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像你——岁见
岁见  发于:2020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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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屹和沈渝跟着阮眠进去的时候,原先躺在病床上的于舟还要起身给他俩敬礼,被阮眠一句话给怼了回去:“要想伤口裂开,你就继续动。”
  于舟躺回去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只好求助的看着陈屹:“队长……”
  陈屹走到床边撩起他被剪碎的裤脚看了眼,纱布上还有血渗出来,他伸手拍了拍于舟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听医生的吧。”
  “是!”
  另一边,阮眠已经让护士准备好清理工具,等陈屹走过来,她让他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垂眸看了眼他两边胳膊,问了句:“左边右边?”
  “左边。”陈屹脱了外面的外套,里面是件军绿色短袖,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手臂,靠近上臂外侧那里有一大片擦伤和淤青,擦痕很深,上面还有残余各种砂石灰尘,血迹斑斓的。
  阮眠戴好口罩和手套,先用镊子帮他把伤口处的砂石捡出来,四周环境设备都很局限,光线不够强。
  她只能挨得很近,温热呼吸隔着一层口罩轻轻落在伤口附近,陈屹盯着她的侧影看了会,想起刚才余震时她朝着于舟扑过去的那一幕,脑海里像是有一团乱麻。
  片刻后,他挪开了视线。
  这种伤口处理起来比缝合伤口还要麻烦,有些砂石渗得比较深,镊子触碰过去,带起一阵阵尖锐刺痛。
  半个小时过去,阮眠额角沁出些汗意,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伤口,手下动作有条不紊。
  处理完砂石,准备清洗伤口的时候,阮眠直起腰看了眼陈屹,才想起来问了句:“疼吗?”
  这种程度的痛感对于陈屹来说就像是被蚂蚁蛰了一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对上阮眠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事,不疼。”
  阮眠抬眸瞥见他额头上一层薄汗,觉得他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像平常对待其他病人那样,温声道:“就好了。”
  陈屹“嗯”了声,别开了视线。
  整个过程,沈渝都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和阮眠闲聊,期间随口问了句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阮眠头也不抬的说:“我们是半个月前来这里培训的,地震发生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之后就一直没走。”
  沈渝挑眉:“那你们不就是他们说的在这里组建起来的第一批医疗队?”
  “应该是吧。”阮眠回头拿酒精棉:“当时情况比较危急,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不出去,留下来是唯一的选择。”
  “也不一定吧,就算当时你们能出去,我想你们也不会走的。”沈渝头挨着墙笑:“之前你们协和的在这外面开会,那应该是你们领导吧,问你们有谁是独生子女的,可以申请调回,你们没有一个人举手。”
  阮眠动作停了下,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这事。
  沈渝说:“我当时在那后面休息,给你们鼓掌的那几个都是我队友,不过那会我没看见你。”
  阮眠笑了声,没再多说。
  剩下的收尾工作处理起来快很多,阮眠十指飞快的翻转着打出来的结漂亮又平整。
  还没来得及交代医嘱,林嘉卉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阮眠,小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哭闹个不停,你快去看看吧。”
  小乎是昨晚拉着阮眠让给讲故事的那个小女孩,从昨天被救出来到现在,这是头一回出现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今晚负责值班的两个医生都只是临时学了几个常用的生活手语,没法和她交流,这才让协和的人来找了阮眠。
  “我过去看小乎是什么情况,这个病人交给你,你替他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阮眠把陈屹交托给林嘉卉,来不及和他多说,起身摘下手套丢进靠门边的垃圾桶里,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好。”林嘉卉和她擦肩走进来,刚把口罩戴上,陈屹却伸手捞起外套站了起来。
  他拎着衣服,身形高大而挺拔,外套已经脏了破了,陈屹没往身上套,拿在手里和人说:“不麻烦了,没其他伤。”
  林嘉卉把口罩往下扯:“真没了?不行我还是给你做个检查吧,要不然回头阮医生问起来我没得说啊。”
  陈屹站得笔直,话语里带着几分客气:“真没事,我们还有任务,先谢谢您了。”
  林嘉卉笑:“客气了。”
  于舟刚才还有精神,这会却已经累得睡着了,连陈屹走过来都没听见,鼾声大响。
  陈屹替他把腿边的被子掀到旁边,沈渝也走过来,看着他睡着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手术室那边林隋他们几个等在那里,见陈屹和沈渝过来,红着眼说:“陈队,沈队,小周被推出来了,医生说他……”
  小周当时被砸下来的一块水泥板压住了腿,救出来的时候下半截全是血,陈屹早就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会儿,他抿了下唇,沉声问道:“医生说什么?”
  “说,说……”林隋实在不忍,一句话才说了几个字,眼泪却已经先落了下来。
  陈屹沉声道:“哭什么!当兵的第一天我就和你们说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重则牺牲轻则提前退伍,都忘了吗?!”
  “没忘!”林隋抹了把脸,哽着声道:“医生说小周的左腿可能会落下永久残疾。”
  ……
  走廊这块沉默了片刻,陈屹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对面是跟坡堆似地绿色帐篷,各种各样的人影披着茫茫夜色穿梭在其中。
  他双手撑在窗边站了会,最后还是穿上那件破损的外套,回头说:“先归队,其他的事情等救援结束后再说。”
  “是!”
  沈渝快步跟上陈屹的步伐,语气有些担忧:“小周来这里之前已经过了队里的综合考察,进一队的审核表已经交到余指导那里了,现在这……”
  “回去再说吧。”陈屹沉着脸,步伐带风,走的很快,在外面平地撞见哄完小乎回来的阮眠,脚步停了下来。
  沈渝见他俩有话要说,先走了一步。
  阮眠抬头看他,眼睛里是熬夜和劳累过度造成的红血丝:“林医生替你检查完了?”
  陈屹摇摇头:“没检查,我没事。”
  “那好吧,你胳膊上的伤记得来中心换药。”阮眠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找协和的其他医生也可以,我会提前跟医疗队里的人说。”
  “行,麻烦了。”陈屹多问了句:“那个小孩怎么样了?”
  阮眠一板一眼,跟汇报工作似地:“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有点低烧,所以才导致情绪不怎么稳定。”
  陈屹大概也是觉得她太正儿八经,但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说笑,只道:“那行,我先过去了。”
  “好。”
  阮眠习惯性地双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看着他走远,夜色拖着人影,她没忍住喊了声:“陈屹。”
  已经走出几米远的男人回过头,动作还带着以前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阮眠好像看见了高中时候的他。
  时隔九年,彼此间都有了变化,陈屹也不再是那个站在原地等她开口的人,他又往回走了两步:“怎么了?”
  阮眠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露出笑:“注意安全。”
  他愣了几秒,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改。
 
 
第31章 
  等人走远了, 阮眠长舒了口气,抬脚往中心里走, 进去继续在就诊台那边写病历。
  过了会, 林嘉卉从处理室出来, 走到她旁边, 细长眼睛眨了两下, 八卦道:“你和那当兵的以前认识啊?”
  “高中同学。”阮眠说:“好几年没见了。”
  “不止是同学吧?”林嘉卉凑近了:“哪有和老同学说好久不见的, 这个词太暧昧了。”
  林嘉卉识人认人,比起阮眠的通透又多了几分圆滑,尤其是在医院这地方呆的久了,看人是人看鬼是鬼, 心思多着呢。
  阮眠停下笔, 手压在板子上, 笑道:“这怎么暧昧了。”
  “怎么不暧昧了。”林嘉卉掰着手说:“一般人和以前同学在这种地方碰面,都会说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那如果是前任, 尤其是那种当初分手分的不体面的, 见面了, 哦可能见面了都会当做不认识, 更严重说不定都会打起来。但要是还有旧情的,对视一眼都能有噼里啪啦的火花,然后再隔着人群深深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阮眠重新提笔:“懒得听你胡扯。”
  “我可没有胡扯哦,就后来的那个, 也是你同学吧,你俩说的第一句话,可就是我说的第一种情况哦。”
  林嘉卉和阮眠是同个学校出来的,算起来还是她师姐,不过她是后来考进去的,阮眠是直博的八年,性质上不太一样。读博的时候她就听说临床有个学生,是所有老师心里最看重的得意门生,长得漂亮性格好成绩也好。
  后来两个人的导师在同个饭局上出席,她们两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朋友,毕业之后又先后入了协和,加上两个人家都不在本地,一块在医院附近合租了套两居室,关系就又更深了一层,平时虽然不在同个科室,但医院的圈子就那么点大,有什么事传得都很快。
  阮眠在孟甫平手下实习,虽然被骂的很惨,但整个胸外都知道,她是孟甫平亲自培养的接班人,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为第二个“孟甫平”,或者更甚,前途无量。
  林嘉卉有时候还挺羡慕她的,不过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有得必有失,阮眠事业有成,但感情上面的空白却一直都是院里人讨论的重点。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林嘉卉当然不想她错过:“所以,你跟他以前是早恋呢还是早恋呢?”
  阮眠实在是没心思再写下去,心中一团乱,抬头朝她看过来,又垂眸想了很久,才低声说:“不是早恋。”
  “那就是没在一起的互相喜欢?”阮眠在林嘉卉眼中一直都属于做什么都很优秀的那种人,所以她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
  “也不是互相喜欢。”阮眠像是想到什么,抬眸看着远方很轻的笑了下:“是我单方面喜欢他。”
  “……”林嘉卉愣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么优秀的人,也玩暗恋这一套啊?”
  阮眠单手转着笔,指尖摩挲着纸页:“我以前高中的时候,性格可能比较内敛吧,除了学习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朋友也不多,我跟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不该有交集的。”
  林嘉卉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平静淡然的师妹,还有这么一段晦涩心酸的感情历史,忍不住轻叹了声气,但又忽然想起什么,惊道:“那你这么多年都不找对象,不会是还记着人家吧?”
  “没有,早忘了。”阮眠垂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深刻的喜欢也会被岁月消磨掉的。”
  四年前,阮眠和大学室友去隔壁市旅游,她在那里丢掉了毕业时和陈屹拍的一张合照。
  当时的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因为那是她仅有的和陈屹有关的为数不多的一样东西。
  可是后来,室友陪着她在热闹的街头找了很久,等到要去附近派出所报警时,阮眠却突然不想找了。
  也许是那时候吧,她才真正意识到,有些人一旦错过,也许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有想过重逢,但却没想过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
  窗外夜色散去,破晓将近,初升的太阳浮在东边的云层后,鎏金色的光芒慢慢洒向大地。
  阮眠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六点多醒了给阮明科和方如清各自发了条消息,她除了那天地震通讯刚恢复时,给父母打了通断断续续的电话,之后就一直靠着这样的方式给他们报平安。

  简单洗漱完,阮眠往帐篷区那边走,小乎昨天有点不舒服,她昨晚答应小乎今天早上会去陪她吃早餐。
  看护的两个医生已经把小朋友都叫醒,领着在水池边洗漱,小乎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蹲在一旁刷牙。
  阮眠走过去帮她洗了脸,之后后勤那边过来送早餐,一人两块面包和一瓶牛奶。
  后勤人员问:“医生吃早餐了吗?要不要拿一份?”
  “不用了,给他们吧,医院那边有早餐。”阮眠给小乎拿了一份,坐在旁边空地上看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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