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阵只是六品官,出生不显,但主要是给云郦一个官家出身的身份,当然他父母不会认可这个身份,给云郦官家小姐的身份,主要是为不影响未成婚的弟妹议亲,最起码对外说,他们嫂子兄长是当朝官吏。
“夫人他们会同意吗?”云郦忐忑不安地道。
“放心,我会让他们同意的。”裴钰安擦干净脸,帕子扔到水盆里,见云郦眼神不安,他安抚道:“我娘最开始肯定不会同意,但若是她不同意娶你,我便一直不会娶妻,等后头的庶弟成婚,她会接受的,若是她接受了,父亲不同意也得同意。”他说得很简单。
云郦琢磨他的神色,果断决定不要在他兴奋劲上泼冷水,她将这几日给裴钰安做的外衫取出来:“世子试一试,看大小合身吗?”
见她这几日又为他做衣裳,裴钰安心情更好。
到了夜间,床榻间一阵摇晃,裴钰安今日动作温柔磨人,折腾小两个时辰,才缓缓睡去。
云郦身体累极,若是往常,恐怕早已沉沉入睡,今日身体疲惫,她闭上眼,脑中却不停闪过各种画面,一丝睡意也无。
都是些小时候的画面,她几个月大娘亲去世,没多久她爹续娶林燕子,有后娘就后爹。
她小时候身体弱,差点养不大,她爹不管,是赵渔小小年龄去学抓蛇做活,赚钱给她买药看病。大姐十来岁就泡在山里,还是需要别人养的小丫头,就开始养她,从不说怕不说累,甚至几次被蛇咬,差点一命呜呼。
她没爹疼没娘爱,可她有两个姐姐,云郦觉得她也是被疼着被爱着长大的。
小时候,她想给她们做点什么,她们说秀秀小,秀秀长大了再保护姐姐,她很期盼长大。
那天大姐上山采药,临走前叮嘱她,她不在要照顾好自己,她乖乖点头,后来大姐坠崖,她有好好照顾自己,但却高热不退,恶疾缠身。二姐夜里偷偷地哭,白日却对她笑,又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因存的几十两银钱因请人去山底寻大姐用光,二姐绣手帕荷包,京城里卖的银钱比附近乡镇多,她为了多赚几十文钱跑京里来。结果有次来京途中,被一恶霸看中,后来丢了命,临死前,她没担心自己一句,只死死地瞧着她,说姐姐不在,秀秀要照顾好自己,秀秀别害怕。
她给她合了半晌眼睛,她都没闭上,依旧担忧地看着她。
横死家外,又未成婚,赵全不让二姐进祖坟,她也不稀罕让她进。杀人偿命,可赵全拿了几十两银子就当没这事。
她要弄死那个坏人,只她还没来得及动手,第二天那人惨遭报应,惨死街头,再然后她被赵全所卖。
她记得大姐二姐的叮嘱,要照顾好自己,她不能让大姐不放心,让二姐闭不上眼睛。
她现在有了一切,金银珠宝,如意郎君,只要她继续,她还能得到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能过得很好。
她喜欢这些东西,可她知道,她最想要的就是在姐姐身边。
大姐那边危险,她不想她去,但她一定要跟着去,小时候她们照顾她,现在她长大,她得照顾她们。
哪怕她力量小,她只能给她做顿膳,陪她说说话。
云郦深吸口气,转过身对着裴钰安,这个男人是她费尽心思勾引来的,她也有些喜欢他。
但她更喜欢姐姐。
云郦闭眼,头往他脖颈蹭蹭,裴钰安下意识轻拍她脊背。
尚未黎明,裴钰安便觉有只小手扇风点火,他捉住那只手,睁开眼,云郦水润润的眼望着他,软软道:“夫君。”
裴钰安深吸口气:“郦郦……”
云雨再歇,已是半个时辰后,窗外的鱼肚白掉进来,云郦打量裴钰安的神色,乖巧地道:“世子,我想和你说件事。”
“嗯,你说。”餍足后的男人语气总是特别地好。
云郦眸光微闪:“我想和姐姐去西洲一趟。”
第75章 离开
裴钰安身体略感僵硬,他低头看她,摇头道:“郦郦,等我查清你姐姐的身份再说。”
“我已经知道了。”云郦把今日赵渔告诉她的内容据实以告。
裴钰安听完后,皱眉沉思半晌:“以后我陪你去西洲。”
“以后是多久?”云郦问。
她要去的态度坚定,裴钰安放低声音:“郦郦,若是你去西洲,我怎么办?”
云郦抬眸看他,搂着他脖子说:“去西洲一趟也就三四个月,到时候我就回来了。”
裴钰安心里不愿意,他今年抽不出三四个月的空去西洲,而往返西洲,千里迢迢,赵渔的身份,也有危险,指不定就有意外。
“明年,明年我陪你去西洲。”裴钰安承诺道。
“可我就想这次和姐姐去。”云郦松开他,固执道。
裴钰安拧眉,云郦态度不改,裴钰安缓缓放开云郦,直起身道:“不过晚了些日子,有什么不同?”
他语气微寒,云郦眨了眨眼,坐直身体,语气坚决:“我很多年没见过姐姐,这次我要陪陪她!”
想到云郦和疼爱她的姐姐分别多年,裴钰安心头一软,与此同时,他握紧拳头,胸口有些发闷,云郦果然很在乎赵渔,甚至愿意和他分开。
裴钰安忍不住问:“若是我不同意呢?”
云郦沉默半晌,看着他的眼神异常执着:“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
裴钰安眼神微愕,云郦分毫不让,云郦没对裴钰安说过重话,就算两人有矛盾,她也是措辞委婉,她清楚裴钰安更吃她温言细语。
她也知道她现在去哄哄他,七八成能把人哄回来,就算暂时不松口同意她去,但两人态度依旧融洽。
不过这时,云郦叹口气,有些事必须得改变了,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死盯着他。
见她寸步不让,裴钰安起身穿衣,云郦直直看他,走到门口,没等到背后有声音传来,他脚步微顿,然后重重拉开门离开。
云郦看天色还早,直接再度躺下,她累的紧,得再睡个回笼觉。
裴钰安站在门外,屋子里半天都没动静传来,他脸一沉,抬脚离开长顺街。
他回国公府,刘青燕已经收拾好行李,今日准备
搬出国公府,她不想回刘家,而是决定自己去庄子上住。
“你也不必担心我,回刘家我不自由。”刘青燕笑了笑,对裴钰安道,“还有,宋柔安昨日回京了。”
如今已确定当初是宋柔安给刘青燕下蛊,只是他从江州回京城不久,宋柔安就和平宁长公主去了蜀地,裴钰安派人跟踪宋柔安,可没多久,他派去的人就没消息传回来。
如今宋柔安归京,探子依旧音讯全无,想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我知道。” 裴钰安低声叮嘱,“你自己多加小心。”
宋柔安为什么对付刘青燕,两人细细商议过,发现原因极可能不是因为刘青燕,而是别有所图,两人有猜测,但都不能确定。
裴钰安亲自送她去庄子上,再回国公府已是午后,刚到荣正堂,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表姨,我在蜀中可想你了。”
裴钰安脚步微顿,王妈妈先瞧见站在门口的裴钰安,低声叫世子。
宋柔安连忙转过头,她一袭湘妃色襦裙,裙摆绣着暗银纹,显得她皮肤甚白,她双眸微亮:“表哥。”
宋柔安是母亲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血脉,因这层原因在,即使是陛下也不得不多给她几分薄面,而且她给青燕下蛊一事,如今并无证据。
裴钰安不好撕破脸皮,他颔首,冷淡道:“表妹。”然后和昌泰郡主说了几句话,便提出告辞。
他出了荣正堂,没几步,背后再度传来宋柔安的声音:“表哥,稍等。”
裴钰安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宋柔安眼巴巴地问:“过几日是我娘亲的生辰,表哥会来公主府吧?”
除了她给青燕下蛊一事,裴钰安没从她身上调查出其他毛病,不过无妨,没有问题他也会给她弄出问题,只宋柔安有太后护着,对她下手,必须一击必中,而且务必小心翼翼,不留痕迹,所以还需要些时间。
“我届时有事,无妨前往。”裴钰安拒绝道。
宋柔安嘟了嘟嘴,很是不喜,身为当今太后唯一有血缘的孙辈,她虽只是郡主,但就算是陛下的公主也得对她忍让三分。
裴钰安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宋柔安见他这样态度,气得跺脚:“表哥!”
裴钰安回前院之后,对
扁余吩咐道:“再挑两个身手好的护卫守着云郦。”云郦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个护卫。
“是。”扁余应诺。
等扁余走后,裴钰安忍了两日,没去长顺街,但长顺街的消息每日都有递来,今日新消息传来,裴钰安有些忍不住。
“你说什么?”
扁余尽可能低下头:“翠屏说,云郦姑娘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过几日和陈夫人去西洲。”
裴钰安深吸口气,眸中满是幽黑,他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咬牙去了长顺街。
赵渔决定再过几日就出发,西洲距离京城有上千里,气候迥异,云郦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便提前开始准备行李。同时,赵渔的儿子刚一岁,云郦问过赵渔小侄儿的身量,还决定给他做几身小衣裳。
她这几个月女工手艺见涨,绣花可能比不上专业绣娘,可剪裁缝制驾轻就熟,而且她细心,给幼童做的衣裳都选用柔软布料,磨平线头。
裴钰安进门时,瞧见的就是云郦正在缝衣裳,从大小不难揣测出,是为谁而做,他脸色更加难看。
云郦抬起头,裴钰安站在她跟前,高大背影挡住大部分光,云郦手里的动作看不清,只好停下。
两人一时无言。
最后,裴钰安先开口道:“西洲你一定要去?”
云郦点头:“嗯。”
裴钰安握紧拳头,再问:“我不同意也要去?”
云郦再点头。
裴钰安紧紧地瞅着她,云郦没有丝毫动摇,裴钰安深吸口气,沉声道:“我让扁余亲自护送你。”
云郦微怔,眼神愕然,裴钰安心里有些不快,他是不想让云郦和赵渔去西洲,一是怕危险,二则就是不想分开三四个月。
云郦性子柔软,但这次铁了心地不屈服,裴钰安有种直觉,他若是真不让她去恐怕她自己得偷跑。
他压住自己心中那股燥火,提醒自己也得为郦郦想想,云郦感恩柔软,赵渔护她长大,平心而论,云郦想多陪陪她甚至去看看赵渔的夫君和孩子,很正常。
“四个月,四个月必须回来。”裴钰安做出退步。
云郦看了看他,又避开他的眼神,轻声说:“那若是我四个月没回来呢?”
裴钰安在云郦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云郦看着
他将手指分开,和他自己紧紧相缠,想都没想这个结果,直接道:“若是四个月没回来,那就别去。”
他说得很语气很温和,云郦看着他的表情,心绪微敛,赶紧保证:“我到时候一定回来。”
裴钰安心里不怀疑她话的真假,虽然姐姐重要,可他才是云郦最重要的人,离开四个月,应该会迫不及待想回来见他,不会滞留。
但以防万一,他声音微沉地叮嘱道:“若是四个月没回来,我亲自去捉你。”
“不会超过四个月的。”云郦看见他眸子里的认真,连忙说。
裴钰安又道:“西洲的事,大安也不是全然不顾,毕竟那是商贸重城,又在大安边境,郦郦,我会想办法帮你姐姐的。”
他以前对西洲了解不多,这几日刻意打听,西洲内乱,也很影响东去西往的商旅,朝廷也在关注此事,只这事需要时间,但这几年西洲应该能维持表面平静,倒也不急。
云郦表情一喜:“谢谢世子。”
因裴钰安准许她去西洲,接下来,云郦对裴钰安温柔至极。裴钰安虽心情复杂,但看云郦愉快模样,决定爱屋及乌,眼看还有几日即将出发,他带着云郦上街,一是陪她走走,二是作为姨父,也想给赵渔的儿子挑些礼物。
宋柔安手指死死扣着二楼窗棱,看着楼下街道经过的男女,表情扭曲。
“云郦不是生病了?表哥把不是她挪到庄子上养病吗?”她凝眉问。
她前儿去国公府就发现云郦不在,她还问昌泰郡主,昌泰郡主说原先云郦去寺庙祈福,后头染了病,裴钰安送她去庄子养病。
宋柔安想着,这时不知云郦对裴钰安说什么,裴钰安不由失笑,宋柔安表情一凝。
裴钰安不知察觉什么,他皱眉,往斜对面看去。宋柔安今日能遇上裴钰安就是巧合,她在蜀地待了大半年,一回京忍不住来她从前最喜欢的茶楼,天气略有闷,婢女推开窗,恰好瞧见斜对面的裴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