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就说:“……市里不敢想,县上我都不敢想,我就奔着乡镇去……偏僻点我都不怕……越是偏僻越好……”
是说想去考公,捡那种没人乐意去的穷乡僻壤,那地方没人抢。
要这么说,这也是一条路子。一辈子不挣大钱,但月月有工资拿,至少饿不着。有个正经的营生干,到老了都有保障。
这是一种务实的态度,得鼓励。
四爷给了他一万,“不是想考公务员吗?钱拿着,这段时间别再折腾别的了,安南那边要是有公考课程或是公考指导的,你就去那边报名试试……至少他们信息途径光,能给你多点意见……先考吧!别管多偏僻,先考上再说。”
有了入场券,调动起来就容易操作。关键是这个入场不是那么容易入的。
四爷又道,“考上之前,我每月给你两千的生活费。不用你去挣钱,要考你就专心考……”
考了也好,哪怕将来在县城呢,离家近,能就近照顾家里。
这又是正经事,虎子接了,“那算我借的……”
“给的就是给的。等你考上了挣钱了,你再跟我细算。”四爷说着,就把钱给了牛爱群,“这里面的一万,是给我姐添嫁妆的。剩下的两万……给院子里起两间厦一间小厨房,差不多应该是够了。别折腾大盖,咱家现在这房子,再撑个三五十年都行。以后家里未必有人住,就是有事回老家,都有个屋子就行。有那钱,都不如在县城买房……”
这村子太偏了,半山腰上呢,孩子上学干啥的都不方便,花钱在这地方,完全没有必要。
成!
“不过……你这钱……”打哪弄的?别是干了啥事才好?
“奖金!”四爷就道,“给了你们就花,就是挣的。正当途径!”
嗯!虽然嘴上应了,但心里能真放下吗?
晚上杨林又带着酒菜上门了,跟这边两个小舅子喝点,联络联络感情。
订婚还得几天,杀的猪肉本来都是要熏的,现在是冻了一些,熏着的有一些。日子订在五天之后,四爷也没一直呆着,“到了正日子我再回来。”
至于给牛爱群弄牙的事,只能等这订婚的事过了。
他倒是问尹丽,“要不你跟我先去城里,给你买衣服……”
不要!要啥衣服?贵死了!
这回买的就好的很,穿出去可体面了。订婚就穿这个就行,不用再另外买了。
牛爱群急着问的是,“那这回……带那姑娘回来不?”
四爷其实是没想带的。
但显然家里是觉得不见人,心里不安稳。他没说死,“我问问,看她的工作能排开不?”
尹宝山就说牛爱群,“你急啥?来了都没个地方住。”
“我住后面的棚子,前面腾出来。”虎子这么说。
其实四爷想的是,要是来也是当天来当天走,完全没必要住嘛。家里这么说了,他就道,“住什么棚子,大姐那边的炕睡不下两个人?”
别说两人,三四个人都行。
“那就能住!”四爷这么说。
尹丽看了牛爱群一眼,等四爷睡去了,她才道:“这两天得去县里一趟,买新被褥……我那边的床单都给换了吧……”
怕嫌弃!
“这不用你交代,等大振走了,我就去安排。”
四爷第三天走的,早上起来给出租司机大了电话,人家吃午饭的点才到。四爷随便吃了点,就又带了一堆往城里赶。
这回主要带的是冰冻的大猪腿。
坐出租直接到汽车站,带着四条腿进站出站太麻烦了,四爷在车站门口挡了一辆要走的车,在车上买的票。进了城,一下高速路,也有乘客要下车,他就随着大溜下了车,在这地方挡出租往回走,能省小一个小时。
然后直接坐车坐到楼下。
李典正从楼上下来,就看见这疑似富二代的这位从车上拉下个蛇皮袋子。袋子上沾着血水……
杀人不可能!
看看富二代今儿穿的朴素到不行,然后还扛着那么个东西……他第一反应,这家伙偷猎去了!
你想啊,富二代要啥没有?能亲自扛的,不是见不得人的是啥?
那血呼啦的……就是肉啊!
四爷下车,李典就上了出租车,两人谁也没搭理说。
上了车的这位,就问司机,“刚才拉那人……他是从哪上车的?”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高速路口……”
看看!果然吧!肯定是去城外哪个山里偷猎去了,自己的车都不开,只敢用出租车。
他打车从家属院里面坐到医院的大门口,在出租车司机一副你脑子有毛病的眼神中给了人家五块钱然后下车。
再然后,去了医院对面的网吧,在网上报警举报去了。
四爷并不知道被人举报了,感觉体力是真不行,四条猪后腿把人累的呼呼的惨。
回来都四点了,桐桐也都下班了,正在这边收拾呢,四爷回来了。
瞧着——有点惨!
走的时候,跟低调的富二代似得,回来的时候,那身上脏的,皱巴巴的,还拖着个蛇皮袋子气喘吁吁的,跟农民工似得。
这回村一趟真比自己的微调整容还来劲。
她赶紧过去搭把手,“这是干嘛呢?”
四爷喘着气,“你别搭手,脏!”冻成冰疙瘩的猪腿这一花开,可不就是……血水流出来了吗?
哎呦!
“你先歇着,去洗洗。”这玩意我弄。
弄到厨房,再给漂洗一遍,然后才给再放进冰箱,“……这是笨猪肉!”肉质的颜色都不一样。
“不拿不好看,拿着吧……这一路上给我折腾的……”下车的时候拎着蛇皮袋子就走,出租车司机要四十二,他给了五十不要找了。主要是袋子把人家的车给弄脏了。八块就当洗车钱了。不赶紧麻溜的走了,人家能拦着叫自己给洗车。
这话说的,把桐桐给逗的不行,等洗了澡出来换了衣服,瞧着才顺眼了。
“晚上吃什么……炖个肘子。”在老家肯定没舍得吃呀。
行啊!笨猪难炖,特别费时,“咱们留一个,给你家一个。给你师傅还有白老,一家送一个。”
他们那些人还真未必缺这个,但就是个心意。
成啊!
四爷出了趟门,跟打了一场仗似得,躺在沙发上歇着呢,“身体真得练起来了!”
林雨桐在里面剁肉,将肘子之外的肉先削下来,结果门铃响了。
谁来这边,家里除了姜敏来过也没别人呀。
四爷去开门,隔着猫眼一看,是俩警察。
是来了解啥情况的吧?
他直接就给开了门,“你们好……有事吗?”
两人在外面都能听见剁肉声,站在前头那个高个子的小伙子朝里指了指:“能进去说吗?”
四爷将人请进来,“坐!随便坐!坐下说!”
桐桐也以为是姜敏,结果一看是警察,怎么还把警察给招来了。她都以为是四爷在网上黑谁的啥叫人家给摸上门来了。
人家不坐,只朝厨房看,“做什么好吃的呢?”
吃的?
吃的怎么了?
林雨桐指了指里面,“……那个……从老家带的笨猪猪腿,正要炖呢?”摸不着这俩警察是啥意思?
“能看看吗?”这警察就问。
“当然能啊!”林雨桐让开地方,“冰箱还有,都要看看吗?”
为猪腿来的?
“都看看,都看看!”
桐桐就给拿出来看,也有点摸到对方的意图了,“你们不会以为这是野猪肉吧。”她就笑,“要不留下来吃饭?猪肉猛的看是看不出来差别,但吃是吃的出来的……”
猛的看是看不出来,细看还是能分出来的。
那矮个警察摆手,“不用!不是就不是,咱们实事求是。那什么……打搅了……”
这前脚四爷带着肉进门,后脚警察就来了。林雨桐就看四爷:你上来碰见谁了?
四爷挑眉:还能有谁啊?
李典?
幼稚不幼稚!
倒是那高个警察一眼再一眼的看林雨桐:“……你不是那个桥头村……”
林雨桐也看他,“你……认识林忍让?”
她还真想起这个人了,在照片上见过。林忍让拿回来叫林雨苗相亲的那个在派出所工作的警察。
两人都有些了然,这高个警察也有意思,“……吃饭是吧?行!那我就留下来尝尝笨猪肉……”说着,就说矮个的,“你先回,事就是那个事了。我碰见个熟人,今儿不回局里了。所长要是问,你就说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那人也笑,跟四爷和林雨桐打了招呼就先撤了。
高个的嘿嘿一笑,“我这人吧……就有点厚脸皮,别见怪啊!”
林雨桐反倒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坐吧,你们先喝茶,聊着呗。今儿的饭慢点。”
四爷招呼这人,林雨桐在厨房听的见两人说话。聊上了,林雨桐才知道这人叫苏南,年岁也不算是大,跟林雨苗是一般大的。离异,没孩子。
人家家里也不是没房子,他是公安子弟,父母也还都在岗位上呢。房子是那些年从单位低价买断的,他现在也跟父母住。去年单位集资盖房,他也交钱了。房子就是偏一点,在北郊呢。但这没关系,父母年纪大了,不住城区没关系。考虑到孩子上学,可以跟父母换着房子住,并没有妨碍。
“……不过我们这一行,就是穷。钱是真没多少,死工资饿不死。”苏南就跟四爷道,“我跟林叔,那是不打不相识……他是跟人打架,被逮到派出所几次,跟我就熟了。后来我调走了,不在那一片了,结果他要是惹事了还是找我,叫我给他平事……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爷俩倒是处的不错……”
四爷就道:“看上人家女儿了,你就追呀,光跟人家爹处的好有什么用?”
苏南呵呵呵的,我跟他处的好,我就知道林家的事,我还经常在林家附近出没。然后我知道林叔对他二闺女的期许,昨儿见着他的时候还请自己帮着介绍青年才俊呢,今儿发现他二闺女跟人同居,你觉得作为警察,我不得把你的老底给你摸摸吗?
四爷一直是那种自我认知度比较高的那种,经常性的就把他现在的处境给忽略了。完全忘了,他现在的条件叫林家知道了得跳脚的事实。
林雨桐从厨房探出头去,“苏警官,您不会去通风报信吧?这可侵犯隐私!”
苏南指了指林雨桐,“交朋友……就是交个朋友,怎么还……还隐私了!”
四爷这才恍然,对!他自己现在属于婚姻困难户。
别的都不实在,只钱实在。
他顺手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两份合同递过去,“上面什么信息都有,考察考察!”
苏南也不客气,“那我翻翻……瞅两眼。”
一瞅之下就咽口水,“这么多年薪呐。兼职一年还六十万呢。可以呀!”
还好还好!
苏南点头,“做网络安全的?做这一行能拿到你这份钱的可不多!”局里请的那个技术专家,听说在外面的年薪一年也就二十万的样子。
四爷但笑不语,苏南心里却明白,这是人家的技术水平更高。
林雨桐心说,四爷不是随便叫人探底的人,这会子叫人看这么私密的东西,那是想奔着给人做技术顾问去的吧。
有钱没钱没关系,给多少钱都行。但公安局这种衙门的技术顾问所带来的隐形好处,可比在外面挣多少钱都强。
而且苏南这个人……是真挺有意思的。一般人都不爱管人家的闲事!真的!你再跟林忍让关系铁,但是吧,人家闺女谈朋友的事,你看见了算了,顶多在见林忍让的时候隐晦的提一提就过去了。但这个人……偏还就留下来了。
跟谁关系好,就把谁的事当自己的事。这种人做朋友,那当真是能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