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收腰长裙站着,将大衣搁在沙发处,面朝的是干净落地窗的方向,静静看着外面夜景。
裴秘书是又亲手泡咖啡又端甜品的,俨然是一副把她当做祖宗供奉的模样:“小阮总,隔壁还有段总平日里补眠的休息间,就在左手边,推开门就可以。”
阮皙红唇轻启:“不用,谢了。”
她只是过来送段易言的手机,等人来了,立刻走。
结果等到晚上十点,也没等到裴秘书口中称是段易言要来开会议的身影。
她看了时间,转身走向办公室门,白皙的手拉着门把,想出去问问情况。
才刚开一条缝隙,就听见外面低声交谈道。
—【唉,段总办公室里的那位没走,大家都不敢下班。】
—【她就是阮家的千金吗?那个为了离婚公开登报,还上热搜过的。】
—【是她,上次我还听到周礼在跟赔千亿开玩笑,说要是哪天段总的前妻来公司,什么都别问,跪舔就对了,这位现在身份是前妻,以后可不好说。】
—【段总一定很爱她!会不会复婚啊?】
—【复不复婚是段总的本事,但是我知道,公司的小妹妹们要哭了。】
……
首富家族出身的背景,又是被媒体称赞誉为大提琴公主,长相还像瓷器娃娃般精致清纯讨观众缘。
这样美貌与才华集聚一身的年轻女孩,不是寻常普通家庭的能比的。
几个女秘书只是羡艳,连嫉妒都丧失了:“呜呜呜我还以为段总这样沉迷于搞事业又有手段的男人,会喜欢女强人类型的呢。”
“你傻不傻啊,女强人都是给段总赚钱的工具人,像他前妻这样娇养在手掌心的才是拿来疼爱的。”
门外还在议论着,阮皙站在里面没有走出去。
她和段易言就是因为感情的问题才断了的,结果莫名的,身边开始不断地有各种声音,仿佛传达着一种段易言旧情难忘的讯息。
这跟当初她离婚时预想的截然相反,心底本能的觉得以段易言的脾性,不像是会后悔的。
阮皙折回沙发处坐下,外面办公区域的智囊团还在忙着没有下班,直到半个小时后,裴秘书重新推门进来:“小阮总?”
她皱着眉看过去,出声问:“段易言不回公司了?”
“……”还真被说中。
裴秘书酝酿着用词道:“段总在医院。”
阮皙沉得住气,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裴秘书自顾自地说:“段总一会半会是回不了公司了。”
阮皙已经不想理他,将黑色手机搁在茶几上,短信内容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现在就算给段易言也意义不大,她起身准备离开,说:“手机你不转交,就放这里吧。”
话落,阮皙推门直接出去。
裴秘书还在身后跟着,没忘记拿起手机:“小阮总,我送你去医院吧?”
阮皙突然站定,眼眸定定盯着他:“我说要去医院了吗?”
白等了一晚上,任谁的脾气都不能好。
裴秘书尴尬地赔笑:“是我说,是我说……”
话落,又继续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就当成是去医院做善事?”
“——”
看前夫死了没,算善事吗?
阮皙没有去医院关心谁的理由,有也不会去。
她坐上车,直接吩咐保镖驱车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路上,脸蛋略疲倦地靠着椅背,正意识变得模糊,想要犯困先休息几分钟时,副驾的保镖接到一通电话。
过了会,转头过来说:“小小姐,周礼的电话。”
阮皙想现在倒是打电话来了。
她眼神意示保镖继续接通,抿唇,不想说话。
保镖又问了几句,等挂断后。
重新地回过头,说:“周礼问您能去段家一趟吗?出了点事,段易言去段家了。”
“他不是在医院?”
“之前是。”
……
保镖的话,让阮皙陷入了一阵沉默。
五分钟不到,阮玥的电话也打进来,和周礼的一样,都是叫她去段家。
“论亲疏关系,段易言是你前夫,和你印在同一张印证上的男人,你要是冷眼旁观,他就真废了。”
阮玥任何话都是放在台面上说,意思很清楚,你都能不管他,身边这些朋友更能。
阮皙没出声,精致的眉眼间有一丝犹豫。
她隐约是明白,倘若今晚真的去段家,和段易言注定会纠缠不清。
这不仅仅只是去露面这么简单,意味着自己的态度。
阮玥:“阮皙,他除了没给你想要的感情回应外,所作所为真没对不起你什么,你就当大发慈悲去拉他一把。”
通话持续三十秒后,以挂断声结束。
阮皙最终还是让保镖掉头,开车朝段家老宅的方向行驶去,她到的时候感觉段家内部已经爆发过一次战争,在阮玥订婚宴上见到的几房叔伯熟悉脸孔都在场,除了那个被关禁闭的段滢滢除外。
在气氛僵持着的客厅楼下,突然楼上传来闷沉重物摔落在地的动静。
阮玥刚进段家话语权却很高,刚想吩咐管家上去,便先看见一抹修长黑色的身影从楼梯大步下来。
紧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和秘书叫家庭医生的声音接连响起。
阮皙就站在旁边,看着这场豪门内部闹剧,段朝西的母亲是一个精致优雅的女人,此刻从楼上追下来,想去拉扯冷漠着脸色的段易言,声音十分尖锐:“段家有对不起你什么……你伯父对待你,比对他亲儿子还要好,段易言,那个女人她就算生了你也没养过你几年,你为她跟家里闹什么啊!”
段易言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看着面前这个疯了般的贵妇女人,他黑衬衣上有血,是新鲜的,以及手指骨节处都是伤,他没有推开,但是从周身的气场可以感受到极低的气压。
在段朝西的母亲要挥手恶狠狠地朝他扇过去时,一名保镖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在场的阮玥不能公然的站立场,周礼更不是段家人。
只有阮皙,她平静地吩咐保镖将撕扯着段易言的段夫人拉开,启唇的声音很清晰:“你敢打他一巴掌试试。”
此刻,整个段氏家族都跟段易言对立,唯独她是站在他身旁的。
段夫人崩溃的情绪被保镖三两下制服,眼神像是充血一样,盯着阮皙。
“他是我段家养大的,凭什么不能打。”
阮皙气势上完全不输给她,语气平静:“就凭我说的。”
说完,便去看向仿佛在沉默中死去的男人。
段易言从她站出来开口第一句话时,就将极深的眼神,持久地落在她身上。
隔空视线对视上,阮皙先打破,出声说:“我送你回公寓。”
——
两人之间发生感情的那套老式公寓还在,段易言平时自己居住着,哪怕突然过去,房子四处角落都是干净的不染一丝灰尘的。
阮皙把他从段家带走,轻而易举的事。
临走前,阮玥拉住她说了句:“你今晚要没来,易言绝对还有的闹,今晚让他好好睡一觉。”
段易言眼底血丝很重,像极了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于是阮皙上车前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本意是想让他好好休息。
段易言低垂着头,接过保镖递来的湿纸巾,面无表情地擦拭着长指的血珠,片刻后,又把尤为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持久地,没有移开半寸。
“你不愿意理我么?”
阮皙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
段易言被后座暗色光线染了他的眸色,使得情绪很复杂,薄唇扯出的嗓音压低:“今晚别拒绝我,明天随便你怎么打。”
他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温度是冰冷的,没有体温。
别拒绝我。
这几个字间接性暴露出他真实情绪,阮皙看着他,眼角莫名的有点涩。
好在段易言还懂得克制,除了握手外,就没有其他的举动。
到了公寓,阮皙先下车,也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
她朝前走,段易言紧跟着身后。
至于保镖都很有眼色地待在车上,随时等着吩咐。
阮皙在开门前,突然转身问他:“方便吗?”
“什么?”
“如果里面有住过别的女人,我就不进去添乱了……”
“没有。”
段易言低声打断她话里的可能性,语调清晰,衬得他格外的真诚:“这里只住过你。”
阮皙指尖微缩,在这句话落地三秒后,将紧闭的公寓门推进去了。
距离上次闹掰搬走,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阮皙先开灯,没让他洗澡,而是语气平静地吩咐:“把衣服裤子脱了,先去睡五个小时。”
段易言需要休息,否则年轻体壮的身体素质也会有过度消耗的一天。
她不问段家发生了什么事,只关心他能睡几个小时。
段易言将衬衣和西装裤都在客厅当场脱了,毫不顾忌有前妻在场看着,他本来连剩下的浅灰色四角裤都要脱,被阮皙坐在沙发上出声阻止:“我现在不想帮你换干净的床单,你要脱了,就去找衣服穿着睡。”
段易言最终被赶到房间那张床上躺,窗帘被紧闭拉拢着,透不出一丝光线来。
阮皙想帮他把台灯也关掉,转身时,却看见段易言从被子里,还是将那条四角裤扔在地板上,赤着身,拿线条肌肉紧绷的后背对着她,慵懒地陷入了柔软的被褥里。
活生生一副邋遢落魄单身汉的气势。
阮皙当对段易言塑造出来的完美男神一面幻灭后,就时刻都在忍着脾气。
她原地站定两秒,最终捡起那条四角裤,关了灯,安静地退出房间。
……
此刻公寓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阮皙将段易言脱下的衣服收起扔到卫生间去后,才走过去开门。
是周礼买了点外伤的药过来,看见她满脸歉意:“小阮妹妹,这次又麻烦你了。”
阮皙接过药袋,请他进来,去倒了两杯茶。
周礼反观她表情是平静的,心里稍安心,坐下喝了口水才问:“易言睡了?”
阮皙意示他看紧闭的房间门,说:“刚睡下。”
周礼见此,也见机和她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易言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说实话经常不顾自己身体。跟你在一起那段时间为了配合你生活作息,还会好点,结果没人管了后,又这样糟践自己了。”
阮皙端起茶喝,不为所动。
周礼又继续:“今晚易言见到了一位他父亲生前的好友,刚出狱,又不小心进医院了。我这边手机关机没开,后面才知道你在公司等了一晚上时间,小阮妹妹,对不住啊。”
阮皙表面很客气,不会说段易言身边朋友一句不是:“没打扰到你们办事就好。”
周礼连夸她脾气好,懂事又识大局。
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她爱听的。
“小阮妹妹,易言妈妈的事,他有跟你说过吗?”
在安静气氛的公寓里,周礼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阮皙身为前妻,其实是不想过问太多段易言的私事。
知道的越多,就越撇不清关系了。
周礼这么聪明又看得清局势的公子哥,又怎么会不清楚?
他有意地向阮皙透露,让她想走也走不了:“易言的妈妈是自杀的,抱着他一起从高楼跃下。但是易言摔在他妈妈怀里,没有死,一点伤都没有。”
——这比摔断他全身的骨头,更让他疼。
第70章
段易言对外是段家父母双失的三房独子,其实也是遗腹子。
在他出生前两个月,亲生父亲就已经去世身亡,生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内斗家族里,孤儿寡母的,可想而知要生存下来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情。
而段易言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是个懂书画的江南富家小姐。
却只是护了他五年,就被段家给逼死了。
周礼对其中跳楼自杀的内情讳莫如深,只跟她讲述了段易言儿时在段家的事情:“易言是段家几个公子哥里,年纪最小的,又没人护着。小时候他经常会被顽劣兄长欺负,有时是小打小闹,有时还会故意让他背黑锅。有一次段滢滢去偷玩她妈妈的衣服首饰,不小心把一件手工刺绣的昂贵旗袍给弄破……
其实一件旗袍再贵也就几十万,但是段滢滢那疯丫头怕被责骂,就把旗袍藏到了易言的床上。结果你是不知道,那次易言被当众家法伺候,打得后背没一块好肉,因为他几个堂哥联合起来诬陷他,说他拿大伯母的旗袍躲在房间里做坏事,年纪小就把骨头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