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练完舞,她和邢觅楹无意间发现了贺元逢的偷窥。
两个女孩当时还不敢相信,外表光明磊落的院正居然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直到这次贺元逢又留下她来要指点书法,她与邢觅楹便笃定,是他想做点什么。
她们已想好怎样整治贺元逢。今日下午,阿楹根本就没走,而是带着婢女和婆子就守在不远处,而顾磐磐拿自己做诱饵,贺元逢稍有异动,阿楹就会带着人出来抓个现行。谁知容定濯突然到来。
不过,若是容定濯成了她的爹,她就可以直接告诉容定濯,让他把贺元逢这样的人,狠狠处置吧?
总之,她就不用再担心,崇阳郡王这一类人。
杨晴鸢之死,那在她面具上涂药的小丫鬟之死,更让她明白了,在上京这样的地方,可能遇到的凶险。有容定濯庇护,要好得多。
而容定濯在她身上能得到什么呢,她实在想不出来。
或许亲生父女间的依恋真是由血缘刻在骨子里的,顾磐磐心里,其实大致已决定,她要认容定濯这个父亲。
——
见隋祉玉这两日都冷着脸,罗移觉得,肯定不是政事之故,以往皇上为不悦,顶多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光景,最主要的应当还是顾磐磐的原因。
他便贴心道:“陛下,晚些可要召顾女医过来为您请脉……”
隋祉玉连眼皮都没抬,道:“用不着。”
女人而已,放几天,自然就不再想。他只是挑剔,顾磐磐算是生得不错,让他觉得没什么挑剔的,却不是非她不可。
“……”罗移欲言又止,随即道:“是。”
隋祐恒这时却过来找皇帝了,他一进屋里,便说:“皇帝哥哥,磐磐还没回宫。她这两天可忙着了,都没时间陪我。”
罗移一听,这个魏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在隋祐恒身后的是薜荔,这小姑娘倒是微微带着笑意,听魏王对皇帝撒娇,再不时偷偷看一看皇帝。
她觉得,这宫中的最吸引人视线的不是那些壮观华美的宫室,而是这宫城的主人,是皇上。
每次能跟魏王一起到皇帝这里,她都很高兴。
隋祉玉见了隋祐恒,却是注意到他身上挂着的一个药锭挂配,是个虎头形状,下面还坠着珊瑚珠。
时下还没有别人做这个药锭挂配的,隋祉玉一看,就知道是顾磐磐做的,就多往隋祐恒那个小虎药佩上多扫了几眼。
正巧被隋祐恒眼尖地发现,他发现皇帝哥哥在看自己的药锭挂配,便摘下来给隋祉玉看,说:“哥哥也喜欢?这是姐姐做来给我的。”
隋祉玉没有接,只是垂眼打量。虎头药锭刻得很可爱,两个大眼睛,倒不像只老虎,除了额头那个王字,更像只猫。
隋祐恒又说:“姐姐说我易生湿毒,拿的是一些消除湿邪的药给我做的虎头药锭,我好喜欢。只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隋祐恒随即有些疑惑地说:“皇帝哥哥,难道姐姐没送给你一个吗?我和皇祖母都收到的啊。”
“……”隋祉玉默然。
“咳——”罗移咳嗽一下,想阻止隋祐恒说话。魏王殿下这小祖宗,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做什么?这不是让我们陛下脸上无光吗?
好歹顾女医也算御前女医,你和太皇太后都有,皇上却没有,这像话吗?
隋祐恒才不管罗总管咳嗽不咳嗽,继续很够兄弟地说:“若是皇帝哥哥也喜欢,晚上我见了姐姐,让她也给你做一个。”
隋祉玉默然片刻,道:“朕岂会戴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华而不实,不如口服有效。”
隋祐恒一愣,听出来是皇帝批评姐姐,他当然是要维护,不赞同道:“姐姐也给我制了药饮口服的,再戴个这挂配会更好啊。再说这很特别,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我姐姐做的,我特别喜欢!”
隋祉玉便没再说话。
薜荔则是突然小声道:“殿下,陛下才说了两句,您就说了一堆。”意思是觉得魏王对陛下有些不敬,提醒他注意。
隋祉玉闻言,瞥一眼这个说话的薜荔,倒是突然问:“你是顾磐磐从宫外带进来的。”
薜荔进宫后一直在慈寿宫,她的嘴甜,得了太皇太后恩典,给了她一个良侍的身份,比普通宫女身份要高。常常跟着隋祐恒进出,皇帝也记住她了。
薜荔没想到皇帝主动跟自己说话,心跳陡然加快,微笑着答:“是的,皇上。”
说完,她还飞快看皇帝一眼。
隋祉玉今日穿着是一身暗红色窄袖袍服,束白玉带,周身仅袖口和袍脚绣着淡淡云水金纹。薜荔觉得,从未见过穿红色这样好看的男子。
见到陛下,谁不是先惶惑于其威仪,等看清他的相貌,却是惊叹,女娲捏人时偏心至此。
隋祉玉便又道:“你从何时起跟着顾磐磐?”
薜荔微怔,然后说:“奴婢小时候就在姑娘身边,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
隋祉玉接着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这个她,自然是指顾磐磐。
薜荔意外于皇帝的问题,却仍是笑着说:“姑娘比较喜欢红色。”
红色?隋祉玉回想一下,似是没见顾磐磐穿过红色。约莫是考虑着身份,在宫中不欲招摇。
他又问:“她进宫以前,在西河州和西都住的那阵,可有要好的朋友?男女皆算。”
薜荔就答:“姑娘的朋友还真是不少。若说最要好,应是在西河州时跟一对段氏兄妹吧。入京之后,就是邢家兄妹和姑娘走得最近了。”
顾磐磐入京以后的事,隋祉玉自然清楚。但是从前在西河州和西都的事,没叫人细查,只是再向这薜荔证实一下,闻言略微颔首,没再说话。
——
顾磐磐回宫后,还是被叫去了乾极殿,据说默鲤人不舒服。毕竟也麻烦过默鲤,顾磐磐赶紧就去了。
谁知,这刚给默鲤瞧过,顾磐磐自己的肚子倒是突然痛起来。
默鲤一见顾磐磐双眉紧蹙,似要晕过去的样子,立即上前扶她到一旁坐下。
原来是顾磐磐的月事来了。
她以往来月事跟没事人似的,这回不知是否那天淋了雨,或是因为那十媚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影响,总之让她觉得全身发冷,腹部尤其地痛。
闻声而来的隋祉玉拉过顾磐磐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他对妇人的毛病其实没研究过,看到顾磐磐自己抚了抚,指尖沾的血之后,他便明白了。
听到默鲤当着皇帝吩咐小宫女:“快去给磐磐姑娘找月事带来。”顾磐磐觉得真是丢人。
裙子被弄脏,看来是来乾极殿之前就来月信了。
顾磐磐进宫做女医后,知道宫里忌讳血污,尤其是在皇帝面前。经血更是被觉得脏的,不能让天子靠近的,赶紧道:“皇上,我……”
“行了,你无罪。”隋祉玉打断她,知道顾磐磐要说什么。
他倒是不介意这个,只是觉得,女孩子还真是脆弱,这好端端的,突然就喊冷,喊痛,变得这样虚弱,还冷得用被子裹住腿。
见顾磐磐这样难受,隋祉玉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顾磐磐感觉有点心悸,脑中有些发晕,意识竟昏昏沉沉的。
她也不知皇帝将她放在了哪里。只知默鲤姑娘似乎在帮她脱弄脏的裙子,还在帮她擦洗,又帮她绑好月事带。
顾磐磐从没觉得这样羞过。虽然都是女孩,可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她慢慢昏睡过去了。
“来,拿水囊暖着,舒服些。”隋祉玉拿着个盛着温热水的水囊,坐到榻旁,打算放到顾磐磐的肚子上。
他却见顾磐磐的中衣往上掀起一小截,那薄薄的中裤里,透出一抹颜色。那日在帐里光线不好,他倒没注意到。
见顾磐磐垂眼睡着,他索性将雪绡再拨开一些,便见她白嫩的小腹上,有一枚艳粉色的印记,像花瓣似的。在纤纤的腰肢下,少女那晶莹肌肤上盛开的花朵,妖娆得勾魂夺魄。
说起这木芙蓉印记。这抹艳粉是顾磐磐生下来就有的,本就很好看了,可她爱美,十二岁的时候,一个顾家表姐叫来个女刺青师,将她这印记勾勒成了木芙蓉花的样子。更加精致。
隋祉玉正看着专注,罗移在殿门禀了个消息,说顾磐磐与容定濯今日在青鸾书院又见了一面。
皇帝冷笑了声,以为顾容两人是例行见面。容定濯倒是毫不避讳。
隋祉玉回到床前,伸出手指,在那木芙蓉上来回摩挲片刻。这样纯洁的睡颜,身上却是这般靡丽的花朵。
“顾磐磐,真的这样巧么?”这木芙蓉花是何人为她所刺,为了更加诱人?
隋祉玉将热水囊放在顾磐磐的小肚子上,目光落在少女的嘴唇,娇嫩,嫣红,看着便知香甜而柔软。
他以前一直觉得顾磐磐是容定濯的人,不打算碰她。不过,他现在却觉得,等她小日子结束,完全可以侍寝。
第35章
隋祉玉不懂妇人病,但宫里的太医,半数都对妇人科有所研习。
宫里的女人多,为妃嫔调养身体,以诞育龙嗣,也是太医职责之一。
罗移便派人去叫来一名当值的老太医。
这老太医姓刘,历经三朝君主,对宫里头的形形色色见得多。
他远远看到站在床榻边的皇帝,最初以为,榻上女子是刚承过宠,被皇帝挞伐得厉害,禁不住这般折腾,以致被弄伤。
毕竟太宗和先帝的时候,后宫里人多,皇帝哪可能守着妃嫔看诊,除非碰巧刚侍寝,或是那妃嫔怀有身孕。
当今这位天子,更是一心在朝堂社稷,终于召人侍寝,年纪轻,正是狂放的时候,不知轻重节制,也完全是可能的。
因此,这刘太医带着给女子事后用的药,打算呈给皇帝。
隋祉玉没让刘太医靠近顾磐磐,他自己来到门口,说了顾磐磐的脉象和症状,又道:“她来了月信。”
刘太医陡然一惊,原来并非他所猜测,忙道:“陛下,娘娘癸水时,不宜近您的身。”
隋祉玉没有纠正刘太医对顾磐磐喊娘娘的说法,他没打算让太医知道榻上之人是顾磐磐,只道:“无事。”
他连登基前夜还亲手杀了人,宫里血流成河,那又如何。
刘老太医便说:“女子癸水期间,身子本就要弱些,这段时日是否疲累,是否饮多凉水,甚至心情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女子当月的癸水。臣这就将方子开给罗总管,多休息便无大碍。”
隋祉玉道:“好。”说完,就又回到屋里。
刘太医离开前,用眼向罗移神道,看来宫里终于要出一位宠妃。来了月事还能让皇帝亲自照料,只不知是哪一位。
罗移笑了笑,正是如此。
要说陛下嘛,从前喜欢养小动物,有时还会亲自照顾。
他还记得,陛下人生中养的第一只动物,是只受伤的小松鼠。
那时隋祉玉自己给松鼠搭了个窝,铺上干黄的草叶,亲手捉虫子给他的小松鼠吃,还喜欢跟这只松鼠念叨叨的。
那小松鼠被陛下养得很肥。不过,到那只松鼠冬眠过后,越了冬,就悄悄跑了。
陛下那时候刚五岁,发现他的松鼠竟然不见,还很伤心地哭了一场。
后来,陛下还养过小刺猬,那刺猬后来也跑掉,陛下很不高兴,但那次没再哭。毕竟长大一岁,而且已有过宠物逃跑的经验。
再后来,陛下被接到玄阳苑以后,养的宠物就要更精贵,什么小鹰,小鹿,小马的,虽然都有侍人照顾,但陛下有时还是会亲自照料一番。
总之,陛下是天生就很喜欢这些兽和禽。
对于人,陛下可就没这个耐心和心情。要说陛下亲自这般端水喂药的人,可就是只有眼前这位顾女医。
——
顾磐磐醒来的时候,她一张开眼,看到的就是皇帝的侧脸。
皇上就在她不远处,身着浅色燕居服,握着书卷,正在看书。那面容的轮廓,尤其是那下颌的线条,让顾磐磐有一瞬失神。
顾磐磐虽未发出声音,隋祉玉却很警觉。他发现有人看他,转过头,目光正好与顾磐磐对上。
看到顾磐磐那微微茫然的目光,知道她还处于刚醒来,意识模糊的状态。
而顾磐磐那张被锦被捂得越发红润娇艳的脸庞,更让皇帝又想起她小腹那朵木芙蓉,就放下书起身朝她走去。
顾磐磐果然反应片刻才看看周围,又看看她身上的寝衣,想起是自己月事来了。便想起身向朝皇帝行礼道谢。
隋祉玉免了她的礼,道:“你肚子还痛吗?”
顾磐磐知道自己昨晚宿在乾极殿,很是忐忑。忙道:“不是太痛了。”但还是隐隐的疼,不舒服。
皇帝也是过来不久。顾磐磐住的是他的溪光阁,这里的光线好,视线也好,在窗下看书,明亮而不灼眼,且能观溪水濯花之景,水风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