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摇头:“没怎么。”
“李瞻元的远房表弟?”贺决云嘀咕道,“那这人也算是你亲戚吧?”
穹苍凉凉道:“应该算吧。”
贺决云扭头问:“你认识?”
穹苍撇嘴:“不算认识。我还没见到他,他就没了。”
贺决云将文章翻到最后,编辑特意在下面配了一张图。
屏幕上显出几位获奖人员回校后的合照。站在中心位的少年相貌清爽帅气,五官脸型虽然没有成年后那么硬朗,却已经有了雏形。跟同样不修边幅的高中生站在一起,他英俊得有点瞩目。
贺决云猛地扭头,再次看向穹苍。
穹苍鼓励地朝他点了点头,说:“我爸。”
贺决云顿时语塞,吞吞吐吐地道:“李瞻元跟你爸还是同学啊?”
“应该是,我不知道。”穹苍说,“我以前没了解过他们的事。”
贺决云关掉采访,又搜了些别的线索。
遗憾的是,李凌松就是贺决云所说的,注重网络隐私的那种人。
他不喜欢使用三夭的第三方交易平台,不经营个人社交账号,对游戏、论坛一类也不感兴趣。
贺决云在公开的网络上,找不到跟他有关的重要信息。譬如疾病或财产一类,三夭就更没有权限调查了。
穹苍思忖一阵,用手肘轻推着他说:“你再查查祁可叙。”
贺决云迟疑道:“你确定?”
穹苍点头。
贺决云再次输入祁可叙相关的筛选条件。
祁可叙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的人生履历几乎清清楚楚地摆在后台。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警方为三夭提供了许多的档案资料,用以建立副本模型,再加上祁可叙本身喜欢使用三夭的软件,留下不少痕迹。
穹苍也是第一次了解自己母亲年轻时的生活,以往都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上一两句。她眼睛盯着屏幕,细细阅读资料上的内容。
贺决云拖开椅子,将正前方的位置让出来,方便她看得更清楚。
穹苍身体前倾,右手抓着贺决云的座椅扶手,指尖不自觉地发紧。
她记得,在第一个副本里,祁可叙的成绩很好,上所一流大学应该不成问题。可能是受了当初那件事的影响,她高考失利,最后只上了所二本大学。
成绩不够优异,她没能拿到奖学金,二本大学的学费又不便宜,家里不会为她负担。大学期间,她只能自己在外勤工俭学,赚取学费。
祁可叙选择的工作,就是医院护工。这个工作虽然疲惫,但工资确实不错。只不过,医院里鱼龙混杂,祁可叙相貌出众,又没有背景,不享受正式员工的保障,应该做得不大开心。
穹苍正阅览到一半,贺决云放在键盘边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两人正看得全神贯注,皆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贺决云见显示的是何川舟,以为是自己搜查用户信息的事被发现了,做贼心虚地接了起来。
“喂?”何川舟平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在公司还是在家?”
贺决云调整了下,语气如常道:“在家。”
何川舟说:“方便吗?帮我查一下李瞻元的信息。”
穹苍:“……”
贺决云扫了眼身边人,干巴巴道:“……你那边不能查吗?”
何川舟:“我们查了,很干净。”
贺决云缓缓说:“我们这边也很干净。”
何川舟明白了:“哦……”
尴尬了。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会儿,何川舟再次问道:“穹苍在你身边吗?”
“在的。”
何川舟见也没有外人,就干脆这么说了。
“穹苍,我问过李局了,李局说,你母亲当年在D大附属医院里做护工,就是李瞻元介绍过去的。”
穹苍严肃起来,接过贺决云的手机。
“什么?”
“嗯。李瞻元的企业有资助贫困生的慈善项目,你母亲就是他们的资助对象之一。因为她手头经济比较拮据,李瞻元主动为她介绍了这份工作。他还特意跟医院里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给祁可叙安排一些女性、比较好说话的病人进行护理。李凌松在D大附属医院是比较有声望的,祁可叙的工作时间不稳定,依旧接到了不少单子,。之后你父亲眼睛受伤,也送去了D大医治。”何川舟一连说了一串,换一口气,继续道,“你父亲那时候刚刚受伤,很倔强,坚持不要护工,后来李瞻元让祁可叙去试试,祁可叙就去了。巧了,他们两个意外合得来,结果就在一起了。”
“啊……”穹苍讷讷道,“这样啊……”
仿佛见证了自己诞生的全过程。
何川舟还补充了一句:“就是这样。你父亲出院后,没多久就准备求婚了。说真的,我没想到你爸眼睛都不好了,眼光居然还那么毒辣,找了个那么漂亮的妻子。这不是惹人嫉妒吗?”
穹苍心说,她也挺羡慕的。
何川舟顿了顿,又说:“李瞻元跟你父亲,关系还算不错吧。虽然血缘不是很亲,但因为都住在同一个学区,交流比较密切。后来你爸做了警察,李瞻元跑去做生意,关系慢慢淡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
穹苍“嗯”了一声,何川舟那边也沉默下来。
贺决云正闲适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耐心听穹苍的起源故事,突然就发现没声儿了,还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贺决云头皮发麻,端正坐姿,戒备道:“你看着我干嘛?”
穹苍怂恿道:“情感专家。”
贺决云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还是社会伦理专家吗?”
穹苍叹道:“这技能无法对自身生效,而且我想听听正常人的想法。”
“不是,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分析?什么叫正常人的想法?”贺决云憋了口气,觉得她们两个特别离谱,摊着手道:“我也没知道多少事情啊!”
何川舟循循善诱道:“就你知道的,发挥一下。”
“这我能发挥什么?”贺决云两眼抓瞎,一通胡说,“难不成还是,李瞻元倾心你的母亲,对她百般照顾,还没来得及表白,祁女士却因为他的牵线,先爱上了你的父亲。李瞻元从小处处被你父亲压制,终于在挚爱被夺后情绪爆发,心理开始扭曲,慢慢走上了变态的道路。他借助李凌松所掌握的各种信息进行谋划,以破坏他人的人生为乐。你们觉得这样可信吗?”
“逻辑非常滞涩。”穹苍失望道,“看来Q哥的想象力不够丰富。”
何川舟说:“要不我让小谢试试?”
穹苍拒绝:“小谢同志过于天马行空,还是谨慎采纳。”
贺决云见她们还真侃上了,哭笑不得道:“你们当是故事会呢?这也太不正经了!”
何川舟忍下笑意,说道:“行了行了,不跟你们开玩笑,说个正事。穹苍,明天我们还要审讯朱彦合,你有兴趣的话,就过来一趟。”
贺决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朱彦合是谁?”
“就是上次那个瘾君子,差点掐死穹苍的那个。”何川舟语气变得严厉,“这个人一直装疯卖傻,什么都不肯交代,我们两边人都问不出来。我提议带你过去试试。你就当是受害者,去协商,跟我们进去。”
她一提,贺决云就想起来了,顺嘴骂了一句。
穹苍快速应道:“好。”
第115章 高傲
“朱彦合吸毒很多年了。”
在前面带路的警察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穹苍跟贺决云都有跟上,才继续自己不紧不慢的声音,跟她解释道:“他以前是个记者,在某次走访调查的过程中,无意间接触到毒品。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因为职业压力过大,加上有点好奇,就吸了一口。呵呵,毒品这玩意儿,吸一口就没有试一试的,他不意外地成瘾了。”
年轻警员的脸上露出种无奈又嘲弄的表情来。他们赌上性命拼搏的事业,在无知的人眼里竟然只是“找点乐子”。这种理由他们显然是听得多了,可每次听见,仍旧觉得十分荒谬。
“朱彦合对毒品交易市场了解得并不深,被我们抓过好几次。劝导、警告、社区戒毒都试过,但是毒品这种东西吧,一旦沾上,你说戒掉嘛,基本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冰毒跟一些新型毒品,碰上就完了。朱彦合吸了这么多年,其实懂这道理,可他还是忍不住,居然靠着的人脉,真的搞到了这种东西,成功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我们拦都拦不住啊。”警察用手指点了点额头,恨其不争道,“吸毒吸多了的人啊,这儿真的不正常!能送他去坐牢,反而是救他了。”
穹苍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脖子。当初的疼痛已经不在了,但淤痕还淡淡地留着。这个痕迹估计短时间内无法全部消退。她问道:“朱彦合平时表现老实吗?”
他又回头看了穹苍一眼,点头道:“老实。”
这位警察明显对朱彦合很熟悉,是“老朋友”了,把朱彦合的日常生活和过往职业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在我们观察的几个瘾君子里,算是比较听话的,只局限在自己吸。不贩、不分享、不聚众,之前也没出现过吸大了跑出去伤人的情况。他家里其实有点积蓄,父母给他留下的两套老房子全部拆迁了,加上他自己也会写点稿子赚钱,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不过他写的稿子,很多都是胡说八道,赚流量,没下限。唉,以前他是个好好的社会新闻记者,现在完全变成了个八卦狗仔记者,还是没什么职业道德的那种。得亏没人告他,否则他早赔光了……”
“喏,到了。”
警察停下脚步,拉开面前的门,退到边上,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穹苍朝他点点头,率先走进去。
里面已经站了几个面孔陌生的青年,他们见穹苍出现,偏头看了眼,又很快转回去,没有出声。
有两人正坐在屏幕前面,盯着里面的人影。还有一人悄悄缩在角落吃饼干。其余人则是安静等待审讯的进展。
穹苍站在靠墙的位置,视线朝屏幕扫去。
密闭的房间内,朱彦合被禁锢在椅子上,一件好好的囚服被他穿得皱皱巴巴。
他的脊背深深佝偻着,肖似一把无法挺直的箭弓,浑浊的双目一直不停地在四处乱转,注意力无法集中,右手还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脸或者脖子,在皮肤上留下红红的印痕。
不管怎么看,他的精神都不算正常,处于轻度焦虑的状态。
先前那位给穹苍做讲解的那位缉毒警比较热情,停在她身边,继续跟她搭话,指着屏幕道:“你能相信吗?他才不到四十岁。”
朱彦合实在没有三十多岁男人该有的样貌。眼睛涣散无神,皮肤松弛暗黄,手脚还有不少痘疤暗疮。你说他已经四五十,都大有人信。
在他的对面,坐着何川舟与另外一位刑警。长桌后方是架设好的摄像机,镜头直直冲着朱彦合。
何川舟没着急审问,她目光沉沉地注视对面,来回旋转手中的笔。笔身在桌面发出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如果不是那点轻微的响动,穹苍都怀疑视频是不是开了静音。
两人都装出沉得住气的模样,试图消磨对方的耐心。
终于,何川舟翻开面前的档案,问了一句:“十一年前的11月18号,你还记得吗?”
朱彦合两手合拢,捂住半张脸,不停朝手心吹气。一双眼睛大睁着,看向何川舟,却不出声。
何川舟缓声接下去:“这天晚上,A市大雨。你尾随并杀害了你的同事孔某,随后与他人合谋,将罪行嫁祸给范淮。这是一起有计划的犯罪,让你逍遥法外十多年。”
朱彦合闷声笑了起来,肩膀抖动。笑声如同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的怪调。他放下双手,表情夸张地道:“警察叔叔……不是,这位警察同志,不会吧?你说我吸毒、破坏社会治安就算了,那么多年前的杀人罪,也要不明不白地扣到我头上?”
何川舟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地瞅他一眼,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究竟是不是不明不白。”
朱彦合咧嘴露出个冷意森然的笑容,低声说:“我没有杀人。你没有证据。”
何川舟合上档案,往边上一丢,目光逼视着他:“你因为杀了人,难以承受内心的压力,所以才会吸毒。本来你可以有个大好前程,却因为这件事情赔上了整个青春,你觉得值得吗?现在你还是不敢说实话,难道,你要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的到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