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忆青社比赛的负责人正站在一边,主位上坐着个中年男性。
中年人梳理着忆青社这几年的情况,录入成报告册,发送给另一端的淩白。
他交代着负责人:“过几天的画展一定要办好,特别是安全措施和人员筛查,一定要做到细致,一点差错也不能有,明白吗?”
负责人忙点着头。
十一月的天气凉飕飕的,他额上还冒出了点细密的小汗珠。
淩家的少爷不是个病秧子吗!怎么回来接手国内产业了?
还突然要亲自去活动现场巡视。
这万一磕着碰着了,自己这职称还不得一撸到底!
事情交代完毕,中年人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负责人也松了一大口气。
结果气还没喘全,门就被敲响了。
还没等他说话,门又自己开了。
门外的刘教授和门内两人六眼相对,感到了一丝尴尬。
他在外面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就以为这是故意下他面子。
一股气上来,他就趁着门口秘书不在,没忍住地冲了进去。
负责人面上有些挂不住,在老板面前强撑着问他:“刘教授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咳,”刘教授也意识到旁边应该是个大人物,反而更打起精神了,“是有个重要事情。”
“我们在筛选的画稿中发现一幅明显的抄袭作品。”
“我个人认为,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就应该直接淘汰并且公告批评以示警戒。”
负责人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你们处理不就行了?”
用得着这么急地推门进来找他?
旁边的中年人也面带不满,觉得有些没规矩。
管理有些过于放纵。
刘教授来了兴致,挺了挺胸脯:“因为这个抄袭者是苏家的,那个商业豪门苏家,他们都有些顾及。”
只有他坚持本心,不为金钱与势力所屈。
负责人有些犹疑,旁边的中年人却直接发问:“苏家?苏家的谁?”
刘教授:“叫柏泠。”
“你们查证过是抄袭的?”
刘教授被质疑,心里有些不高兴:“没有,但是显而易见...”
“没查证就去查证,要讲证据。”
中年人把话撂下,不满地看了一眼负责人,快步走出去了。
真的是,这可是少爷上次特地吩咐他去学校帮忙的人。
要是在自家地盘还把人给欺负了,自己还有什么脸去见少爷。
-
在画展开始前一周,参展名单被公示在了忆青社官网上。
柏泠点进去查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自己的画作名和对应编号。
但有些奇怪的是,原本规定的一百二十个名额多出了一个。
据官方解释是有两幅作品专家评审们有较大争议,于是决定在画展上展出,最后一同评议。
柏泠把原画小心包装好寄往了忆青社地址,换来了两张第一天的画展门票。
苏家几人倒是都想去,最后因为苏父苏母忙工作,苏赫又死要面子,被苏皎皎抢到资格。
托了付芷柔的福,主办方的资金异常充足,画展也在本市最大的艺术馆举办。
门口安检十分仔细,长长的人流一个个做了登记,才被放进去。
苏皎皎在门口排的都快忍不住想问问有没有VIP通道了。
一进去,苏皎皎就想撒丫子往柏泠的那个展室跑。
但柏泠想按顺序欣赏别人的画作,一点都不配合,只让苏皎皎自己先去。
苏皎皎只好耐着性子陪她一起。
画展内不允许非官方的拍摄,柏泠就拿着个小本子,一边看一边记下启发和可学习的点。
就这样逛了两个多小时,两人才接近了柏泠的展室。
还隔着点距离,就能看见那儿明显比其他地方密集的人群。
苏皎皎激动得不行,拉着柏泠的袖子:“大家都在看你的画哎!我就说你肯定画得最好!”
柏泠比她冷静不少。
她有自知之明,那幅《病房》确实算是她满意的作品,但在这个画展里还排不到最前列,更不会吸引这么多人。
一定有其他原因。
这么想着,她就直接往那边去了。
刚进门,一眼瞥到墙上,她的瞳孔就猛地缩了一下。
一个画室会展4-5幅画,但这个展室只有两幅,并且全在一面墙上。
一左一右,好像是故意放在那里对比的一样。
柏泠水润的唇抿得死紧。
向来或淡淡或带着点笑的表情也变得无比严肃。
因为以前曾经躺在病床上很久的原因,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开,很少会有大幅度的情绪波动。
但现在她真的很生气。
左边的作品是她的画,画上是她记忆里从病床上往外看去的,横穿医院的那条小河,河边柳树,与桥上行人。
她画的时候注入最多的不是系统里学来的绘画技巧,而是她内心的情感。
那种对窗外景色只能看却不能参与的浓浓失落,和失落下的无尽渴望。
每一个笔触,每一抹颜色,都是她曾经的幻想。
幻想可以去摸一摸翠绿或枯败的柳叶枝条,听一听河水冲刷两侧泥土的声音,感受病愈出院时从桥上走过的快乐。
所以这幅画叫《病房》。
也是病房里的她。
但现在右边那幅《桥上柳》,底稿每一个线条都和她的一模一样,连特意设计的不符合常理的勾笔也一样。
画呢?画上是小桥流水,看起来精致无比,实际全是呆板的匠气,就像是随手拍下的风景照。
没有灵魂也没有情感。
能做到这么类似,画这幅作品的人一定不仅仅是看过线稿。
柏泠一转眼就明白了是谁搞的鬼。
付芷柔和柯莉。
大字写实的狼狈为奸。
旁边的苏皎皎看柏泠突然变了色的表情,忍不住拉了拉她攥紧的拳头。
柏泠从情绪里把自己放了出来,看着苏皎皎,莫名眼眶有些发热。
突然想抱一抱这个有些傻,但是却在这个世界里少有的用真心对她的妹妹。
刚伸出手,就被一道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
“哎呀,这不是大画家柏泠吗?”
付芷柔挽着宋闫站在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脸上装作恰到好处的惊讶,眼里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后面看画的人听见这个在墙上铭牌上挂着的名字,也都忍不住回了头,伸着个脖子看。
“你的画怎么和人家专业画家的不小心重了呀,这让评委多不好判。”付芷柔指着柏泠的画。
宋闫在一旁不发一言,脸上却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作弊这个名头安下去,再泼个污水说苏家插手,福利业的项目肯定就稳归宋家了。
柏泠刚刚被气得发抖,现在看见罪魁祸首却意外冷静了下来。
苏皎皎炸了毛,大声反驳:“这幅画我看着姐姐从构思到成品一笔一笔画的,你别泼脏水!”
“你小声点,”付芷柔指责她,“场馆里不允许大声喧哗。”
苏皎皎已经气得快不管不顾,就差扑上去咬付芷柔了。
柏泠往前踏过一步,左手背在身后牵过她,还用拇指摩挲了两下手背以示安抚。
感受到温暖的触感,苏皎皎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安安静静站在后面不发一言。
柏泠平静地盯着付芷柔的眼睛:“付芷柔,上件事情,你公开道歉加赔偿,也就算了,毕竟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的人。”
“但这件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易解决,从线稿的流出到作品的成画,每一步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
“粉钻,奖金,真相和公道,我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柏泠: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盹盹给大家表演一个摇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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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皮这一下很开心的土味盹盹^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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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付芷柔对上柏泠的眼神,莫名有些瑟缩,情不自禁就往后退了一小步。
退完又觉得有些丢人,干脆顺着示弱,带着盈盈泪光,饱含无尽委屈地抽噎起来。
好一朵被雨露打湿的小白花。
宋闫瞬时就心疼得紧。
他先哄着怀里娇小的未婚妻:“别怕,我相信你。”
然后又轻蔑地瞥过柏泠:“不过就是使了点小手段诬陷芷柔,还敢拿出来威胁?”
“这抄袭的作品要是能获奖,我看这忆青社也别在业界混下去了。”
“还是准备好你的公开道歉吧。”
说完,他一把公主抱起了付芷柔,在付芷柔娇羞的惊呼声中往外走去。
旁观的众人纷纷骚动,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不让拍作品,拍人总行吧?
柏泠也被宋闫的举动有些惊住。
小白花随便哭哭就信,公众场合抱起来就走。
这原书里只言片语带过还好,现实看起来真的是觉得脑子有点毛病。
后面的人群看完热闹,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时不时瞥一眼柏泠。
窃窃私语里不断飘出“抄袭”等字眼。
看了一眼墙上的两幅画,柏泠牵着苏皎皎往外走。
“哎,就这么算了吗?”苏皎皎还在气堵。
“找主办方。”
主办方在现场的负责人恰好在展馆一楼的办公室里,听见她们的来意后也有些抱歉。
“这件事情是我们的疏忽,在发现这个问题时因为展会的时间等安排,我们已经来不及查证了,两幅作品如果是单单看画,确实都是符合了入围要求。”
“展馆画作的排列,是负责海选作品的评委会负责的,本意是更方便进行欣赏,没想到造成了这个误会,我们马上解决。”
柏泠问:“怎么解决?”
负责人头大,他是真没想到刘教授说的解决方法就是这样。
“更换一下两幅作品的展示位置,可以吗?”
柏泠摇摇头,让旁边的苏皎皎把手机递给她。
点开手机相册,柏泠递给负责人查看:“这边是我妹妹对于我所有作画过程的记录,从构思起稿开始到完成作品,每一张照片都有对应的时间记录。”
旁边的苏皎皎听得耳热,一边又对偷拍的照片被拿出来看觉得有些羞耻,一边又为那声妹妹和能帮到忙感到高兴。
“我家中还有一幅完成度更高的作品,以及我家画室的全监控记录,这些都可以证明我是原创。”柏泠收回手机,继续平静地说,“至于另一个作者是如何得到我的线稿,我这里有线索,但需要主办方的配合。”
她静静等待答案。
负责人更加头大。
他是直接看出来少女这边肯定是原创,但要是彻查,影响闹大,这场比赛说不定也就办砸了。
现在又恰好撞上背后大老板淩家少爷来视察,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打了个哈哈,负责人让她留下联系方式,这边考虑好了会联系她。
柏泠没多做纠缠,领着苏皎皎回到展馆。
能答应最好,不答应也有其他方式解决。
展馆里的人流比起之前松了许多,她往回走,想记下那幅抄袭作品的作者名字。
画前凑热闹的人散了不少,还站着的几个人都是生面孔,除了中间那位。
“淩白?”柏泠有点惊喜。
她和淩白每周都能在课上碰见一次,他帮她占座,她给他带小零食,四五回下来,两人已经算是比较熟悉了。
只是没想到还能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碰上。
淩白目光从画上移开,眼神有些恍惚,过了两三秒才重新聚焦。
他唇角一松,带上点笑意:“你也来看画展?”
柏泠指了指刚刚被他注视的《病房》,旁边的铭牌。
淩白顺着少女干净漂亮的指尖看过去——“柏泠《病房》”。
睫毛下的光影微微颤了颤,带着漆黑瞳仁里的情绪也晃起了波纹。
“画得真好。”他轻声说。
柏泠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随着这句话也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来。
虎牙从唇边冒了个小尖,可爱至极。
她还开了个玩笑:“怎么不猜猜哪边是真的?”
“不用猜,”淩白的表情很认真,“有灵魂的画作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这是病房里的人看见的风景,是不是?”
柏泠愣住了。
淩白比她高上一截,五官即使背光也清隽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