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若初用传音入密告知了有人提醒之事。孟如川将他察觉的也告知了公子。
“或许就是那位神秘高手提醒公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其内还有什么阴谋。”孟如川推测,“这人至少轻功高绝内功不弱,又擅长伪装身份,一会儿或许还能混入宫去。不过这人对我们或许并无恶意, 否则早在龙隐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手了。”
符若初则更为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中差异:“嗯, 我更倾向于那人是在保护你。至于他刚才为何出言示警于我,是怕就算告诉你,由你转述了我也不会信,他才索性直接对我说。”
“……那公子打算如何防范?”孟如川也很认同这个观点, 至少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公子初身旁一个侍从,又不是从北燕带来的人, 肯定称不上心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杀我,还能有实力在宫宴上动手的,不多。如果是北燕人,就更少了。”符若初神秘一笑。
上一世,符若初在南昭尽管低调,也还是会遭遇刺杀。特别是北燕她那几个庶出兄弟们,大多数都盼着她死在南昭,千万不要再回到北燕,挡了他们继承皇位的路。
庶出兄弟们本人或许并未亲自过问那些刺杀计划,他们的母妃以及娘家,却比皇子们更着急,唯恐落后半步吃了亏。在北燕的几大势力,为了行刺她这个嫡“皇子”甚至都能表面上联合在一起,集中力量往南昭部署杀手。
符若初记得最清楚,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刺杀,还真是在宫中赴宴的时候。
可惜那一次并不是表扬她的功绩,而是二皇子得了什么宝物献给新帝,新帝龙颜大悦才在宫中设宴。那时候她这个北燕质子只是个供人调侃的可怜陪衬。
而今,她成了这一场宫宴的主角,不知又要面对怎样的场面呢?那些曾经看不起她,调侃过她的纨绔子弟们,会否看在圣上的面子上违心的夸她几句,实际上暗中生了更多的嫉恨?
新帝明明可以只秘密召见封赏,暗中拉拢她就行,却为何要搞宫宴庆贺同喜?是为了向摄政王展示一下,他做事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不计后果,没什么城府,高兴的时候招呼酒肉朋友一顿庆贺,从来没想过做什么收买人心的事,根本无法对摄政王造成威胁么?
新帝隐忍了三年,还要忍多久?他的这些酒肉朋友里,有没有志同道合也在隐忍的能人?否则只有一个二皇子和了了家臣,没有朝中更有实力的人快速站队,又怎能与根深树大的摄政王抗衡?今日这宴席之间,或许就有新帝的真党羽,暗中观察着时局,以及她这个新的“功臣”。
如果不是上一世符若初亲眼目睹新帝最终搬倒了摄政王,在此时她就不会想到那么多看的那么清楚。便是身在局中,她也不怕,因为大方向上她已经提前知道了。
新帝的所有动作,在知道他的最终动机的前提下,都不再是难猜的。她可以轻易迎合,也能做到不露痕迹拖他的后腿。全看,新帝是什么态度,有多少实力。
如果她的加入,能够让新帝早几年搬倒摄政王,她是不是有机会能早几年回到北燕?如果新帝态度不诚,只打算过河拆桥,那她可能要考虑换一种方法,慢慢让新帝与摄政王这两方势力互相损耗。
符若初在摄政王面前说的并不全然都是瞎话,新帝的权势实力的确不如摄政王太多。要搬倒摄政王,没有耐心没有更多的帮手都是不行的。
“公子,马上就要进入皇城第一道水门了。还请您的护卫解下兵刃,在第二道水门之前下船等候。再往内便是皇宫大内,他们进不去了。”宫船之上的内侍官客气的通告了一句。
符若初便让护卫侍从依言照做,连她自己的佩剑也解下,交给侍从放去内侍官指定的地方。
进入第二道宫门之时,符若初只能带着两名侍从,她带了孟如川和闵七两人。孟如川脸上用易容术略加修饰,遮掩了出众的外表,免得旁人认出他身份。毕竟众所周知,孟如川是婉婷和孟澄海之子,今日的庆功宴为了什么,他来,的确不太合适。
闵七并未多言,陪着公子初入宫面圣,这也不是头一遭,不过以往他都是被留在第一道宫门那里,与其他护卫影卫们在一起。没想到这一次被带在了公子身边,能够更近一些,保护公子安全。
至于公子为什么还要带上孟如川,这事虽然闵七想不明白,却也不会质疑公子的决定。他的公子已经长大了,有着远超年龄的谋算和手段。看她在摄政王面前游刃有余,面对实力更弱的新帝,她也一定早有成算。
在进入到那个华丽的大殿之前,符若初以传音入密叮嘱道:“闵七,今日宫宴或有人行刺,你且注意留心那些下人的动作。”
“是什么人,会行刺谁?”闵七担忧的问。
“如果行刺我,那可能是想置我于死地的北燕人。如果行刺别人,那就是有人要试试新帝那边的实力。不过别担心,将我那个防身之物交给如川,让他帮我拿着。你注意观察周遭动静,听我指令再出手就好。”
闵七将肩上背的琴盒解下来,递给了孟如川。
符若初笑道:“若是新帝这一次想听琴,我便给他弹一曲,免得再让他扫兴。”
正说话间,旁边追上来一个人,正是摄政王的大公子刘勋。
“公子初,原本是与你约了明日一起游宴,没想到你去了一趟龙隐山,竟然能抓到那个刺客婉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解了圣上的忧患。我们也趁机吃一顿你的庆功宴,实在爽快。”刘勋说的很是真诚。
新帝宴请年轻的公子们,怎能少了摄政王家的公子。这一次摄政王除了派遣善于吃喝玩乐的长子刘勋来赴宴,还让他带上了幼弟,同为嫡出的刘贸。
“这是我弟弟刘贸。”刘勋将年仅十三岁的弟弟拉过来,“弟弟,你与公子初年纪相仿,或能说玩到一处。”
刘贸一脸不情愿,有一点古板的说道:“兄长,切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而后刘贸对着公子初认真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礼,礼数周全,不过动作刻板,一看就是有教养却少了少年人该有的那种肆意与灵性。多半是平日里被摄政王管束的太严,反而不如自由散养的刘勋那样单纯任性,表达喜怒哀乐。
符若初说了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让道给刘勋,让他们兄弟两个走在前面,表现出足够的恭敬之意。身为摄政王的儿子,哪怕没有什么官身,也还是理直气壮享受着旁人的尊敬。刘勋浑然不觉,刘贸则略有一点尴尬。
孟如川却用传音入密提醒符若初道:“刘贸身后有个面貌普通的侍从,那人武功不错。却不是之前的神秘人。摄政王或许知道,这场宫宴暗藏杀机,才派了高手随行保护儿子?”
“或许只是摄政王的仇家太多,儿子们平素出门一贯如此。尤其刘贸,是摄政王着重培养的子嗣,肯定不敢疏忽。”
“不敢疏忽,何必还来呢,大可以用年纪小推辞了。”孟如川多少有点不解。
符若初却推测道:“或许王爷是故意让刘贸开眼长见识。许多事情的应变并不是读书学来的,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都没有经验。”
“那公子这些见识,都是怎么来的?”孟如川好奇多问了一句。
符若初笑答:“或许是我天赋秉异,领悟的快?”
经历过那么多,她并没有天真的会将自己的秘密与谁共享。哪怕那个人,是看起来已经真心投效的孟如川。
感情可以投入,不过对谁都要有边界有保留,适可而止,这是她不想突破的原则。
刘勋在弟弟刘贸身边走着,时不时还回头看几眼后面恭敬跟随的公子初,寻思着总不能丢下弟弟,那么明显的跑去与公子初套近乎。知道的内情的当他与公子初是意气相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堂堂摄政王府的公子上赶着与人套近乎。
就算是误打误撞诛灭了潜逃已久的刺客婉婷,不过听闻是父王派了不少高手跟着出的力。否则单凭质子府里那些护卫,怎么可能?
便是晓得了公子初的厉害,刘勋依然不会将北燕人看在眼中。当初他父王逼得北燕送质求和,这本来就是足够南昭人骄傲许久的功绩。刘勋也有骄傲的资本。
“兄长,那公子初有什么特别的?”刘贸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大约是琴弹的好听?”刘勋才不会将自己吃瘪的糗事讲给弟弟听,“以前我与那公子初吃过几次宴席,也不过与寻常富贵人家公子哥差不多。”
刘贸又问:“那怎么不见兄长引荐别人?”
“别人你不都认识?还有那些不认识的都是不入流的酒囊饭袋,咱爹也不屑于让你浪费精力在那些人身上。这种场面上寻常的交际应酬,让哥哥替你便是。”刘勋说的大义凛然。
刘贸皱着小眉头,叹了一口气:“兄长,我若与你换换,每日里都去游宴玩耍,什么也不用学什么也不多想,那该多好?”
“说什么啊,父王对你寄予厚望,将来王位定是你继承。你岂能学我这种放浪形骸?”刘勋并不避讳提这个问题,“哥哥知道你压力大,这不好不容易说通了父王,带着你一起出门散心。宫内的宴会,菜色虽然未必比得上咱们自家厨子的口味贴心,可是美姬很多。你知道咱爹不好这个,圣上和二皇子却很喜欢收集美姬。宴会上定然会放出来,让大家看个够。你也老大不小了,吃顿酒,找个美姬玩玩,比读书有意思多了……”
只有十三岁的刘贸眼中羞涩,面上却用不耐烦的神色掩饰,觉得和哥哥基本没有共同语言,简直鸡同鸭讲。哥哥欣赏的朋友,比如那个公子初,会不会也就是与哥哥一样的纨绔,都说人以群分,公子初看着金玉其外,实际上或许草包一个不足为惧。所谓抓到了刺客匪首,也不过是瞎猫碰倒了死耗子,又仗着父王派去的那些护卫高手。若是真论功行赏,父王的功劳更大。
也不知为什么临出门时,父王还特意交代,宴席上要注意观察公子初的言谈举动。父王从来不会让他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这一次破天荒同意,让他出门参加宫宴,肯定有深意。
刘贸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跟在最后面的那个侍从。那人是父王的侍从,据说武功极为高强,父王特意将他派来跟着他保护他,这么说今日的宫宴会有什么危险?
掌灯时分,宾客们早已入席落座。开胃的小菜和茶水已经上来,暖场的宫娥美姬已经奏响了鼓乐。
众人翘首以盼将近小半个时辰,内侍官这才朗声宣告:“圣上驾到!恭迎圣驾!”
内侍们奸细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波波响起。
歌舞暂停,宾客们纷纷起身,束手站立,摆开了恭迎圣驾的姿态。哪怕大家都知道今上并未掌实权,可是该有的对九五之尊的礼数,大家都默默遵守着。
符若初是这次宴席的主角,位置被安排在最靠近圣驾的地方。她带的侍从,站立在席位之后,柱子旁侧,与别人带的侍从们一样,低眉顺目的。
江咏歌一眼就认出了孟如川,虽然他的眉眼容貌做了修饰,让他原本的俊秀变得普通,可是这样的易容术瞒不过江咏歌的眼睛。
公子初入宫赴宴,为什么还带着孟如川?婉婷都死了,这场宫宴里所有人都是在庆贺这件事,身为婉婷的儿子,孟如川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那一日在竹林里,孟如川说了要投效公子初,转脸间公子初就拿了他母亲的人头邀功。不太对劲,一定有秘密。
看起来,今日的宫宴比原计划又要多几分精彩了。
未及弱冠的新帝在内侍和宫娥的簇拥之下走进这豪华的宫殿,原本站立恭迎的人全都伏地而跪,山呼万岁。
新帝却知道,他们跪的拜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势,换谁穿上这件龙袍,他们都会如此跪拜称颂。而摄政王虽然没有黄袍加身没有坐在龙椅之上,却实实在在掌控着整个南昭,是没有冠冕的帝王。
但是新帝不后悔,如果三年前他没有放弃那些权利,那么摄政王早已经堂而皇之的坐在龙椅之上,而他或许已成宫内一缕亡魂。傀儡虽然被人轻视,好歹有命在,还能拿着玉玺,皇权在上,自然能得民心所向,徐徐图之,总能成事。
二十岁真正亲政,也许做不到,但是三五年之后,总有一天,他可以做到,不只是拿着玉玺盖章。到了那一天,满朝文武,真心叩拜,他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便可以生杀予夺,那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平身。”新帝压抑着那些翻滚的野心与积蓄已久的不满,如往常一般温和的对在场众人笑着说话,对那位献上了刺客婉婷人头的北燕质子,也不吝言语上的褒奖,赐酒三杯,与之对饮。
符若初提前服用了醒酒的药,千杯不倒,就算醉了,上一世应酬场面的话说太多,不过脑子也能口若悬河。她知道新帝爱听什么,捡着他爱听的说,起码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
赐酒过后,宴席正式开始。歌舞上场,主客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