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包间里就坐满了人。因为是景家的家事,江特助并没有参与,而是跟司机单独去点了菜,去了另一个房间。
思索了一路,林沫沫已经约莫有些想法了,特意坐到了景安城身边。
“怎么了?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吗?”景安城倒是觉得很欢喜,主动将菜单放到了她跟前,“先看看,想吃的都点上。”
林沫沫转头将菜单递给了景深阳:“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这种小事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景深阳:“……多少考虑一下你老父亲的心情?”
林沫沫:“哦,下一次我给你点单。”
说完后,林沫沫就不再理他了,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景安城。
景.大伯父.安城惴惴不安:“怎、怎么了?”
林沫沫没有做声,继续盯着他看,甚至还站了起来,去看他的每一根发丝。
景安城很快便又释然,坐在那里任由她看。
明谨也很好奇,问道:“沫沫,你在看什么?”
不是只看面相就可以了吗?
“稍等。”林沫沫随意回了一句,又继续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的大伯父。
景深阳点完菜的时候,林沫沫也终于打量完毕了,正要转过头来,忽而看到了窗外的景色。
此时,刚好十九点整。
“握住我的手。”林沫沫头也没回,直接将手伸了过去。
景深阳还没反应过来,正要站起来上厕所,就被林沫沫拽住了。
“干嘛……”话还没说完,一扭头就吓得后退了一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握住了小闺女的手,大气不敢出。
景安城也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窗户外面,不知何时,挂满了厚厚一层诡异生物,周身皆被一层黑色的浓厚雾气缠绕,除了一双蟾蜍般的大眼睛,根本看不清这些生物的本来面貌。
而此刻,它们就像是壁虎一样,在玻璃窗上攀爬又挠又啃,像是要破坏玻璃,冲进来似的。
张陵山连忙起身,在玻璃两侧贴上了几个符箓,外头乌压压的一片顿时犹如被扔进了油锅一般,尖叫着、扑棱着、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挣扎逃逸的时候,彼此之间也仿佛辨别不清同类和异类,很快又演变成了相互斗殴的状况。
一行人坐在餐桌前,仿佛在看电影《奇行种》一样,目瞪口呆,神情肃穆,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害怕惊动了外面这些诡异的生灵。
林沫沫看了一会儿,约莫有个念头,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了,便从口袋里掏出签字笔和符纸,开始画符。
景深阳吓得脸色惨白,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东西,好像是冲着他来的,便一步也不敢离开林沫沫了,拽着她的胳膊又怕妨碍到她行动,便改由拽着她的卫衣帽子,紧紧挨在她身边,不敢再去看窗户上的景象,转头看林沫沫画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上宁静的气息所感染,或是符纸上的檀香给了他勇气,景深阳暴躁难安又恐惧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耐心等到林沫沫画完六个符,看到她将其中两个贴到玻璃上,外面突然就蹿出一股猛烈的红色火焰,将那群乌压压的怪物瞬间燃烧殆尽,随即,火焰消失,窗外干净如洗,了无痕迹,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
仿佛,刚刚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景深阳舒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张陵山和他的师弟,又拿起另外四个符箓:“这些是要备用的吗?还是用不到了?”
林沫沫:“有别的用处,一会儿要布阵。”
张陵山温和地笑了笑,并不计较。自从得知林沫沫的先天灵体之后,他就歇了比较的心思了,对方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也毫不意外。
文天师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看到外面那些东西的出现和消失,脸上都不曾有太过明显的表情,神神在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位得道高人。
但在听到“布阵”的时候,他立刻就看了过来,目光犀利,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布阵?你?一个人?”
林沫沫:“要不然呢?这又不是诛仙剑阵,难不成还要凑十八罗汉?”
张陵山连忙打圆场,赶在师弟开口前,虚心求教:“有普通的一个人就可以用的阵法吗?你看我们明谨能不能学?”
林沫沫点了点头:“可以,没基础的话要慢一点。数学好不好很重要。”
张陵山一愣:“数学?”
“要计算合适的阵眼和发力点。”
文天师嗤笑一声:“那还是算了吧,这样的阵法,咱们明谨去学,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景深阳没忍住,撸起袖子就要给这死老头一个教训。
景安城立刻拽住了他,说道:“这样也好,沫沫是高中生,本来时间就不多,下学期就高二了,我还想着让她去学学竞赛,看有没有机会保送呢。”
明谨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明谨几次想要帮林沫沫说话,却都被张陵山制止了。他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在外人面前,驳师父的面子,所以也一直忍着,但是这会儿听到师父直接拒绝了林沫沫的授课,就有点着急了。
张陵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别着急,后面还有机会。
师弟是他们这一辈人当中,最有天分也最努力的,年轻时候意气风发,遇到挫折也不气馁,会回来跟师门的师兄弟或是协会的其他人交流,汲取经验,最近几年,却越发刚愎自用了。
景家的事情,他们当时就不应该插手,明明觉得事有蹊跷,却在找不到源头的情况下,还是接下了这桩事宜,张陵山也不好说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让掌门师兄劝一劝,多找几个人共同解决了这事儿,林沫沫就出现了。
张陵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到大哥的话,景深阳轻哼了一声,就懒得理他了,转头去问林沫沫:“刚刚窗户外面,是些什么东西?”
“应该是,魅。”
张陵山却说道:“我见过魅,不是这个样子的啊,难道这种东西也会变异吗?”
文天师笑了一下:“就说一个小丫头面子,能有什么见识?天才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也要跟前辈们好好学习才行啊,别总是觉得自己有了点本事,就得意忘形。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景深阳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他三番两次的阴阳怪气之下,突然就崩断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老东西,是不是皮痒啊?少爷我来给你松松?”
景安城眉心一跳:“……”
林沫沫:“……”
“你语文是不是一直都学的不好啊?”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忍了好一会儿,林沫沫实在没忍住,“每次威胁人你就只会这几句话,就别丢人现眼了。中文博大精深,作为一个重本大学的大三生,你不觉得,你这表达能力太差了点吗?”
景深阳:“……这不是重点。”
“不,这是。”林沫沫说的很认真,“你还说要给我辅导英语来着,但是就你这词汇量,真的不会把我带偏吗?”
景深阳:“……咱回家后再说这事儿行吗?”
“哦,那就老老实实坐下,我先布阵,不然一会儿还有一波。”
第43章 他单纯的大脑容不下这么……
景深阳积攒的怒气就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在她三言两句的打岔之后,也跟着消弭无踪了,却仍是恶狠狠瞪了一眼文天师。
包间里弥漫着尴尬,却也终于不再是剑拔弩张。
景安城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请人来是为了解决事情,不是为了引发更多的矛盾。
或许,林沫沫比他想的,还要聪明那么一些。
“还有一波?”
“这些是魅的幼崽,还没成气候,只是因为特殊的气场和环境,短时间内滋生出来的而已。差不多就跟刚刚死去的人类的生魂一样,意识模糊,没有目的性,全凭本能行动。”
“但是既然我们弄死了这么多幼崽,成年魅不可能察觉不到。再加上这个特殊的时辰,正是觅食的好时机,而它们也已经饿了许久了……”
景深阳冷不丁打个寒颤,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林沫沫嫌弃地看他一眼,又说道:“把刚刚那四个符箓,贴到窗户的四个角,够不着就踩个椅子,快一点,不然一会儿迟了,咱们就吃不成晚饭了。”
景安城:“……”
果然是之前因为太穷饿的太狠了,所以对一日三餐这么重视吗?
“我也来帮忙吧。”景安城主动站了起来。在场的众人里面,就属他们兄弟俩个子最高了。
林沫沫立刻制止了他:“你不要碰我的符,会失效。”
景深阳立刻将符塞进了自己运动服的口袋里,警惕地看他哥一眼。
景安城:“……”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那儿,兄弟情似乎也随着这尴尬的气氛,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文天师却是脸色突变,迅速看向景安城,神色挣扎,到底还是没忍住,把椅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你把景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仿佛质问一般的语气,让人不爽极了。但景安城也不想跟他计较,只淡淡回道:“没有,沫沫住在深阳那里,没有去过老宅,我也没想让她去,在她成年之前没必要。”
“那这是——”
“沫沫能透过一个人的命格,或是肢体上的接触,看到一些情况,就跟你们看面相差不多。张老应该给你说过的吧?”
说是说过,但当时文天师觉得,约莫是学过一些相面之术,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还想说什么,景安城立刻制止了,说道:“今天是为了深阳的事情,其他的,咱们改日再谈。”
林沫沫忽闪了一下眼睛,记下了几个关键词,假装没有听到,也不参与他们的话题,看着景深阳将符箓贴在了正确的位置,立刻让他下来。
随即,窗户外面又被一层灰黑色的雾气笼罩,雾气与晚霞的交界处,色彩对比鲜明,上半部分天堂仙境一般,下半部分却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旋涡,像是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似的。
长着黑色翅膀、尾巴又长又细宛若老鼠尾巴一样的不明生物,浩浩荡荡从旋涡处爬出,忽闪着丑陋的翅膀,飞向了这边。
景深阳正看着窗外,一下子就被惊到了,忍不住后退一大步,迅速握住了林沫沫的小细胳膊:“这、这、这就是魅吗?”
“嗯,来自深渊的恶灵意念体集合。”林沫沫冷漠地回道,然后拽着他坐了下来,将手上刚刚画好的最后一个符箓握在掌心里,“准备开饭。”
话音刚落,就觉得包间里骤然明亮了一度,温度也仿佛回升了。
景深阳转过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的诡异景象乍然消失,又恢复了傍晚的绚丽和宁静。
张陵山也走到了窗户边上,揣着手仔细看了又看,问道林沫沫:“这就是你布下的阵法?你把它们困到阵法里面去了?还是,用这个阵法将我们与魅隔开了?”
“在阵法里面,等我吃完饭看看还有几只活着。”
张陵山:“???!!!!杀阵?!”
“要不然呢?我费这么大力气,难道是困着它们好玩吗?这又不是养猪场!”林沫沫举起自己手指,之间泛着微微的白色光芒,“你知道这个阵法用了我多少灵气吗?”
正说着,服务员便在外头敲门了:“客人,请问可以进来上餐吗?”
明谨得到师伯的许可,立刻去开了门。
景深阳主动给林沫沫夹了几块排骨:“多吃点,补一补。”
林沫沫一边吃着,一边抬起眼来,对着他笑了笑。
景.老父亲.深阳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将所有肉菜都挑拣了三分之一,放到了林沫沫面前的碗里,催促她多吃点。
景安城沉着一口气,又让服务员多上了一份。
文天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但整个宴席,他终究还是没吃几口,全心全意都在惦记着外面那个杀阵,心痒难耐。
林沫沫吃的很幸福,她也懒得去看别人的脸色,反正付钱的是她的长辈,她得都吃了才行,不然多浪费啊?
然后,这顿饭就吃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后面,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林沫沫一个人在吃。直到桌子上的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她不怎么爱吃的,这才放慢了速度。
景安城正准备挥手让服务员再上几个菜,林沫沫终于开口说道:“不要了,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