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回双目圆睁,嘴唇打着哆嗦:“我……”
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打听了太子的事,就因为她哭了,就要被这样吗?
“为什么总想着逃离呢?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四皇子收了手上的力道,改而抚上她的嘴唇,倏地降低了声音,“别想着轻易离开,姐姐。”
宋雁回瞳孔一缩,听着他有些阴恻恻的声音,感觉像是有条蛇爬过脊背,令人毛骨悚然。
她忽然觉得,她跟着这个四皇子进宫,或许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今日太子纳彩,行六礼中的第一步。
皇帝感慨万千,与儿子一起祭拜了林皇后之后,他同谢泽一道,在暗卫的陪同下,微服前往怀恩寺。
怀恩寺的建成,是为了怀念林皇后。然而自建成后,这还是皇帝第一次来这里。
谢泽之前来过,还曾在此地亲自为母亲祈福。是以对这里还有些了解。
每到一处,谢泽就给父亲细心介绍。
皇帝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认真听着,偶尔点一点头。
有眼尖的小沙弥认出了太子,匆忙告知住持。
住持闻讯赶至,陪同着这父子二人在怀恩寺游览。
身边突然多了人,皇帝有些兴致缺缺。父子二人在寺中逗留了约莫一个时辰后,皇帝沉声道:“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好。”谢泽并不反对。
因是微服出行,是以他们父子二人共乘了一辆马车。
回宫途中,皇帝一直双目微阖。
马车快到皇宫之际,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望着儿子。
谢泽察觉到父皇的视线,轻声问:“父皇?”
皇帝沉默了一瞬,似是做了一个决定:“今年冬至,你代朕祭天吧?”
冬至祭天是大事,历来祭天都是皇帝的专责,代表其至高无上的地位。
除非皇帝老幼体弱,无法亲自完成,否则绝不可能找人代替。
谢泽微怔了一瞬,很快问道:“父皇这是何意?”
莫非是身子不爽利么?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皇帝拂了儿子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眉目舒展:“没别的意思,放心,你老子身体身体好的很。就是想着你也大了,都是快成亲的人了,也该替你老子分忧了。你以为祭天很容易?很麻烦的啊,先得斋戒三天,还得带着文武百官吹着冷风去祭拜。你说,老子这么辛苦,你这做儿子的,该不该代祭?”
谢泽闻言悄然松了一口气,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近来父亲确实经常把政务丢给他。
他微微一笑:“嗯,身为人子,的确该为父亲分忧。”
“这才对。”皇帝抬手在儿子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皇帝没有告诉儿子的是,他今日从怀恩寺出来,骤然萌生出了退位的想法。略一思忖后,他又有点犹豫了。
太子现在处理朝政的确得心应手,让他满意。但毕竟年纪小一些,他还不能完全放心。不过他现在已在慢慢放权了,再过两年,估计就能彻底享清福了。
皇帝想着想着,不由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太子殿下刚一回到东宫,长寿等人就齐齐道贺。
想到纳彩一事,谢泽先时的那些低落情绪渐渐散去。他眉梢轻挑:“赏。”
“多谢殿下。”长寿率先谢恩。殿下果然大方。
旁人退下后,长寿上前禀报:“殿下,四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姑娘身份查出来了。”
“嗯?”
“姓宋,自称是临西侯府的二小姐。”长寿忖度着道,“不知道怎么会遇见打猎的四殿下,还被四殿下给带回来了。四殿下留了她在自己宫中做女官。”
谢泽拿笔的手微微一顿:“宋二小姐?”
他想起来了,宋佑安真正的二妹妹。当初怀恩寺建成,他去为母亲祈福时,宋佑安的母亲曾带着这位二小姐去见过他。
对那个姑娘,谢泽印象不深。宋佑安所有的“妹妹”里,他在意的也只有缨缨了。
只是宋佑安的亲妹妹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宫做女官?怎么看怎么诡异。
谢泽皱了眉:“这事儿佑安知道吗?”
“还不知道宋公子是否知道。”
谢泽略一沉吟:“找机会去跟他说一声。”
“是。”
长寿退下后,谢泽低头继续落笔,但不知怎么,脑海里时常浮现出缨缨的面容来。
她笑意融融望着他,勾得他的心痒痒的。
谢泽干脆搁下了笔。
明明前天才见过面,可他感觉仿佛许久未曾见过了一般。
谢泽看了看外面,唔,天还没黑,手上事情也不算多。今天还是纳彩的大日子,何不去看一看她呢?
他抚掌一笑,心情莫名畅快许多:“长寿,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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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寝衣
齐应弘刚一回到家中, 就被伯父齐天德给叫进了书房。
“你今天没去韩家?我怎么听说是楚国长公主以准太子妃娘家人的身份接受了纳彩礼呢?”
齐应弘点头:“对,的确是公主帮忙。”
齐天德皱眉:“你是她同胞兄长。长兄如父,这事儿该你出面的。昨天我就说咱们家可以帮忙, 你拒绝了,不让我跟你伯母去。你说早有安排,你的安排就是让外人帮忙?”
刚听说太子妃定的是应弘的亲妹妹时, 齐天德震惊之余,还是有些欢喜的。
因着应弘这层关系在, 那位韩姑娘跟齐家勉强也能算是亲戚。太子地位稳固, 齐家因为先前大皇子的原因,跟东宫关系并不和睦,如今他们或许也算是攀上东宫这一门亲戚了吧?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是侄子怎么偏生不去把握机会呢?
沉默了一瞬, 齐应弘才道:“我先时没有认祖归宗, 现在她即将嫁入东宫了,我再以兄长的身份出现?不合适。”
他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照顾她,但并不想沾她的光。尤其是因为婚事而沾的光。
“你说的什么胡话?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啊……”齐天德瞪眼。
只听说亲戚富贵后积极主动去攀附的, 他这侄子倒好, 直接躲得远远的。
齐应弘仍是那句话:“我知道,可我姓齐。”顿了一顿, 他又补充:“对了,大伯, 你们也尽量不要去打扰她。”
“你……”
“大伯如果没别的吩咐, 那我先回房了。”齐应弘施礼告退。
齐天德重重叹一口气,隐隐有些懊恼,又有点无力。
韩濯缨并不知道亲哥的种种复杂心思,甚至连他今日在清水巷全程目睹了纳彩都不知道。
她和翠珠一起整理礼品, 直到未时才真正整理完毕。
两人都饿得狠了,勉强吃了一些东西。
正打算休息,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响起。
韩濯缨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并非旁人,而是临西侯之子宋佑安。
“大哥?”韩濯缨请他进来。
宋佑安信步走入:“我听说你们今天纳彩……”
“对,已经结束了,还挺顺利的。”
“我知道,辛苦长公主了。”宋佑安轻轻点一点头,他在太子身边做事,知道殿下请了楚国长公主帮忙。
其实纳彩一事,之前他曾想过让母亲出面,但这念头刚刚生出,就被他给打消了。
母亲偏袒雁回,雁回又对缨缨有敌意,还曾对缨缨做过一些不好的事。让母亲帮忙并不妥当。
相比之下,楚国长公主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宋佑安确定在太子在人选上很用心,他并不怀疑太子殿下对缨缨的情感。
韩濯缨引他入内,翠珠呈上了茶水。
宋佑安轻啜几口,本想多坐一会儿,但看缨缨似是有些精神不济,就起身告辞。
行至门外,宋佑安眼尖,看见了隔壁一闪而过的衣角。他想起一事,轻声问:“缨缨,那边邻居跟你来往多吗?”
韩濯缨看了一眼,摇头:“来往不算多,他们五月份才搬过来。”
隔壁邻居是很朴实的两兄弟,平时就在家中用竹篾编箩筐,偶尔拿到东市售卖,不常与旁人走动。
一听说是“五月份”,宋佑安就心下了然。多半是太子殿下的手笔了。
他记得殿下曾提过,因为担心缨缨的安危,在清水巷里也安排了暗卫,就近保护。
“嗯,原来如此。”宋佑安点一点头,静默一会儿后,他轻声道,“殿下对你果然是真心的。”
“啊?”韩濯缨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谢泽身上。
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听长兄说这话,也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她急急问道:“别只说我,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亲啊?有心仪的姑娘没有?你今年十九岁了,娘应该也在催了吧?是不是正在帮你相看?”
韩濯缨从小不在京城长大,但那时一直默认宋夫人就是母亲。是以虽然离开了宋家,这会儿也顺嘴喊了出来。
“以前催,最近没有。”宋佑安有些心不在焉,“她近来没这个心思。”
韩濯缨心想,也是,长姐的事刚过去两个月,宋家也难有其他心情。
“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宋佑安挥一挥手,骑马离去。
韩濯缨直到他离开清水巷,才转身回家。
她早就困了,方才宋佑安在,不得不陪着。这会儿大哥走了,她终于可以回去歇会儿了。
要知道,昨天晚上,她想着纳彩的事,睡得并不踏实。今天又早早起床,一直忙活,是真的困了。
她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会儿,谁想一觉醒来,竟已是傍晚了。
韩濯缨脑袋昏昏沉沉,干脆将思绪放空,她也不起身,只懒洋洋地坐在床上发呆。
直到有人“笃笃笃”轻敲窗棂。她才缓缓转向窗户,慢悠悠穿了鞋子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漫天的晚霞红彤彤的,绚烂瑰丽。偶尔有晚归的鸟雀飞过,在天空留下一排印记。
但这并不是最吸引她的。
她的窗外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眸含笑意。
正是谢泽。
一看见他,韩濯缨立时心生欢喜。她唇角翘起,秀眉弯如新月:“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有一会儿了。”待看清她身上的装扮后,谢泽眸光闪烁,继而轻笑:“你,是刚醒么?”
“是啊。”韩濯缨下意识点头,视线微转之际,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寝衣。
玉色轻纱质地的寝衣,是用御赐的布料所制,穿在身上,柔软舒适,又轻又薄,几乎能勾勒出人的身形。平时在房间里穿着休息也就算了,此刻给他看见,可是大大的不妥了。
韩濯缨只觉得脸颊滚烫,莫名的羞耻。她“啪”的一声直接合上了窗:“你自己先玩,等我换个衣服。”
她关窗的动作极快,谢泽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她关在了窗外。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的场景,似乎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脏处蔓延开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她穿成这样,袅娜有致。
那个曾经被他刻意忘记的梦境,陡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且变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泽仿佛听见房间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她正在换衣。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去想象那个画面,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也烫得厉害。
“殿下,小姐醒了吗?”
翠珠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泽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神色如常:“醒了,有茶么?”
“有的。”翠珠连忙回答,“已经煮好了茶,殿下现在要喝吗?”
“嗯。”
连续喝了两盏茶后,深吸一口气,谢泽心头生出的那些火苗与燥热,才渐渐淡了一些。
而韩濯缨则在房内迅速换好了衣裳,又拿了一把梳子,轻松将秀发绾好。
她对镜自照,发现除了脸红一点,并无任何不妥。她略一思忖,打开暗屉,取出口脂涂抹在唇上,又戴上写着两人名字的琉璃手串,这才慢悠悠出了房间。
谢泽已不在窗外,而是去了前院。
混沌暮色中,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