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司蓉的拉扯之下,越过走廊的拐角,月色朦胧,在黑暗中渐渐消失不见。
而在扶桑府东苑,雅阁外间灯火阑珊。
身着劲装的梁伍快步走来,在扇门前求见禀报,只听里头太子淡淡一声:“进来。”
檀桌上的烛火摇曳,帏帘低垂,红木圈椅铺着绒垫。
太子轻靠椅背,凤眸微阖,似在轻歇,他身着一拢淡白单衣,干净整洁。
梁伍入房来,停在檀色帏帘旁跪下,拱手道:“禀太子殿下,后院有人闯入带走苗家青葙。”
太子听言,指尖揉了下眉心,“无妨,你同一起梁陆将人跟紧,莫遭那人绕丢。”
梁伍低首,道:“属下遵命。”
“退下去。”太子声线低沉清冷,语气不紧不慢的。
书案上的朱批笔放得端正,魏央退下后,太子起身烛火剪灭,往雅阁里间走去。
里间的床帐中,容色娇美的女人睡得迷糊,锦被掀开落在细腰处,身穿的罗纱衣微敞,半掩酥.胸,春色撩人。
太子俯身在她锁骨之下轻闻体香,雪白柔软,随后入榻将人揽入怀中。
宋意欢迷糊间本能地抱住身旁的男人,脸蛋蹭蹭他的胸膛,梦呓般地道:“...夫君去做什么了。”
太子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抚,与刚才的清冷无关,温和回道:“喝水。”
宋意欢轻轻嗯了一声,很快便安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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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解蛊之法
青葙走了, 一早起来,后院的屋里空落着,只留下了昨夜睡过的痕迹。
这让宋意欢感到很意外,以青葙的古怪脾气, 二皇子还在府中, 怎会舍得离开, 可事实她的确走了。
宋意欢仔细想想, 青葙走之前同她说了很多关于阿景玉石的事, 就像是在提前告诉她如何照顾阿景。
府里少了个人解闷,宋意欢竟还有些怪可惜的,太子将此事听闻后,显得很淡漠,像早知道她会走似的。
倒是一连几天来,李昭景如常会去到后院,看着那间屋里许久, 渐渐的他似乎意识到屋里的人已不在。
之后,李昭景就不再去了, 没有任何情绪,也从来都不说话, 时日一长, 他的不习惯也变得习惯了。
没过几日,有个叫司蓉的苗家姑娘, 率领千人苗兵归纳于焰阵军共同应敌,暂时性在太子麾下听指挥。
这应是青葙回族之后做的,果然还是顺从了太子的要求,不过来的只有苗兵,青葙没有出现。
李昭景认得司蓉, 撞见她,会停下步伐多看上几眼,借着空闲,宋意欢问过青葙情况,不过他们苗兵似乎对她闭口不谈。
苍梧城备好物资后,太子便常率军征伐,欲夺象郡之地,这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时常顾及不到李昭景。
所以在苍梧城里,他是跟在宋意欢打下手的,偶尔她晾晒草药,重活都是交于李昭景来做。
太子与叛军之争尚在顺利,为早日让二皇子恢复神智,宋意欢翻阅了不少古籍,写到玉灵蛊的地方少之又少,更别说什么解法了。
渐渐的,时日便长了,晃眼三个月过去,夏去入秋,宋意欢的腹部也隆起来了,平日里行事便更为小心。
由于太子时常征伐于外,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回来便都能看到宋意欢的变化,会轻抚她的小腹,近来都能感到细微的胎动。
太子虽然没将愉悦说出口,但看得出他的高兴,不过几日相见之后,他又要出征沙场,焰阵军直逼象郡,很快就要将池城拿下。
只是每次太子的出城,宋意欢都放心不下他,可这种事在所难免,她总是要习惯的。
象郡离苍梧城少说也要两日的路程,这一去又是数日,宋意欢将该备制的,皆给太子备上。
太子则将她按坐下来,同她道:“不必辛劳,好生在苍梧城养着。”
宋意欢便坐在罗汉榻上,瞧着太子将戎装换好,她轻轻道:“殿下平安归来。”
太子将佩刀戴上后来到宋意欢跟前,轻吻她的唇,话语不多,情感只要看得见就好。
而后太子便领着一队人马赶往象郡,入秋之后,天气微凉,宋意欢站在城墙上目送他远去后,才缓缓走下来。
小厮从扶桑府赶来,在宋意欢面前躬身低首道:“太子妃娘娘,宋家二爷找着了,此刻正被魏率卫安置在府内。”
宋意欢双眸一喜,忙乘上马车回府,如此说来二叔一切平安,他在岭南多年,奇门邪术定是见过不少,这回正好问问二皇子体内蛊的事。
回到扶桑府的厅堂,宋初靖正在座上喝茶,年近四十,相貌依旧俊朗,只是在岭南的生活让他显得有些肤色黑糙。
宋初靖见到宋意欢入门来,神色惊异,起身恭敬地朝她行礼,谁曾想多年不见的侄女,竟是太子妃。
他常年身处岭南,鲜少回去,近年来岭南较乱,便与宋家没能联系得上,所以宋意欢与太子成亲之事,他尚不清楚。
二人坐下后,宋意欢询问得知宋初靖一直隐居山野,而岭南的战乱鲜少能侵扰到他,直到听闻苍梧城恢复平静,这才外出办事。
宋初靖一身医术走四方,多数疑难杂症在他手上皆不在话下,所以在岭南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名号,很容易就被人认出身份。
而他多年留在岭南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找人,宋意欢曾听宋初尧说过二叔的妻儿是在岭南,不过多年过去了,仍旧毫无消息。
二人叙旧一番后,宋意欢便向他开口道:“二叔留在岭南多年,可治如何解蛊。”
宋初靖微微蹙眉,“何人中蛊?”
宋意欢轻顿,随即便命人将二皇子请过来。
百越一带,便只有苗家蛊术最为精湛,也算是各势力不好轻易招惹的存在。
人人皆道二皇子已死,宋初靖自然也是听闻的,此番见到二皇子的神态,颇为意外,这怎会招惹上苗家蛊毒。
更听宋意欢说是玉灵蛊之后,宋初靖神色一沉,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望着眼前人眼角下的暗色纹路,都不必细看便下了结论。
“果真是玉灵蛊,相传此蛊为苗家圣宝,培育一只需花尽奇珍异宝喂养,二十年才得一只,而它神的地方,便在于中蛊之人的血可解百毒,堪称一绝,引来多方势力觊觎。”
青葙也将此话说过,二皇子的血可解百毒,正因如此,他存在的消息,不得任何人传出去,只怕招来杀身之祸。
宋意欢道:“圣宝是圣宝,可过于残忍了点,足足毁掉一个人的余生,成为行尸走肉般的药器。二叔如此熟悉此蛊,可治此蛊解法?”
“我不过是曾入苗族之中,与之相处过一段时日,无意间得见他们的古书,被发现之后便被苗人赶出营地了。”
宋初靖是个医术痴人,对蛊毒解法之类的自然是兴趣浓浓,所以才忍不住动了他们的古籍。
但这玉灵蛊......
宋初靖看着李昭景毫无生气的面庞,摇头叹息道:“如是寻常蛊毒,倒是能解一二,可这玉灵蛊非同寻常,蛊虫常年食玉,本就百毒不入,处于体内更是难以逼死,此无解法。”
宋意欢愁下双眉,失落道:“那二皇子此生只能像这般模样了吗。”
宋初靖顿了顿,又开口道:“解法是没有,但有个能将此蛊虫转移宿主的法子,此法我等也做不出来。”
宋意欢问道:“什么法子。”
宋初靖缓缓道:“每只玉灵虫成蛊时,都会产下幼虫以维系圣蛊的继承,二者之间是有感应,但此法过于伤人,需要有人用心头血喂养幼虫四十九天,服下幼虫,待时机成熟,可将玉灵虫引入自己体内,这便是以命换命的解法。”
宋意欢惊谔住,世间竟有如此瘆人的邪术,不惜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只为血解百毒,使得众人花费人力财力去培制。
宋意欢在圈椅上坐下来,细细思索,青葙的父亲是为解金喰草的毒而炼制蛊人,而前世的二皇子并没有遭此劫难,也没有入瘴气林。
那么前世本就是青葙化为蛊人,如果前世太子的毒有解之后,匆忙回京来寻宋意欢,那这毒的解法是用青葙的血所解的吧。
理理思绪,便是青葙在二皇子身旁做过婢女,而后又回到苗家,被其父制为蛊人,平定岭南时得二皇子救出,太子得青葙解毒。
她好像想通了前世岭南发生的事,那么后来呢......
宋初靖看着二皇子呆滞的表情,道:“玉灵蛊幼虫仅此一只,苗族之人怎肯交出,更何况救一人而害一人的事不可取。”
宋意欢微顿,纤手搭在椅柄上轻颤,心绪渐渐沉重,不知为何,她想到了不好的事。
***
宋初靖在扶桑府留下来之后,蛊毒之事,多一人与宋意欢商讨,很多地方茅塞顿开许多。
转移之法不可取,二人只能试着研制别的解蛊之法,但都不见效果,宋意欢怀着身孕,不能太过于劳神,没多久便得将手中事物放下,回房歇息。
二皇子虽然不言不语,但时常给宋初靖帮忙,尽管不知大家都在为了什么。
宋意欢忍不住问二叔,“受了移蛊的人,会怎样。”
宋初靖沉默片刻,才回她道:“会活不成。”
宋意欢眸色渐沉,便不再询问,世间百毒,大多都无解,医术对于毒害来说,竟显得渺小无力。
几日之后,前线传来消息,象郡大捷,叛军退出城池,焰阵军将乘胜追击攻去南海,途中经过苍梧城进行粮草补给,到时太子应是会归来。
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岭南不出一年将要得到平定,而宋意欢也有快五个月的身孕,过了最危险的三个月,好在懂得调理,身子一直都很康健。
宋意欢自是不想让太子殿下担心,即便他不在身边,尽量的使自己放开心思,没有自怜自艾,就是想念太子的气息。
九月初秋,没了夏日的炎热,显得凉爽舒适,但岭南湿气重,这一点还是很苦恼的。
细雨绵绵间,宋意欢还没等来太子率军回城,却在扶桑府侧门处,见到了消失几个月的青葙。
她站在桂树底下,身着苗家衣装,头戴流苏银饰,别有一番风情,不过她比三个月前消瘦许多,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唇无血色,就像一阵风。
隔着细雨,宋意欢持着油纸伞,怔怔地与她对视上。
青葙嫣然一笑,一如之前那般,可却有什么变了,宋意欢有了让她回去的念头,或许她不该来。
青葙冒着小雨朝着宋意欢小跑而来,她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响,将一只玉色宫绦拿出来。
“我还你一只。”
宋意欢低眸看着她的手,纤瘦得可怕,腕上的银饰铃铛轻轻作响,那只玉色宫绦像是她自己做的。
青葙交给宋意欢之后,笑着道:“我走了。”
言罢,便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去,什么都没说,更像什么都没发生。
宋意欢捏着宫绦,看着青葙离去的背影,她习医数年,能察觉到她越显羸弱的气息,心绪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 二皇子马上就好了。
第80章 灵蛊脱身
夜阑人静, 扶桑府内的灯火多数已熄灭,只有曲折的走廊中的微弱火光,显得孱弱稀疏。
南苑的厢房里一片漆黑,没有月光, 只有依稀透过窗牗的微光。
身着苗家衣饰的女子坐在床榻旁, 垂在榻旁的双腿轻轻摇晃, 有着细微的清铃声。
她面容越显清秀, 似乎坐在这儿许久了, 笑意温和地看着榻上沉睡的男人,从腰间衣带里取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绛色药丸。
“阿景会好起来的。”
女子眼眸弯弯,依恋地伸手轻抚李昭景的面庞,停顿片刻后,她将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俯首轻覆薄唇。
李昭景的手掌颤动一下, 紧紧抓锦被,可见青筋暴起, 似乎疼痛难当。
夜深如墨,秋风吹动窗牗, 不知有什么发生过, 时间渐过,已是寅时, 厢房内恢复平静。
一支银饰不慎落在榻角,沾有血迹的手将它捡起,扶桑府内的走廊似乎步伐声,她跌跌撞撞地从厢房内离开,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此夜微凉,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好像又发生了什么。
...
初阳明媚,秋至,院里的桂树开了花,清甜的香味溢满整个府邸。
布衣小厮快步赶到宋意欢的厢房,她正在用早膳,见这动静,开口道:“什么事,这般慌张。”
那小厮忙跪下道:“禀娘娘,南苑的二皇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早醒来呕了不少黑血。”
宋意欢手中的清粥险些拿不住,连忙放下碗,二话不说,便让雪莹搀着她赶往南苑。
一入门便闻到房间的血腥味,两个小厮清理着地面的黑血,很快便整理干净。
而二皇子一袭淡白的里衣坐在榻上,衣襟上有几点血迹,他双眸多了神采,似在思索,方才醒来便呕出黑血,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