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只有几秒,白津寒微微退开一些。
面前少女一身柔软的粉色家居服,帽子上还有两个白色的兔耳朵,乌黑长发散落在肩膀。眼睛干净,眼神懵懂。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白津寒的心脏软成了水,伸手将她几束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
“走了,明天不要送我。”
他丢下一句话,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房间。
门被人轻轻地关上了,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谈青柠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才慢慢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啊啊啊啊啊!
她的初吻没有了!
谈青柠发出迟来的一声呜咽,跳上了床,将枕头垫在身下趴在床上。
她敢确定,白津寒这个人肯定是不会接吻。
虽然她也是个菜鸟,但是她小说和电视剧都看了不少。接吻不是这样的吧?
刚刚是怎样?好像只是碰了几秒钟……
他们两人像木偶一样动都没动。
谈青柠双手捂脸,低低叹了几口气。
她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初吻要回来?
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谈青柠随手拿过来接通。
季岚大喇喇的声音霎时从里面传来:“谈青柠你搞什么?怎么还没好?”
谈青柠叹口气:“不玩了。我今晚都不会好了。你自己玩吧。”
在季岚的不明所以中,谈青柠直直挂断了电话。
她需要去B站看看吻戏剪辑悼念一下自己逝去的初吻。
TAT
*
第二天早上,白津寒在谈青柠醒来前和汪森一起出发回了A市。
A市家里的佣人多,他索性给两个阿姨放了年假。
中午前,两人到达了白津寒位于A市的家。
白家在A市有好几处房产,白津寒回的是自己常住的,位于市区的大平层。
白舒杨知道儿子要回来,特意没有上班在家等他。
听到门口的声音,白舒杨起身,和进门的白津寒打了个照面。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2个多月了,父子俩之间依旧是淡淡的疏离感。
白舒杨年近50,鼻梁架着副金丝边框眼镜,五官斯文,身姿挺拔不输年轻人。
“回来了。”他走到白津寒面前,声音里有淡淡的喜悦。
白津寒应了一声之后,两人之间一时又陷入了无话。
“有时间去看看你妈妈,过年这几天去爷爷家住吧。”白舒杨只好挑了些家里的话题。
“下午去。”白津寒答应得很快,拖着行李箱进了房间,低下身收拾。
白舒杨欣慰地跟了过去,站在门边看着他整理:“你妈妈最近状态好了很多,我想这几天把她接到爷爷家,我们一起过年。”
陈娆相比之前的歇斯底里要好了很多,白舒杨早就有将妻子接回家的念头。只是陈娆自己不太愿意回来。他和白津寒说的意思,也是希望借儿子的口劝一劝她。
白津寒抬头看了爸爸一眼,点点头:“好。”
白舒杨没想到白津寒这么好说话,一时有些惊讶。
和上次见面相比,他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
还没等白舒杨想明白,白津寒的下一句话更是惊呆了他。
“我想去看一下精神科。”
“精神科?”
白舒杨一愣,自从那件事发生,白津寒就一直很抗拒看心理精神科的医生。自己提出过几次都被拒绝了,今天是怎么了?
白津寒站起身来,和白舒杨面对面。
他抿了抿唇,语气平静:“我有抑郁症,需要吃药。”
“好。我马上给你预约。”
相比于父亲,白津寒的表情却有些严肃。
他凝声道:“这件事我不想别人知道。”
“好。”白舒杨高兴极了,顾不上别的,忙不迭答应了。
白津寒:“上次给我看病的那个心理医生呢?”
白舒杨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凝声道:“早前是出国了,如今我也不清楚她有没有回国。”
“怎么?你要找她吗?”
当时白津寒被诊断为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倾向时,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妻子陈娆本就因为儿子绑架的事怪罪于他,得知这个心理测试结果更是对他怨恨不已,怪他带儿子去做心理测试。
在妻子的怨愤和儿子的沉默中,白舒杨也想过找那个医生再谈一谈,甚至想过出钱请她开一个假的诊断书。可等他找回医院时,得知的却是医生出国的消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白津寒点头:“嗯,想找她。”
白舒杨沉思几秒:“当时这件事是你爷爷安排的。想来不会有问题——”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舒杨的话突然一顿,倒吸了口气。
他拍拍白津寒的肩,郑重道:“这件事我会再查一下。你放心,这次的心理医生我会亲自安排。”
白舒杨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个几分的儿子,这才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小男孩了。
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长高长大,已经变成可以和自己冷静谈话的成年人。
*
距离过年只有过两三天的时间,白津寒的事情并不少。
在见过了妈妈陈娆后,他在爸爸的安排下见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姓程,4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长相温润儒雅,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和几年前的体验不同,这次整个诊断的过程都很舒服,也没有什么令他感到不适的尖锐问题。
“那津寒,我们今天的面诊可以到此为止了。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程医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声音温和。
“抑郁症是现代社会非常常见的心理疾病,很正常。我会给你开一点药,治疗一个周期之后我们再来复查。”
白津寒顿了几秒,按下心中的烦闷平静地问:“不用做人格障碍的测试吗?”
这始终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至今都令他很不舒服。
程医生弯了弯唇:“我们刚刚的交谈已经涵盖了这方面的问题。你没有这个倾向,不用做进一步的测试。”
白津寒和他对视半晌,最终在程医生温和坚定的眼神中放下心来,默默起身。
中度抑郁,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在儿子走后,白舒杨和程医生进行了一次长谈。
出来后,他脸色僵硬地给赵朝打了个电话。
捏着眉心听完赵朝的回复,白舒杨面色冰冷,浑身都散发着不同以往的戾气。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回荡起重重的一声响,角落处躺着四分五裂的手机。
*
接到白津寒视频的时候,谈青柠正在房间写试卷。
按掉手机,她换了平板和白津寒视频。
“你到家啦?”
谈青柠是知道他今天要去医院的,一接到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结果。
屏幕中,白津寒背靠椅子,冬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白净的一张脸,神色竟然有几分温柔。
他点点头,将检查结果告诉了谈青柠。
“我就说你没有吧!”谈青柠绽开唇笑起来。
抑郁症在她的意料范围,以后她会督促白津寒吃药的。
白津寒被她感染,嘴角微微上扬:“嗯。”
谈青柠抿了抿唇,眉头又皱起来:“所以原来那个心理医生怎么回事啊?”
白津寒往椅背一倒,神色淡淡:“不清楚,别管了。”
这件事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但事关家里的破事,他懒得让谈青柠烦心。
他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今天做什么?”
谈青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将桌上的试卷竖起来给他看。
“我在做英语试卷。下午要和妈妈一起大扫除。那你呢?”
白津寒想了想:“没什么事,明天要做脑部检查。”
“好。那你做完检查要不要就留在A市啊?”
谈青柠问完,明显感觉到屏幕上少年的脸色冷了下来。
她连忙打补丁:“不是,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开学前。”白津寒声音冷凝,“除非你想我早点回来。”
如果她说想自己了,那他就早点来C市陪她。
“不用不用,我没关系的。”谈青柠摇头,“你还要陪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吧?不用着急。”
白津寒气得抽气:“你怎么不说我还要陪我叔叔和姑姑呢?”
就知道,她这个没良心根本就不会想他。
“啊?”谈青柠困惑,“这个应该不用吧?”
“嗯,不用。挂了。”白津寒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挂掉了电话。
看到黑了的屏幕,谈青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好像是不高兴了。
因为她说不着急回来?
青柠想了想,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将这个问题发给了自己“身经百战”的表姐。当然,男女双方的位置也对调了一下。
表姐很快就回复了。
【不着急回来——不急着见我——不想我——不爱我了——分手吧!】
【这就是女人的思考逻辑,不是很好理解吗?】
青柠:【……没有这么严重吧?】
表姐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青柠瞬间亚历山大,考虑之后决定唱一小段歌发给白津寒哄他。
上次他还夸自己唱歌好听,应该……可以哄好吧?
语音消息发过去之后,谈青柠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白津寒的回复。
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图片。
谈青柠愣了半晌,发了个问号过去。
【这是谁?】
白津寒:【我们的孩子】
白津寒:【AI合成的】
第37章
除夕那天,所有白家人相聚在白广萍位于城郊的大院,一起迎新年。
白广萍和妻子陆礼清一共孕育了3个子女。除了长子白舒杨外,还有二子白舒骁和小女白舒音。
白舒骁今年41岁,和名字不同的是,他的长相清秀,留长发,是个极端的浪漫主义画家,也是坚定的单身主义者。
早先从美院毕业后又去欧洲游学了几年。平日里画画画、写写专栏、当当评委……总之就是对白家的产业没有兴趣。
早前白广萍还试图将白舒骁“拉回正轨”,可无奈学艺术的人性格死倔。后来白广萍也就放弃了,反正家里有钱,随他折腾吧。
好在白舒骁也不是什么草包废物,后来和朋友合开的画廊有声有色,又搞起了小众的文艺书店,在A市小有名气。
除了不结婚这事,白广萍对于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小女儿白舒音则遵从了父亲的建议,从小一路读书,考上MBA回来进了公司,管理医疗器械方面的事业。唯一的叛逆,就是在十几年前和家境贫穷的男人恋爱了。
白广萍对女儿的恋情很不满意,后来还是在妻子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但却一直将两人隔离在白家的核心明仁集团之外。
白舒音30岁那年和丈夫生了个女儿,如今刚上小学。有温柔体贴的丈夫和活泼可爱的女儿,白舒音已经很知足了。
对于白广萍来说,三个子女中也就大儿子白舒杨是最适合继承明仁的人选。
可惜的是,白舒杨只有一个儿子。
虽然这个孙子从小就展现了过人的聪明和能力,却偏偏身体不好。
想到自己的儿孙们,书房里的白广萍难免又是一阵叹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
“进来。”白广萍的声音威严。
“爸,你找我。”白舒杨进来,直直走到白广萍书桌对面坐下。
白广萍“嗯”了一声,右手指在红木桌轻敲了几下。
“我上次和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白舒杨顿了两秒,无奈道:“爸,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说过不行。我和陈娆年纪大了,肯定是生不出来第二个孩子了。”
“她生不出来,你可以。”白广萍久居上位,面容不怒自威。
“如果你在外面没女人,可以去国外找个人代孕。现在科技发达,费不了事。”
白舒杨摇头:“我有津寒一个孩子就够了。”
“那你带你儿子去看病啊!”白广萍低呵一声,将手边砚台重重往桌上一砸。
家里就是做医疗的,唯一的孙子却不愿看病。简直笑话!
白舒杨的脸色一僵,腮边肌肉随着砚台“砰”一声也颤抖了几下。
半晌,他蓦地露出一个苦笑:“急什么?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什么?!”白广萍神色一凛,目光凌厉地看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