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沅看了看旁边的一众丫鬟宫娥,都低着头,仿佛并没注意到,但任凭如此,她也是羞愤难当。
不过好在很快宫娥们开始伺候她梳洗了,太子也开始准备,一时寝宫中安静无声,只有偶尔间衣料的窸窣声,待到顾锦沅妆点好了,时候竟然还早。
太子抬手,命众人下去,寝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若是困,再闭上眼睛睡一会?”
“才不。”
她自是明白,若是真躺下,这高高的云髻弄『乱』了,少不得重新梳理耽误时间。
太子抬手,扶着她的肩膀:“我抱着你。”
顾锦沅抬眼看他,却见他抿着唇,黑眸竟是认真得很,她抿唇笑了,心里觉得甜甜的,又觉得不好意思:“我何至于如此,不过就是少睡一些罢了。”
但是说完这个,她又想起来昨晚,便哼了声:“还不是你。”
若不是他那般放纵,她怎么会疲乏成这样!
太子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却是俯在她耳边,低低地问:“那你昨夜里可曾得了快活?”
其实想起上辈子两个人的头一次,也是窘迫得很,对于男儿来说可算是羞耻,他心里也是存着对她的遗憾和歉疚,觉得委屈了她。
如今重活一辈子,他到底是懂了许多,更是把宫中一些旧书拿来研习一番,是以昨晚虽说放纵了一些,可到底是想着尽心伺候她让她得些畅快。
在他感觉里,她虽是初次,但也是得了那种畅快滋味的。
谁知他这一问,顾锦沅只恨得咬牙,抬拳捶他。
太子见此,也是无奈了:“若是不曾,那我今日再接再厉就是了。”
一听这话,顾锦沅不是想咬牙,而是想咬他了。
虽说如今成亲了,但这人到底知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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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早膳上来,两个人稍微吃了几口,便准备出发了。
从东宫过去皇后寝宫倒是也不远,不过按照规矩还是坐辇车,太子的辇车是六龙辇,宽敞得很,顾锦沅和太子并排坐在上面依然宽敞,辇车旁是层层帷帐,严实得很,一众宫娥嬷嬷都只能在辇车下跟随,是以辇车上只有两个人,倒是可以随意一些。
太子吩咐染丝将帷帐落下后,便揽住她:“好了,没外人在,你随意下吧。”
他可以感觉到,她后背那里都是紧绷着的。
顾锦沅看看左右果然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微靠在他肩膀上,却是低声道:“这当太子妃也不容易,做什么周围都是人。”
太子听闻,挑眉轻笑:“也没什么,这才刚开始,自然是按照宫里头的规矩来,等过几日,你熟悉了,东宫里诸事自然是由你来做主,到时候你想怎么样便是怎么样,谁能说什么。”
顾锦沅一想,确实如此。
太子又道:“你在国公府里,处处不得自由,过来东宫,凡事凭自己喜欢,岂不快活许多。”
顾锦沅抿唇笑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就突然让完婚了。”
太子握着她的手,却见那手上指甲犹如粉玉一般,就这么随意把玩着:“这样不好吗?”
他自然不会说,那一晚分别后,实在是想她想得紧,几乎要疯了一般,只是到底不曾完婚,还要紧绷着忍,再想起她回去国公府,没几个知心人,处处都是防备,倒是不如早点嫁进来,这样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事,也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顾锦沅略一想,自然是猜到了,一时心软面热,就连四肢都跟着阵阵酥麻,下意识别过脸去。
“你出去办差,是做什么?”她想转移下注意力,便随口这么问。
“并州的一桩贪墨案。”太子淡声道。
“贪墨案?”顾锦沅不免有些疑『惑』,想着寻常的贪墨案,断断不至于需要太子亲自前去了,这必是大案。
“是。”太子微蹙眉,却是声音略低:“这次的案子,怕是涉及到胡家,是以我在亲自前去,如今涉事者已经关押在案,只等着刑部审讯了。”
顾锦沅恍然,之后想起来前些日子的那个胡二案,怪不得突然在那个时候捅破了,原来是已经有了些把握,能动得了胡家。
一时便记起来那茗娘的事了。
原来她和太子订亲后,便没机会相见,相见时已经是洞房花烛夜,哪里还记得什么茗娘,如今说话间才想起来,便问道:“对了,你可听说过茗娘这个名字,这是谁的名字?”
谁知道她刚问出这个,太子却是面『色』微变,凝着她道:“你怎么问起这个?”
顾锦沅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的手也用了几分力气。
她意识到了:“我外祖母的诗中提起这个名字,我心里疑『惑』,便随口问问。这个名字,你也知道?”
太子眸中一亮,却是道:“这个名字,正是当年产下我父皇的那位宫人名字。”
啊?
顾锦沅吃惊不小:“这个可确切?”
太子颔首:“那是自然,其实那位宫人,据说开始的时候还没病死,我父皇也没有被太后领养,那位宫人养着我父皇,一直约莫养到三四岁,才突然暴病而亡,我父皇也被领到了太后跟前。不过我父皇记事早,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一直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念念不忘,我小时候,他还曾经提起过,是以我知道这位祖母的名讳。”
说着,他问顾锦沅:“你的祖母诗中怎么提起的?”
顾锦沅忙把那首诗详细地说了,又把自己的猜想提起来:“可若真的是这个,又怎么会身在陇西?”
毕竟那人应该是在多年前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太子自然也是意外,他蹙眉,想了片刻,突然神『色』郑重起来。
“这事,万万不能对外人提及,我们要从长计议,我会尽快再次派人前去陇西,最好是把你那位叫阿蒙的朋友带上,他毕竟对陇西熟门熟路,或许能帮着一起探听消息。”
顾锦沅看他这般,自是知道他的猜想。
其实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若是如此,太过不可思议了,毕竟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又是宫里头暴病而亡的,怎么可能还活在人世?
因为夫妻两人说着这话,不知不觉间,皇太后的寝宫已经到了,两个人当即下了辇车,过去拜见了皇太后。
皇太后正靠在榻上,由底下宫人修剪着指甲,听到他们来,只懒懒地抬了一眼:“既是嫁进来了,以后每日常过来哀家这里坐坐吧,也算是给哀家解闷了。”
这话说得含蓄,其实就是让顾锦沅每日请安的意思,顾锦沅倒是没什么不可,当即温声应了。
毕竟她是当人家孙媳『妇』的,请安本来也是本分。
谁知道太子却道:“太子妃身子孱弱,从东宫过来要坐好一段辇车,她怕是不能日日来,不然这样吧,孙儿每几日会带着她过来,给皇祖母请安。”
皇太后当即冷笑,脸都拉下来了,这是什么皇孙,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下她的面子?
不过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一时想着,赶明儿皇上过来,可是要和他说道说道了,看看他养的这好儿子,选得这好太子!
从太后处出来后,顾锦沅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子,小声说:“你这样太后必然恼你。”
这样好吗?太后不会生气吗?
太子却道:“我若是不说,她就不恼我了吗?”
顾锦沅一噎,想想也有道理,不过……
她想了想:“若是太后以你不孝之名,让谏臣参你呢?”
太子拧眉,墨眸含笑:“谏臣怎么说,说我不让体弱的太子妃去太后处请安,所以要参我?”
顾锦沅默了下之后,也忍不住想笑,前朝的谏臣管得是比较多,不过如今谏臣怕是没这么多事,他们想参就参,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走着间,两个人再次上了辇车,准备过去皇后那里。
握着顾锦沅的手腕,他撩起袍子上辇的时候,借着这弯身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道:“让你早些嫁给我,就是为了让你活得自在舒心,既如此,又怎会让你跑来给她日日请安。”
顾锦沅微怔了下,看他,却见那墨眸清冷,一派的矜贵凉淡,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她抿唇笑了,忙上了辇车,也如他那般坐下。
当太子妃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看来她应该多向她的夫君太子学一学。
第74章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改改
顾锦沅过去了皇后处的时候,皇上已经在了。
夫妇二人上前行了大礼,皇上看过去,却见自己儿子英挺俊逸,那新娶进门的太子妃却是娇艳温顺,着实般配,一时倒是想起往日陈年旧事,不由恍惚。
倒是旁边的皇后,忙用手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恍然,忙命平身,又下旨重重地赏了,赏的都是各样古玩奇珍,赏单让人咂舌。
之后皇后招呼顾锦沅过来,含笑拉着她的手,和蔼地说着话,此时恰好福云公主也在,抽科打诨地说笑,气氛倒是融洽。
皇上见她们和睦融洽,自然是喜欢,太子是他选中的储君,皇后是他的妻子,虽说太子并非皇后所出,但他自然是盼着他们能母慈子孝,如今看皇后和这新娶进门的太子妃关系融洽,多少也就欣慰了,当下呵呵笑道:“福云往日只说在宫里憋闷,如今倒好,可多往东宫走走。”
福云公主噗嗤笑了:“父皇,我倒是喜欢得紧,但只是怕皇兄烦我,不让我去呢!”
太子挑眉,不言语了。
他和这个妹妹,说不上多亲,但是也不烦她,若是以前她过去东宫,他也没什么感觉。
但是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新婚燕尔的,正是恨不得连这请安都不要,政事也不要管,紧闭了东宫大门,恣意行欢纵情才好。
这个还是小姑子若是日日上门,谁能喜欢?
顾锦沅见太子不搭腔,一眼看过去,却见那薄唇微微抿起来,显见的是不喜欢,那张俊逸面庞更是写满了——我确实不欢迎。
当即不由无奈,笑着道:“你这么娇俏可爱,谁能不喜欢你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用胳膊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太子,示意他说说话。
奈何太子却是神色不动,人家就是不搭腔。
福云公主不由得噗嗤笑起来:“那自然是好!反正有嫂嫂欢迎我就是了,别人我才不管呢!”
皇后从旁看着无奈,她这女儿,素来是个调皮的,明知道太子的脾气,却故意逗他。
正这么说着间,突然有太监匆忙过来,面有难色,皇上道:“有事说便是了。”
太监这才道:“太后凤体有些不适,说是闹头疼。”
皇上听了,略沉吟了下,看向太子,太子轻咳了声,只当做没看到。
皇上见此无奈,摇头:“罢了,都随朕过去看看,太后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什么,朕心里总是不安。”
皇后见此,自然是不敢轻忽,于是一众人等都赶过去。
顾锦沅是和太子一起坐乘坐辇车过去的,太子先扶了顾锦沅上辇,谁知道她刚上车,便见皇上走过来,她忙要下车拜见,太子却抬手按住了她,低声道:“父皇应是有话要和我说。”
顾锦沅听此,也就不动了,只安分地坐在辇车里当自己不存在。
不过这样她也是能听到那帝王父子说话的。
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奈:“这又是怎么了?”
太子凉淡得很:“皇祖母让太子妃每日过去请安,我是想着太子妃身子羸弱,从东宫过去要破费一些时间,便回绝了。”
皇上:“若实在不想,你回头寻个理由就是,何必当场下她面子。”
太子:“父皇,那你帮儿臣寻个法子,怎么回绝了皇祖母又让皇祖母高兴?”
皇上:“你!”
太子:“皇祖母往日素来不喜太子妃,既是不喜,又何必凑上去找不自在。”
皇上听此,轻叹一声,那叹息来满是对儿子的无奈:“你啊你,这性子也太倔了,就不能改改?”
太子却是哼了声:“父皇,儿臣这里刚娶亲,如若事事依从皇祖母,那儿臣还不如不成亲了。”
顾锦沅侧首,从那帷帐缝隙里看过去,却见皇上摇了摇头,负手无奈地上辇车去了。
皇上平日总是端肃威严的,但是在太子面前,却是俨然和蔼有余,严厉不足,而太子刚才和皇上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恃宠任性的意味。
顾锦沅想着平日的太子,那也是高冷矜贵的,但他在皇上面前原来是这样啊。
一时不断地想着皇上和太子说话时候的语气,那种不太苟同但又无可奈何的语气,那是九五至尊的帝王,谁不惧他,他怎么会对他的储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