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算快的了,很多人要用上一两百年。”他淡淡道。
小顶这下开心了,眉飞色舞道:“真的?”
苏毓皱了皱眉:“别骄傲。”
小顶哪里听得进去,迫不及待要试试新身体,忙对师父道:“我也有事忙了,师尊你没事就出去吧,你身上太香了,呆在这里我老想亲你抱你,都不能专心办正事。”
苏毓一口气堵在胸中,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冷哼一声,站起身回了自己舱房,打坐将毒压下去,然后出去找叶师侄的晦气。
待苏毓走后,小顶开始探究自己的新身体。
这具肉身与原来那具样子差不多,但多了个气海,经脉中的阻滞感没了,不过河图石浩瀚的灵力也不见了。
她之前修仙修得稀里糊涂,空有元婴期的境界修为,却施展不出相应的本事,也没有灵根,施个法术还得靠符引。
这三年来她在灵府里勤学苦练,剑法说不上多强,至少一招一式已经像点样了,如今她施起火系和金系术法得心应手,脑海里还多出一些水系的法诀,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学的。
思来想去,大约是在九重天做炉子时听仙君念过吧。
补上剑法和术法是为了自保,她最在意的自然还是炼丹和炼器。
她照例用辟谷丹来试炉,像以往那样将灵气引入小鼎中。
几道灵气入炉,须臾之间便凝结成数颗碧绿的丹丸,正是她以前长炼的辟谷丹,但光华更胜以往。
她不由吃了一惊,修为提升越快,她炼丹所需的时间越短,炼出来的丹药效也越强,没想到元婴六重境和一重境会差那么多。
她又炼了炉紫微丹,随即想起师父急需的清心丹没了,连忙炼了两炉。
她尝了一颗,皱了皱眉。
这清心丹的药效有所提升,不过功效还是与原来没什么区别,当初用来解师父的鲛血毒,不过是权宜之计,其实治标不治本——他吃下去的清心丹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可发作起来越来越凶,可见治标不治本,那毒根一定埋得很深。
身为一只兢兢业业的炼丹炉,她一向是精益求精,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冥思苦想了半天,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她先入为主,总是绕着清心丹打转,真是一叶障目了,当然是哪里发病治哪里,这是心的事吗?
想通了关键,她便开始找材料——她灵府中囤了数千种材料,有魅兽鞭那种药,自然也不乏药性恰恰相反的。
她挑了几味药力最强的——这些药珍贵又稀有,贵是贵了点,但她稀罕师父,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
所有材料都进了炉子,又加了点以前从梅运身上收的怨气,正要起火,忽听窗户上的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自己脱落下来。
窗扇“吱嘎”一声打开,从外面探进两颗头来。
小顶“腾”地站起身,高兴道:“大叽叽,牡丹,你们怎么不走门啊?”
对于大叽叽变成白皮瘦子这件事,她其实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但面上从不敢表现出分毫,生怕伤了儿子的心。
伽陵看着房里的人目瞪口呆:“叽……叽叽……”
小顶问道:“你们怎么来啦?”
牡丹道:“伽陵殿下说来偷炉子。”
伽陵这才想起来:“你怎么变回去了叽?!”他瞄了眼她左脚上的鞋,死女人又变成女人了,还怎么偷!
牡丹连头带身子一起转向伽陵:“伽陵殿下,小顶变成人了,还偷吗?”
伽陵哼叽一声:“本座只想偷炉子,不想偷人。”偷回去天天打自己吗?
小顶向他们招招手:“你们别挂在窗户上,进来坐啊。”
牡丹爽快地爬进屋里,扶了扶头发上的大朵纸葵花,在榻上坐好。
伽陵道:“牡丹,本座还没下令,你怎么自说自话?”
牡丹看出这大王外强中干,压根不怕他,从纸葵花上抠下几粒纸葵花籽,托在手心里:“你进来,这些就给你吃。”
伽陵咽了咽口水,终于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牡丹对冥器店之外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四下里望了一圈,问小顶道:“小顶在忙什么?”
小顶道:“正打算炼丹,你们就来了。”
她看看一鸟一纸人,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正好跟你们要点东西。”
伽陵警觉地抱住胸往后仰:“要什么叽?”
牡丹却大方道:“小顶要什么就拿去。”
小顶称赞:“牡丹真大方。”
伽陵不甘示弱:“本座又没说不给叽,你拿去叽。”
话没说完,只觉头皮一紧,小顶手里多了一撮鸟毛。
小顶又从牡丹的头花上撕下一片花瓣:“这就行啦。”
伽陵:“……”为什么拔他的毛叽,他不想和老狐狸一样秃叽!
说不了几句话,伽陵便催着牡丹走。
小顶道:“急什么呀?”
伽陵不吭声,牡丹道:“伽陵殿下怕连山君。”
伽陵恼羞成怒:“老子不怕他叽!本座还要回丹朱山处理要事叽……”
小顶道:“牡丹也一起去吗?”
牡丹点点头。
小顶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伽陵抬起下巴:“反正这里也没人在乎本座叽,本座在丹朱山号令几十万大妖,个个忠心耿耿又聪明叽,比归儿孙强多了叽……”
牡丹:“这么多大妖藏在哪里啊?牡丹在山里兜了几十圈,只看见几十只小妖。”
大叽叽:“……”
小顶道:“魔域太远啦,外九峰地方多的是,要不让你的部下都搬来住吧?想读书的还能考归藏,多方便。”
大叽叽张了张嘴,又抿上,梗着脖子道:“此事再议叽,本座要和谋臣商议一番叽。
小顶掏出个乾坤袋:“这是给你的。”
大叽叽不明就里地接过来,用神识一探,差点没吓得哭出来,只见里面是一摞又一摞的书卷。
小顶道:“你是大人了,不能只读一本千字文,这是阿娘三年来给你做的学海无涯书库。”
她得意道:“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怕没书读了。”
大叽叽:“……”
小顶又掏出个百宝囊,对牡丹道:“我还要托你们一件事。冥器铺子主人徐四郎,被我吓得贱卖了铺子回老家种田去了,你们帮我把这袋金子捎去给他,悄悄放在他屋里就行了,别吓着他们。”
牡丹接了东西,揣在纸袖子里:“小顶放心,一定送到。”
伽陵又催促起来,小顶只能送他们到门外,叮咛了几句,这才折回屋里,关上门,潜入灵府继续炼丹。
她把两样新得的材料投入炉子里一起炼化。
伽陵鸟有雄无雌,无需求偶,自己给自己传宗接代,而牡丹是纸人中的异类——别的纸人纸马都是成双成对,只有她生来没有配套的童男,因为冥器店主人扎完她就被吓得卷铺盖跑路了。
而且“葵花”和“牡丹”两字听着总觉得意头很好。
……
苏毓一整日都在与蒋寒秋和叶离议事——他心中有个人嫌疑很大,两日后太璞和大衍并派大典,正是引蛇出洞的好时机。
将计划部署完毕,已经是人定时分,他回到院中,见小顶的舱房中亮着夜明珠,显然还没入睡。
他正要抬手敲门,门扇从里面推开了,小顶一见他便绽开笑容,明媚得像是三月晴光:“师尊回来啦,快进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苏毓心里说不出的熨贴,小傻子总是这么直抒胸臆,有时候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等我什么事?”他故作淡定道。
小顶把他拉进屋里,“砰”地关上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仰起脸:“我有好东西给你。”
苏毓一低头,对上她璨若星河的双眼,忽然把一切顾忌和迟疑都抛到了脑后。
也许他明天就会死,也许她明天就会离开,他们还没合籍,船停在别人的渡口,那又如何?
他将她抵在门上,掐住她的腰,一偏头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她有些气促,微微启开双唇。
苏毓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
她的嘴里真甜,简直像藏着颗糖丸……
苏毓随即发现那不是他的错觉,她的嘴里真的有颗甜甜的小药丸,她正用舌尖把药丸往他嘴里顶。
苏毓正想问她这是什么,便听她情不自禁“嗯”了一声,这百转千回的一声,仿佛带着钩子,差点没把他的魂魄勾出来。
管他大世界小世界,本体还是分身,小顶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今天他箭在弦上,非发不可。
不等他回神,那颗小药丸已经滑进了他的喉咙里,然后迅速融化。
他立即感到哪里不对劲,心头一跳。
小顶松开胳膊,抹抹嘴,抬腿蹭了蹭他腿心,对自己立竿见影的新药十分满意:“师尊,这是我给你炼的葵花拔毒绝欲断根丹。”
她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不算钱的。”
第92章 覆水难收
苏毓如坠冰窟, 便即运气散毒,然而小顶如今修为提升,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又不计代价地往里加好料,药性猛,发作快, 即便他反应快,也有三成散在他各处经脉中,逼不出来了。
温香软玉近在咫尺, 某一处却如枯木死灰,没有半点动静。
苏毓抿了抿唇, 一股苦涩的味道从心里一直蔓延到口中,把那药丸的甜味都冲淡了。
小顶看着师父神色古怪, 两眼发直,不由大惑不解, 师父这是不高兴还是高兴傻了?
“师尊以后就不用为了解毒勉强自己双修了。”她眨巴眨巴眼睛, 补上一句,一脸真诚, 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苏毓心中一片荒凉,分别三年, 刻骨的相思和重逢的狂喜,让他忘了这傻子首先是个傻子,跟她说话是不能拐弯抹角的,口是心非她是会当真的, 眼下他就是作茧自缚。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有解药么?”
小顶更疑惑了:“这就是解药呀,就是解你鲛血毒的。”
苏毓:“……鲛血毒昨夜已经解了。”
“刚才不是又发作了吗?”小顶纳闷道,“毒根还没拔除吧。”
苏毓:“……”你这拔的是毒根?
“那不是毒发。”他道。
“不是毒发?”小顶睁大眼睛,“那是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不然指定还有下次,这小傻子绝对做得出来。
他冷着脸道:“是想和你双修的意思。”
小顶张了张嘴,半晌回过神来,感叹道:“啊!”
她想了想,皱着眉道:“可是你每次都……一直都……”
苏毓破罐子破摔,索性一口气交底:“是,每次都想,一直都想。”
小顶:“……”不是说只有魅兽才满脑子这种事吗?
事已至此,再掰扯这些也没用,苏毓问道:“你往里面加了些什么?”
小顶掰着手指一样样报出来,她每说一味药材,苏毓的脸就黑一分,待她把三十多味药材数完,苏毓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这小傻子竟然这么舍得下血本,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长于炼丹,精通药理,一听便知这药性难解,好在他修为高,花上一年半载,大约能慢慢把毒逼出来,换个普通修士,就真的断根了。
小顶与双修失之交臂,也有些懊恼。
苏毓本来一肚子气,见她臊眉耷眼的,心头一软,揉揉她的脑袋:“行了,下不为例。”
小顶道:“我一定能炼出解药的,师尊不是藏了根魅兽鞭吗?”
苏毓脸一沉:“萧顶,你要是敢给我吃那种东西,我就……”
“就怎么样?”
苏毓发现自己并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生闷气:“总之不许给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慢慢运功解毒就是。”
小顶惆怅地“哦”了一声,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胸膛上一个劲地蹭:“知道啦。”
又垫脚去搂他的脖子,亲他的嘴角。
苏毓顿时发现这药名不副实,断根倒是断根,绝欲就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