,就是顾浮。
  回到家,穆青瑶总算是见到了吴小娘和自己的三妹——穆白娣。
  吴小娘出身西北,大约是有外邦人的血统,五官轮廓非常深邃,鼻梁高挺,看着格外有韵味。
  穆白娣今年十二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跑过来,先是对着穆衡和穆邵卿喊了爹爹和哥哥,然后又拉着穆青瑶,和她撒娇:“你就是姐姐吧?姐姐,你的院子居然建在水上,好漂亮啊,我想住姐姐的院子!姐姐你把院子让给我吧!”
  穆青瑶看着穆白娣,不自觉就挂上了温柔而又无奈的笑意,隐约间还透出些许无措,像是习惯了任人揉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别人。
  穆衡看着,突然就想起顾浮的话,心里不免涌起一阵愧疚和后悔,并对穆白娣道:“胡闹什么,像你这般没个定性,还想住水榭,掉水里怎么办!”
  穆白娣不高兴,可想起母亲的叮嘱,她还是忍了下来,噘着嘴十分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说到这,那吴小娘才笑着上来劝道:“白娣不懂事,青瑶你别和她计较。
  穆青瑶也没说什么,只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娘行了礼。
  吴小娘亲亲热热地“诶”了一声,又当着穆衡的面对穆青瑶说自己从未来过京城,被京城的繁华吓了一跳,府里许多东西也都没见过,稀罕得很。就是这府里的下人是穆青瑶买来的,卖身契都在穆青瑶手上,所以不大听她的话,就想让穆青瑶给她点脸面,好让她能管管府里的下人。
  穆衡本还对吴小娘存着气,觉得先前险些就因她不懂事忘了去接穆青瑶,可听完吴小娘的话后,他又不免对吴小娘起了怜惜,想着吴小娘毕竟出身西北,小门小户,自是比不得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懂规矩,也就原谅了她,还忍不住想要偏着她,让穆青瑶把管家的权让出去。
  穆青瑶没错过穆衡的表情变化。
  于是她赶在穆衡开口之前,对吴小娘说:“小娘莫急,你初到京城,不了解京城的物价,也不知各家登门往来要送什么才不算失礼,贸然接手容易出岔子,所以账册和对牌就先放我这吧。你和妹妹舟车劳顿,先歇两日,之后我再一一教你,等你学会了,你便是要我帮你管家,我也定装作听不到,跑我那些诗社的小姐妹那躲懒去。”
  穆青瑶不是不会揽权,只是先前住在顾家,住得万事顺心,没有争抢的必要。
  如今吴小娘一来,就借着自己的出身卖惨博取穆衡的怜爱,想要夺取掌家的权利,她自然要借力打力,让吴小娘因此露怯,也让穆衡知道吴小娘没能力也没眼界执掌中馈。
  果然穆衡没有贸然拿自己在京城的人缘来宠吴小娘,还让穆青瑶别累着,慢慢教就是。
  回到自己居住的水榭,穆青瑶身边的丫鬟还有些奇怪:“姑娘平日什么都不在意,怎么这回……”
  穆青瑶淡淡道:“我不在意,不代表别人能随便抢走。”
  说完,穆青瑶停顿片刻,缓缓舒出一口气:她没想到,住自己家,竟会比住在顾家还累。
  ……
  送走穆青瑶,顾浮看时间还早,就回了趟书院。
  书院管理森严,即便带着验明正身的玉牌,也得通过层层检查才能进去。
  书院内部很大,景致也不错,并依靠景致将各处分成了三个部分,一个是学生们居住吃饭的地方,一个是上课的学堂,剩下一个就是骑马射箭用的教场。
  除了顾浮以外,书院还有三个司业,都是女子,其中两位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还有一位是永安县主。
  两位嬷嬷性格严厉,永安县主则温吞和善,顾浮不上不下,所以四个人里,反而是年纪最小的顾浮居中调停,更有话语权。
  书院刚开那会,永安县主看不少姑娘都躲着偷哭,就想先停一下课程,等姑娘们适应了书院里的环境再说。
  两位嬷嬷却认为,直接让姑娘们上课比较好,等忙碌起来,她们就顾不上想家了。
  两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顾浮劝住了永安县主,一边让课程继续,一边让永安县主专门负责开解那些心情抑郁,躲着偷哭的姑娘。
  如今姑娘们都已经习惯了书院里的生活,还纠集了拥有相同兴趣的姑娘,开起了诗社茶社画社等各种社团。
  有姑娘别出心裁想拉顾浮进自己的社团,特地等了顾浮大半天,终于看见顾浮,就跑来问顾浮喜欢什么,还说顾浮喜欢什么她就起什么社。
  顾浮想了想,说:“武社?”
  那姑娘:“顾司业喜欢跳舞?胡旋舞还是长袖舞?”
  顾浮:“武功的武。”
  那姑娘:“……告辞。”
  晚上,顾浮照常去祁天塔,见到傅砚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好吃饭了吗?”
  傅砚:“吃了。”
  顾浮朝楼梯口看了眼:“师兄不在?”
  “他嫌不能出门太闷,下午就出城去了。”傅砚以为顾浮这么问,是怕有人打扰他们,心里不免期待起来,等着顾浮把一叶支走。
  结果顾浮并未理会一叶,而是走到傅砚身边坐下,和傅砚絮叨,并从穆青瑶的小娘说到书院,还说有学生过来问她,能不能旬休不回家,只因那学生觉得待在书院比待在家里要舒坦,顾浮没同意。
  顾浮说得口渴,喝完一杯茶后发现茶壶空了,就看向一叶。
  一叶自觉下楼去端热水,顾浮放下空茶壶,继续说书院的事:“还有些姑娘,大约是觉得我年纪和她们差不多,什么苦恼麻烦都来找我说,弄得我有些招架不过来。”
  “唔……”傅砚放下笔:“顾司业。”
  顾浮:“……?”
  你叫我什么?
  傅砚像是感受不到顾浮的困惑,接着道:“我也有苦恼,你能听听吗?”
  顾浮笑了一声:“你说。”
  傅砚:“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不知怎的,近来总是冷落我。”
  顾浮坐直身,脸上写满“我有吗”三个大字。
  傅砚看着她,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特别哀怨:“虽然她每天都有来看我,但嘴里说的却是别人,她是不是厌弃我了……”
  尾音消弭在唇齿之间,顾浮一手摁着傅砚的后脑勺,一手捧着他的脸,清苦的茶味随着细缓的轻吻,在两人嘴里蔓延。
  稍稍分开,顾浮用只有傅砚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呢喃:“我嘴里说的是别人,含着的可是你。”
  傅砚顾不上还未调整平缓的呼吸,又凑上去咬住了顾浮的唇。
  直到一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浮才松开傅砚,在他耳边叹息:“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啊。”
 
 
第五十六章 
  顾浮和傅砚这两日太过安分, 导致一叶放松警惕,没像原来那样干什么都快去快回。
  等他端着热水脚步轻快地回到七层,看见一脸不满望向他的顾浮和傅砚,他才打了个颤, 惊出一身冷汗。
  他硬着头皮, 挪动沉重的步伐走到桌边, 往茶壶里加满热水, 随后飞快走到边上,放轻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见没办法把一叶吓走, 顾浮只好收回视线, 拉过傅砚的一只手来玩。
  傅砚也由着他, 改换另一只手继续翻阅奏报,下笔批注。
  少顷,一只白鸽自外面飞进来, 停顿几息后像是察觉到了危险, 眼看着就要飞走,被一叶快速抓在了手中。
  看着这只连靠近都不敢的鸽子, 顾浮突然就想起司涯曾经男扮女装,单独来找过她。
  那会儿书院才刚进学生, 她每天都要在顾家和书院之间来回跑,一次马车才出家门就停下, 车夫说遇着碰瓷的了。
  顾浮掀起帘子, 就见一个戴着幕篱的姑娘坐在马车前的地上,一没被撞二没被轧, 就是不肯起来。于是顾浮戴上浅露下车,走近后才发现,那个身材略显高挑的“女子”, 竟是男扮女装的司涯。
  顾浮无语凝噎。
  司涯掐着嗓子,对顾浮道:“这位姑娘,你的马车撞到我了,不说赔些银两,好歹送我回家吧。”
  顾浮:“……”
  行叭。
  顾浮就这么把司涯扶上了车。
  一上车司涯就掀了幕篱,活像个蹲路边的庄稼汉,拿着幕篱当扇子扇风,一边扇还一边压低声音,说:“等你半天了。”
  顾浮:“师兄找我何事?”
  司涯喝了口车上备的茶:“和你聊聊阿砚。”
  顾浮一听,扬声对着外头的车夫道:“去待贤街。”
  待贤街在京城的西南角,离顾浮现在所在的位置非常远。
  车夫有些犹豫:“姑娘,要是先去待贤街,再去书院,时间恐怕赶不上。”
  顾浮:“没事,先送这位姑娘回家要紧,慢慢走不着急,小心别又撞着人了。”
  坚信司涯碰瓷的车夫担心这是京城新冒出来的骗局,专门用“不赔钱”来使人放松警惕,想把他们家姑娘骗到偏僻的地方再行凶,于是让马车后面跟着的侍卫回家去,多带上一些人来,以防万一。
  马车一路朝着待贤街驶去,马车里,司涯控制着音量,说书似的和顾浮说起傅砚小时候的事情。
  他告诉顾浮,傅砚幼时被宫里人带出京城,托付给一户农家,然而运气不好,撞见了蓬莱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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