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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凤阳殿门前的宫女起初也不敢相信, 待那道人影越走越近,才赶紧转身去了皇后屋里禀报。
瑞王坐在屋里还没走。
宫女的脚步有些急, 到了里屋还被滢姑拽了一下,“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娘娘,殿下回来了。”那宫女这会子也没什顾及,人还没到跟前声音便自那门槛上传了进来,屋里的皇后和瑞王同时起了身,晌午时的阳光从门框内照射进来,落在那金砖上白花花的一层光晕犹如镶了一层金光。
陈温的脚步踏进去,揪着一屋子人的心。
“儿臣参见母后。”陈温到了皇后跟前撩了衣摆,跪在了皇后面前,皇后的目光从他进来就一直定在他身上,瞧了许久一直没出声,身旁的滢姑见太子还在那地上跪着,便轻声唤了“娘娘”。
皇后的眼眶有些湿润,低头先用绢帕沾了眼角溢出来的泪, 才对陈温说道, “回来了就好。”
待陈温坐在了皇后身旁, 皇后才说了一句, “瘦了。”
候着一旁的周顺垂着头, 不瘦才怪, 半个月的路程,硬是只花了七日,从芙蓉城出来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城,到了船上殿下没发自个儿跑了才吃上了几顿饱饭。
“让母后担忧了。”陈温说话时,目光下意识地在屋里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
刚到江陵, 陈温便特意饶了一圈,将沈霜和江嫣送到了江家,实则是为何周顺清楚得很,周顺跟着秦将军一道下了马车,出来接人的是江家大夫人,抬头看到自己日夜担忧的大姑娘回来了,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后来见到江嫣身旁的沈霜,便也猜到了,“这可是沈老夫人跟前的孙女?”沈霜行了个礼,唤了声侯夫人,大夫人忙地让人将她们带了进去,“嫣儿先带着沈姑娘进去见老夫人,今儿你四妹妹进了宫,估摸着明儿才会回来。”
大夫人说完回头才蹲礼感谢了周顺和秦将军,“这一路上多亏了太子和两位大人的关照。”
周顺便没多留,回头就对陈温说,“娘娘一早就接了江姑娘进宫,这会子人在宫里。”
陈温一刻都没耽搁,一路疾驰,到了宫内更是连通传的人都赶不过他的脚步,谁知进屋却没见到人。
之后瑞王又同陈温说了一阵子话,问起了芙蓉城里的事情,然陈温的心思始终不在,手掌压着膝盖,几次握紧又松开,皇后也察觉到了,目光在陈温那张故作平静的脸色一扫,端起了那几上的茶盏,茶盖儿一揭,突然就说道,“太子如今也回来了,我倒是有一桩事要同你确认。”
陈温侧过头也没什么心思,礼貌地问道,“不知母后说的是何事。”
“这事我适才同瑞王和公主也提过,太子已经同沼姐儿下了退婚书,这桩婚约便也不作数,离开芙蓉城的那日,我听宁师爷说,太子的意思也是同意封了沼姐儿为公主,今儿沼姐儿刚好来了宫里,本宫见她似乎也愿意,咱就选个好日子,好把这事给了了,你们也好多一位皇妹。”
屋里的人一时都看向了太子。
瑞王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带着同情,滢姑一急正欲开口,被皇后转过头来盯了一眼,也只好噤了声,滢姑闹不明白,太子没回来的时候,娘娘日日夜夜的念叨,如今人回来了,竟是丝毫不手软。
太子的眼睛在屋里望了这半天,寻的是何人还能不知?
陈温大抵也没想到母后会提这事,这些日子睁眼闭眼跟前全是那么个人,自从知道自己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后,便打定了主意再同她重续缘分,如今人还没见着,突然说要成为他的妹妹,陈温纵使有泰山压顶而不改色的本事,这会子也免不得有了几分慌乱。
“太子是有说过吧?”皇后见他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
过了半晌陈温才极不自然地开了口,声音却飘得厉害,“那日儿臣是交代了不少事情给宁师爷,当时情况实属紧急,儿臣倒也想不起来还曾承诺过这桩事,依儿臣看,封公主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瘟疫刚过,朝廷应以安抚民心为重。”
屋子里这会子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和瑞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陈温的表情,说是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他是堂堂太子......
他莫怕是忘了。
这坑是皇后自个儿给挖出来的,这会子竟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愁。
屋子里半晌没人说话,陈温倒是又稳如泰山,也没有想过再去为自己说过的话圆场,就那般静静地坐了一阵,门外宫女来报,“芙蓉城宁师爷求见娘娘。”
皇后要是能笑,估计当场就能笑出声,她倒是要问宁师爷是不是传错了话,皇后缓缓地搁了手里的茶盏,捏了捏手上的护指才说道,“请进来。”
宁庭安微微垂目,一进屋能感觉到几道热辣辣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但宁庭安此时最不敢看的便是瑞王,瑞王当初是怎么离开芙蓉城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城门关上的那一瞬,他看着瑞王的那副表情可算得上嚣张,甚至唇角还上扬了几分,宁庭安自知道自己会活着走出来后,心头就一直不安,知道再遇,自个儿定会脱一身皮。
这便主动同陈温请命,前来江陵接王爷回城。
“微臣参见娘娘。”
“起来吧,芙蓉城瘟疫,宁师爷可谓是立了汗马功劳,待本宫同皇上禀报后,必有嘉赏。”皇后让人给宁庭安赐了坐,宁庭安屁股还未挨着椅子,又听皇后说道,“宁师爷这回来了江陵,便多呆些日子,算起来沼姐儿还是宁师爷的表妹,待本宫封了沼姐儿为公主,你也来喝一杯酒,说起来,当初还得多亏了师爷将太子的话带给了本宫。”
陈温的喉头急速地滑动了一番,顿觉喉咙里干涩的厉害,伸出手去摸了几上的茶盏,却没摸着,一个没注意衣袖扫在那茶盏上,一杯茶水连着茶盏一同落在了地上。
瓷杯碰在金砖上,清脆的几声响碎了满地。
皇后倒是淡定的很。
宁庭安自来聪明,又重新起身跪在了地上,“微臣恳请娘娘赎罪,那日殿下嘱咐了微臣诸多事务,如今微臣再回想一番,怕是微臣听差了去。”
皇后没说话,但脸色不太好看,陈温终究是没稳住,侧过身轻声唤了声,“母后......”
皇后对屋子里的人扬了扬手,“都退下吧。”
屋子里的瑞王和宁庭安都走了,陈温倒是很自觉没敢起身,老老实实地坐在了皇后身旁。
四下无人时,皇后才对陈温说道,“你满周岁就被封为太子,三岁便独自一人住进东宫,八岁开始同你父皇处理朝政,二十年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果断英明,这回芙蓉城瘟疫之事,本宫见你也处理得甚好,怎的今日在本宫面前,竟耍起了无赖来,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陈国的太子,你那令牌还在我手上,你的太子之位一日未撤,你就依然是我大陈国的储君,堂堂皇室儿郎,说过的话,又岂能不承认!”
皇后对两个孩子,一向都很温和,这回脸色难得严肃。
陈温屈膝跪下,“母后息怒,儿臣知错。”
皇后看着他干脆也狠心了一把,又说道,“君无戏言这话,太子应当也明白,说出去的话拨出去的水,沼姐儿......”
皇后后面的话还没有说话,陈温突然伏身同皇后磕了一个头打断了皇后,再迎起头来,神色肃然隐隐透着几丝悲恸,“母后,儿臣不愿她成为儿臣的皇妹,儿臣心里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的追妻之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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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皇后神色故作意外。
陈温道, “儿臣那日自知出不来,便盼着她这一生能过得安稳美满, 儿臣知道母后喜欢她,若是封了她为公主,定不会亏待了她,然待她离开后儿臣方才知,并不想将她托付给任何人,儿臣只想自己陪在她身边,陪着她过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如今儿臣回来了,便恳请母后,能再给儿臣一个机会。”
皇后看到陈温,见他眼眶湿润,倒也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深情。
能为沼姐儿屠了一万人,皇后又怎不知他心里的想法, 能这番逼迫他也是想看看他心里到底是如何盘算, 那些年沼姐儿追在他身后, 也没见他动过心, 如今沼姐儿明摆着是放下了, 若想让人回心转意, 怕也没那么容易。
见他如此说,皇后便也软了态度,“当初这门婚事是我同江二夫人定下来,再由你父皇下的圣旨,那时你年纪且还小,没发自个儿拿主意, 如今这桩婚约也退了,你也及了弱冠,有了自个儿的主见,你要喜欢谁,我不去勉强你也不会伸手再管,你要想争取就自个儿去争取,成与不成全在于你自己,但东宫的太子妃人选不得再耽搁下去,你已年满二十按照规矩今年必须成亲,我也不将你逼紧了,给你两月,若到时候还没个进展,我就会从各臣子家里选出姑娘来,同你父皇商议,最迟今年秋季就得完婚。”
陈温身上不觉浸了一层薄薄的汗,沉默了一阵,对皇后说道,“儿臣多谢母后。”
皇后便也不再留他,“起来吧。”
陈温起身正欲走,皇后又叫住了他,“你且等等。”皇后回了里屋再出来,便走在了陈温面前,将那日宁庭安交给她的令牌,放在了他手上,“这一遭就当是历了劫,既然回来了,就该同以前一样,踏踏实实做好你的本分,若当真要赎罪,就当好陈国的太子,好好造福百姓。”
陈温退后两步又屈膝跪在了地上,接过了皇后手里的令牌,“儿臣多谢母后教导。”
“行了,回去好好歇息,这一路上怕也没少受罪。”皇后心疼地将他扶了起来,直到此时心头的那丝柔情才露在了脸上,这头陈温还没从皇后屋里走出来,倚瑶从门外进来对皇后说道,“娘娘,江姑娘说芙蓉城沈家三小姐来了江家,江家人沈姑娘不熟,她得先赶回去,知道娘娘这会忙就不来同娘娘来辞别了,待过几日再进宫来陪娘娘。”
倚瑶说完,皇后还未出声,陈温转头就问,“人已经走了?”
倚瑶愣了愣,点头,“该出宫门了。”
“儿臣告退。”陈温没有再在皇后面前失了仪态,同皇后打完招呼,脚步从容地跨出了皇后的屋里,到了转角处,才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从凤阳殿出来,周顺还在后头追着,陈温已经登上了马匹,一路往宫赶去,等到周顺一路小跑追到半路,才见到陈温骑马独自一人归来。
周顺便知终究还是没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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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沼从秦将军口中得知沈霜来了江陵,当时就找了个眼熟的宫女,要她同皇后传话,那宫女最后找到了皇后身边的倚瑶,这一番传过去,本就耽搁了时辰,江沼自个儿又走得急,等陈温从皇后娘娘屋里出来,江沼如倚瑶所说,人确实已经出了宫门。
江沼并不知陈温会追她,一心只想回到江家,去见沈霜。
大夫人适才才同几个江家姑娘打了招呼,说今儿江沼进了宫,霜姐儿初来江陵,怕会认生,你们几个可得好生陪陪霜姐儿,三位姑娘便一直留在了沈霜屋里,说起了芙蓉城的瘟疫。
“这回瘟疫,霜妹妹可是功臣,瘟疫一起霜妹妹便跟在了董家大老爷,钻进了那帐篷里,没日没夜扎根在里头,先是王府,后来又跟着董老爷子到了那街头上的帐营里施救百姓,帐营拆掉的那日,你们是没瞧见,百姓将霜妹妹围在中间,个个声泪俱下都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还唤她为活菩萨呢。”江嫣同沈霜也算是经历了一回生死磨难,那日在王府,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死死地抵住那门,江嫣从那时候起,就认定了沈霜这个妹妹,这回听说沈老夫人有意让她来江陵,便主动去沈家接人。
沈霜见江嫣连这事都说了出来,一时红了脸忙地抓住江嫣,“嫣姐姐可别笑话我了,什么活菩萨,我就只是跑个腿,哪里又会懂医。”
沈霜能来江陵确实是沈老夫人的意思。
沈老夫人一生主张淳朴,也不愿自己的子孙去贪图那虚名,医药世家与旁人不同,手里握着的是人命,就怕有朝一日,被那虚荣蒙蔽了双眼,忘了本断了沈家的基业,当初沈烟冉死在那围城之后,皇上就曾说过要让沈大爷去金陵太医院任职,被沈老夫人拒绝了,这回瘟疫结束后,太子让人造了一块救悬壶济世的牌匾,又重新提了这事,沈老夫人依旧回绝了,“身为大夫救人是本分,自古以来也没有听说那个大夫救了人,就要谋个大官在身,殿下能有这份心,老妇已经是感激不尽,若真要求个什么赏赐,老妇便斗胆向殿下,为府上的三姑娘求个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