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道:“刚醒。”其实是一晚上没睡。
陶桃弯腰将手中拿着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放到了床边的地面上。
这是她前几天从小超市里带回来的拖鞋——考虑到他出院之后一定会经常来看小奶糕,所以她才会提前为他准备拖鞋——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然后叮嘱了一句:“醒了就赶快穿衣服,她一会儿肯定要来找你。”
“好。”程季恒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陶桃没再多说什么,将套在垃圾桶里面的垃圾袋拎了起来。
这房间常年没有人住,垃圾袋里根本没有垃圾,但是昨晚多出来了几个用过的避孕套。
在她弯腰取垃圾袋的时候,程季恒看到了她胸口和锁骨处的片片红痕,某些痕迹比较重的地方甚至是紫红色。
昨晚他确实失控了。
“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的语气中带着自责。
陶桃低着头回道:“没有。”其实弄疼了,昨晚的他就像是一头饿狼,野蛮又粗鲁,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
她都快被他撞散架了。
也不知道刚出院的人哪来的这么好的体力。
虽然她否认了,但程季恒还是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陶桃不置可否:“快穿你的衣服吧。”说完,她就拎着垃圾袋离开了卧室。
程季恒才刚把衣服穿好,小家伙就哒哒哒地跑进了房间,看到他之后,激动地喊道:“爸爸!”
这是她第一次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爸爸。
所以她很开心!
小家伙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睡衣,上面还印有许多红色的小樱桃,乌黑柔软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肉乎乎的小脸蛋白皙粉嫩,看起来可爱极了。
一看到女儿,程季恒的心就会变得无比柔软,笑着问道:“你怎么醒这么早?”
小奶糕相当自豪:“我每天都醒这么早,妈妈说我是勤奋的小宝贝。”
程季恒点头表示赞同:“对,你是最勤奋的小宝贝!”
得到了爸爸的认可,小奶糕很开心,但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了床头柜,然后伸出了小手,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是糖果么?”
程季恒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一看,是避孕套的盒子,颜色鲜亮,确实像糖果盒。
“不是糖果。”他的语气自然,牵起了女儿的小手,一边带着她朝房间外走一边说道,“是爸爸的药,爸爸才刚出院,还需要吃几天的药。”
小家伙抬起了小脑袋,一脸担忧地看着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
程季恒的心口猛然一颤。
怪不得男人不能有女儿呢,这么贴心,谁顶得住?
他立即跟女儿保证:“放心吧,爸爸马上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陶桃的声音就从卫生间里传了过来:“小奶糕,过来洗脸刷牙。”
“好的!”小奶糕松开了爸爸的手,哒哒哒地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
程季恒又赶紧回到了卧室,把避孕套的盒子收了起来,顺便铺了个床,随后他就没什么事干了,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耐心地等待着她们母女俩用卫生间。
陶桃先监督着女儿洗了刷牙,然后用她的小毛巾给她擦干了脸,将放在镜子旁边的架子上的儿童护肤霜拿了起来,给了女儿,交代道:“让爸爸给你抹香香。”
“好的!”小奶糕从小板凳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地跑去找爸爸,将手中的粉色小瓶子交给了他,交代妈妈布置的任务,“妈妈让你给我抹香香。”
“好。”程季恒笑着接过了瓶子,然后拧开瓶盖,往手心里挤了点护肤霜,放下瓶子后,双掌一并,搓了几下手心,然后将两只手同时捂在了孩子的小脸上,开始抹香香。
真的是,“抹”香香。
在爸爸的一双大手之下,小奶糕的脸蛋像极了一团面团,被肆意揉搓,稚嫩可爱的五官都变形了。
陶桃刷牙的时候朝客厅里看了一眼,差点气死,一口就把嘴里面的牙膏沫吐了,气急败坏地瞪着程季恒:“你那是给孩子抹脸么?你那是擦皮鞋!”
程季恒还挺不服气:“我怎么就擦皮鞋了?”
陶桃长叹一口气:“你应该先在她脸上、额头上、鼻尖上、下巴上各点一点,然后再用手指头一点点的揉开。”
程季恒一脸茫然:“我先在手心揉开然后再抹她脸上不一样么?”
陶桃:“……”
爸爸带娃,果然是活着就行。
第56章
吃完早饭才七点半, 距离去送孩子上英语课还有一段时间,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陶桃开始提前收拾搬家要用的行李。
为了避免他们父女俩来烦她, 她就让程季恒呆在客厅里陪小奶糕玩填色游戏。
她本以为需要带走的东西一定会有很多,但实际收拾起来才发现,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她只需要带走自己和女儿的衣服鞋子以及一些程季恒家里没有的东西, 比如她和女儿学习用的书、女儿的玩具、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老相册。
她的衣服不多, 大部分还全都是四年前买的,或者说, 除了怀孕那一段时间不得不买孕妇装之外,她这四年以来就没怎么给自己买过衣服,每次去商场或者网购,都是给孩子买东西。
四年前,她卖掉了父母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房子。
那套不到七十平米的房子, 承载着她的童年与青春, 也承载着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所有与父母和奶奶有关的回忆, 全在那套房子里,如果不是情非得已, 她一定不会卖掉那套房子。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她来东辅之后买的,五十平,五十万。
云山的那套房子她卖了六十五万,到手将近六十万,买了房子之后,手中仅剩下了不到十万,之后又花了七万块钱盘下了一间当时的店主着急用钱所以低价转让的小超市。
剩下的三万块钱, 生孩子用了。
四年下来,她所挣得每一笔钱都要精打细算着花, 手中余钱不多,所以她不舍得将钱花在自己身上,只舍得花在孩子身上。
她所有的衣服只用了一个大纸箱就装完了,之后开始收拾女儿的衣服。
孩子的衣服都很小,比大人的衣服省空间,而且孩子还在不断的长身体,衣物的更新替换速度很快,但即便是这样,还是用了一个半大纸箱才装完。
她用透明胶带将两个装满了的纸箱缝了起来,然后开始往那个只占据了一半空间的纸箱里面放女儿的毛绒玩具。
小家伙特别喜欢买绒玩具,尤其是和动画片有关的玩具,比如小猪佩奇家族,花园宝宝家族,还有疯狂动物城系列,以及小黄人和大白。
陶桃都记不清自己到底给女儿买了多少毛绒玩具,但小奶糕却对她所拥有的这些玩具如数家珍。
半个箱子还装不下女儿的宝贝们,所以陶桃又打开了一个新纸箱——家中有许多纸箱,是她之前从超市里面拿回来准备当收纳用的。
就在她继续往纸箱里装玩具的时候,程季恒走进了房间。
她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了眼,随即又低下了头,继续装东西:“不是让你陪她画画么?”
程季恒回道:“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陶桃头也不抬地回道:“不需要。”
程季恒:“行,我帮你。”
陶桃:“……”
程季恒走到了她身边,和她一起将摆放在床上的毛绒玩具往箱子里装。
拿起一个头上带黄色圆点、身穿粉粽色衣服、造型酷似天线宝宝的毛绒玩具时,程季恒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什么动画片里面的人物?她是不是特别喜欢?”
之所以猜测女儿喜欢,是因为相同造型的玩偶有三个,他拿起来的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除了头上点点的颜色和衣服的颜色不一样之外,长得和这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陶桃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回道:“汤姆布利柏哦。”
程季恒笑了一下。
陶桃:“笑什么?”
程季恒实话实说:“你这样说话还挺可爱。”
“……”
明白了,这人以为她句末加的那个“哦”是在学小奶糕说话。
陶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它叫汤姆布利柏哦。”
程季恒:“我记住了,汤姆布利柏。”
“不是汤姆布利柏,是汤姆布利柏哦。”陶桃又伸手指着另外一个身穿粉色和黄色衣服的玩偶,“它叫汤姆布利柏安。”又指了指最后一个身穿红色和绿色衣服的玩偶,“它叫汤姆布利柏咦。”她又补充说明,“哦、安、咦不是语气词,是他们的名字。”
程季恒:“……”
陶桃再次叹了口气,没再理他,继续往箱子里面装玩偶。
程季恒看了一眼手中的玩偶,又看了看摆在床上的另外两只玩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除了这三个玩偶之外,床上摆着的一大半玩偶,他全部都不认识。
对于女儿的喜好,他一概不知。
这四年来,他不仅缺席了陪伴在她们母女身边的时光,更缺失了身为男人和父亲的责任。
他欠她的不只是一句道歉。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了声:“辛苦了。”
陶桃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将女儿视为自己的生命,所以为女儿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和心疼,也不需要回报,更是从未想过会有人对她说一声“辛苦了”。
所以程季恒忽如其来的一句“辛苦了”,还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她回道:“再也别离开她了,她很喜欢你,也很需要爸爸。”
程季恒语气坚决地保证:“我不会离开她,也不会离开你,我一定会对你们好。”
陶桃不置可否:“你对她好就行了。”之后她没再说话,闷头收拾玩偶。
程季恒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他也不想让她只是为了女儿才决定重新和他在一起,因为他不想再让她委屈自己,于是起誓般对她说道:“无论我们两个有没有在一起,也不管你爱不爱我,愿不愿意嫁给我,我都会对小奶糕好。”最后,他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哪怕你一辈子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会爱你一辈子。”
陶桃还是那句话:“我只需要你对小奶糕好。”将最后一个玩偶装进箱子里后,她扣上了箱盖,一边扯胶带一边对程季恒说道,“你出去陪她吧,我真的不需要帮忙,没多少东西。”
程季恒不想走,他想一直赖着她。
正在这时,客厅里忽然响起了女儿的声音:“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一起喵、喵喵、喵喵~”
小奶音十分清脆,就是这音调忽高忽低,断句清奇,程季恒蹙着眉头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小家伙在念什么,于是就问了陶桃一句:“她在读什么?”
陶桃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她在唱歌,《学猫叫》。”
程季恒:“……”
陶桃对于女儿唱歌跑调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从这小家伙学会唱歌开始,就没有一句歌词能唱准过,再严谨点来说,她唱歌根本就不是跑不跑调的问题,而是压根找不到调。
别人家孩子顶多是五音不全,这丫头压根就没有五音。
陶桃自己唱歌也不跑调,还曾得过校园歌手大赛一等奖,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女儿唱歌怎么会难听成这样。
现在,她忽然有了个不成熟的猜测——她从来没有听过程季恒唱歌,一次都没有,哪怕是在他洗澡的时候。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季恒问:“你唱歌跑调么?”
程季恒一脸乖巧地看着她:“什么?中午吃什么?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
陶桃:“……”
大概是有答案了。
她又问了句:“你能唱一句让我听听么?”
程季恒面不改色:“吃火锅?可以,等她上完课我们就去吃火锅!”
陶桃:“……”
大概是,家族遗传性的,唱歌没调。
确定了答案之后,她没再往下问,又从床底下拿出来了一片大纸板,纸板打开后就变成了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