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即能看出衬衫的剪裁有多好,可精良材质的衣衫并没有夺走视线的重点,反而尽职地做个陪衬,把他衬出一种绝版一样昂贵而难以企及的英俊。
客观来说,柳逾白是要比周洵更好看的,皮肤也白了近一个度。却并非没有血色,而是呈现冷玉一样的质地。
……如果他不开口就好了。
梁司月默默地想,那他就是完美的。
柳逾白立刻就开口了,开门见山:“签的哪家公司?”
梁司月难掩惊讶。她签合约也不过是前天的事,柳逾白的消息未免太灵通。
“青木娱乐。”
柳逾白蹙眉,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他压根没听过,“贵司出过什么影视作品?”
“……我们公司,是做偶像团体的。”
柳逾白一顿,转过头来看她,只差把“什么玩意”直接写在脸上了,“现在这个环境做女团?不如直接参加选秀,还有一点希望。”
梁司月签约之前,跟青木娱乐的负责人详细聊过。
对方告诉她,他们要做的是一个“二次元”和“古风”相结合的女团,这领域内有成功的例子,不用正面参与娱乐圈残酷的竞争,是有很大概率能出头的,即便不能出头,在细分市场上混个温饱也没问题。
她原本觉得这是剑走偏锋的一招妙计,被柳逾白一说,忽然有点怀疑这团的靠谱性了。
自尊心作祟,使她想扳回一局,“我没想要大红大紫。”
“那图什么?钱?”
“为钱不行吗?”
赚钱是梁司月的出发点不错,但她跟公司订立的合约,其中有一项便是由公司提供每周至少两节的表演课。她打算之后艺考,走科班路线。等合约到期,也能多一条路。
但这些,没什么必要告诉柳逾白。
“为钱何必进娱乐圈?”
现如今条条大路通罗马,美貌是最容易获得成功的资本。当网红,做美妆博主,签个MCN,直播带货,时机成熟,自己开个网店,或是成立品牌自己当老板,哪一条路不能赚钱?
梁司月真被问住了。
为什么?
沉默许久,梁司月才说:“柳先生是圈内人士,有高屋建瓴的视野。我不一样。青木首先向我伸出了橄榄枝,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
“就因为它是第一个邀请你的?”
“可以这么理解……”
柳逾白又转头看她一眼,说不出有什么意味,“签了几年?”
“五年。”
木已成舟,柳逾白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偶像这条路,你出不了头。不过还是祝你发展顺利。”
梁司月垂着目光,没有应声。
柳逾白当这番交谈已经结束,没想到沉默了好一会儿,梁司月突然开口,“柳先生又是凭什么判定我出不了头呢?”不太服气的语气。
“经验。”他从业这么多年,没有一次看走眼。
梁司月目光和声音一样的清冽,“我知道,柳先生是经验丰富的业内人士,也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你的经验,就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
“我不过是想忠告你两句,最好对自己要走的路有清醒认识。”
“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走什么路和柳先生有什么关系?我挡到柳先生的道了吗?”
“你先冷静一点。”他几分倨傲,似乎压根不愿意跟她平等交流,从调性上直接否定。
这语气彻底惹恼梁司月,“如果我知道柳先生所谓的问两句话,就是从头到尾羞辱我的话,那我一定不会上车……”她伸手要去拉车门,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请柳先生靠边停车。”
柳逾白听出她声音几分颤抖,有些惊讶。
依其所言停了车,但锁上了副驾驶的门。
梁司月拉了两次都没拉开,更加懊恼,“开门!”
她撇下了所有的敬语,情绪也终于顶到极点了。
柳逾白尴尬极了。
不是没有女演员在他面前哭过,可年纪这么小的,算是头一回遇到。
可能她的稳重常常让他忽视她的年龄,她现在也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
回想,自己今天说的话是否重了些。
可他真没什么恶意。
柳逾白扯了一张面巾纸,递给梁司月,“如果你觉得这是羞辱,我道歉。但我坚持自己的判断……”
梁司月哭得更大声了。
也不接他的面巾纸。
“……”
她背对着他,朝向车门,手指还维持着要去开门的动作。
头发垂落,完全遮住了脸,只能看见肩膀在微微颤动。
如果纯粹因为生气,梁司月不至于哭的,又不是没见识过柳逾白这人讲话有多讨厌。
但如果说话的身份,是娱乐帝国的掌舵人,他下的判断,就足够具有参考价值。
她以孤注一掷的心态签约准备出道,换得他一句“出不了头”的评价,羞辱感、挫败感以及茫然,多重压力之下,碰上这么个无处可退的境地,才让她控制不了情绪。
在讨厌的人面前哭,真是丢人。
但同时又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情,都已经这样了,管什么丢人不丢人。
柳逾白才应该羞愧,欺负一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
羞愧这两个字,就没在柳逾白的字典里存在过。
现在这情况,顶多叫他觉得无措。
梁司月不是他的员工,他下不了命令叫她别哭了;哄人吧,不好意思柳总从来不哄人;威胁……不至于不至于。
没办法,只好叫她自生自灭。
他将窗户打开些,新鲜空气透进来,免得她哭得缺氧。
又拿下中控台上的纸巾盒,直接丢在她腿边,让她一伸手就能够着。
几分钟过去,梁司月摸过了纸巾盒……因为她需要擤鼻涕。
声音好大。
她觉察到柳逾白的视线,动作一停,尴尬得哭不下去了。
她擤过鼻涕,擦干净眼泪,又抽出一张纸巾,把用过的纸巾团一团,拿在手里,准备下车再扔掉。
低头捏着纸团的时候,忽觉柳逾白身体探了过来。
她吓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往后一缩。
柳逾白不是要碰她。
他手臂伸过去,打开了副驾的收纳格,从里面拿一只纸质清洁袋。
她的反应过度,叫他蹙了一下眉头。
对上她呆若木鸡的脸,他停了一瞬,望着她问道:“入了行,今后多的是比今天更难听的话,你打算回回都哭?”
梁司月带着鼻音的声音说:“您能别说话了吗?”
不单单因为他说话伤人,伤口撒盐。
还因为,他放大的脸,自带冷淡感的浅褐色眼瞳,以及身上浅淡的香味,让她快没办法呼吸了。
“……”柳逾白把清洁袋塞进她手里,身体坐正了。
梁司月反应了一下,哦……是让她扔面巾纸的。
车子发动,继续行使。
梁司月整理着头发,注意到窗外的景观渐渐熟悉,车是行驶在往她家去的路上。
梁司月不得不提醒,“我好像没说我要回家。”
“你也没说你不回家。你要去哪?“
“靠边把我放下就行了。”
柳逾白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开。
梁司月多少开始了解柳逾白的个性了,傲慢又固执己见,他既然表明要载她一程,就不会给她说不的余地。
她只好报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后半程两人都没说话。
傍晚路上有些堵,花了些时间才到。
柳逾白找能临停的地方,一边问她:“去逛街?”
梁司月略感莫名,“……和朋友吃海底捞。”
下车时,柳逾白忽然叫住她。
她手掌着车门,低头往里看。
柳逾白少见的认真神色,语气也不带一点嘲讽,“决心坚定的人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你可以证明给我看,我的经验是错的。”
“不,”梁司月摇头,“这是我的路,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柳逾白看她片刻,似乎是淡淡地笑了笑。不过下一秒便又回到平日里那副冷淡表情,催促道:“赶紧下车,这里不能久停。”
梁司月:“……”
-
赶到的时候,池乔已经快要排到号了。
两个人坐在店外等位,聊着天,梁司月没忍住问:“你知道柳逾白这个人吗?”
“这种大佬级别的人谁不知道?”
“他是不是圈里风评不好?”
池乔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啊?不过他是制片人,一般人轻易也接触不到,也没什么八卦传出来。即便有,也很快就会被公关掉。哦!他有个粉丝后援会,非官方的。”
“他都有后援会?”脸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么?
“有啊,画风很清奇。后援会不敢明目张胆地挂他的名字,而是叫……”
池乔想不起了,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翻找了会儿,“叫这个。”
梁司月凑近去看,“柳家海龟饲养基地?这是什么意思?”
“这跟一则关于他的十分搞笑的传言有关。”
第10章 1.10
有关于柳逾白的传闻其实不少,但这一则算是有“实锤”的。
传闻柳逾白某一年去东南亚某个很不有名的海岛上度假,发现有海龟上岸产卵。但那地方穷,当地也没人重视,海滩上当地居民来来往往兜售纪念品,海龟既无地方安心产卵,产了卵,也可能没孵化出来就被人踩碎了。
柳逾白就把那片长约一公里的海滩租了下来,仅供私人使用。
然后,又雇了一个人当保育员。
说是保育员,其实每天别的事也不用做,只巡逻一下,捡捡垃圾,保护海龟安心产卵。
“柳逾白是环保主义者?”
池乔摇头,“听说他只是单纯喜欢海龟。”
“海龟有什么可喜欢的?”
池乔耸耸肩,“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知道柳逾白给保育员开多少工资吗?月薪三万。”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梁司月双目失神,“……我好想做这个工作哦。”
池乔心如死灰,“我也是。”
两人排到号,进去坐下点过菜之后,继续聊关于柳某人的奇闻异事。
池乔每天吃瓜乐此不疲,每回都是她单方面给梁司月灌输圈内动态,少见她主动表示有兴趣。既然她对柳逾白好奇,池乔少不得倾囊相授:“柳逾白以前拍过电影你知道吗?”
梁司月很惊讶。想象不出来,柳逾白还能当演员?他这个二五八万的性格,哪个导演指挥得动。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搜一下。”
“搜不到了。只有词条,没有资源。因为据说柳逾白前些年收购了制作那几部电影的公司,等于片子的版权也就被他买断了。和一些平台的播放协议到期以后,直接全网下架。哪个盗版小网站敢偷偷放资源就律师函警告,网盘都没能幸免……”
“他不是拍的三-级片吧……”
“噗……”池乔差点一口呛住。
梁司月很认真的,“不然这么害怕被人看到?”
“据说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演技差,想销毁黑历史——谁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又心如死灰地眼红了一下那个月薪三万的保育员。
“后援会微博发过电影剧照截图,你可以翻翻相册。后援会会长看过那几部电影,她曾经小号发微博说,作为粉丝,哪怕戴上滤镜也只能说……还是静态图片舔颜吧,柳总全网下架是对的。”
梁司月接过池乔的手机,点开那个“柳家海龟饲养基地”的微博。相册里一堆沙雕图,偶尔间杂几张几乎没有修过的剧照。
剧照里,柳逾白还是少年,当得起芝兰玉树、孤松独立、玉山倾倒等一切形容。那颜值放在现在的娱乐圈里,哪怕一个表情演完全剧,演技全靠配音演员发挥,都会有人前赴后继给他送钱。
后援会发的微博全是粉丝可见的,不能转发,因为转发必定能出圈,要是被柳逾白本人看见,说不定有可能会被炸号。太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