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妙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今天上了一天班,好累啊,睡觉吧。”
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
期待已久的重逢之夜居然是这样的,陆启明说不出的郁闷,可又不好打扰她,只得带着遗憾闭上眼睛。
过了没多久,困意涌上来,一只手突然伸进他的衣襟,在里面乱摸。
陆启明:“你在做什么?”
江妙妙理直气壮,“摸你。”
“你不是说自己很累吗?”
“再累也不能冷落你啊。”
陆启明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困意消散得无影无踪,隐忍着冲动说:
“那你可不能反悔。”
她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一脚踢开被子,爬到他身上。
陆启明:“……这么热情?”
她抬手打开床头灯,掀开他的T恤。
却没有像意料中那样动作起来,而是细细查看他的身体。
陆启明有点尴尬,把衣摆往下拉。
“有什么好看的。”
“别动。”
她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缩回手,尽量摆出坦然的姿势,由她看个够。
他消瘦了很多,肌肉也不像以前那么结实。
最可怕的是,身上密布着手术留下的伤口。
她去看他的大腿,曾经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巨大伤口,现在却无影无踪。
陆启明见她表情疑惑,解释道:
“以前体内有CCI病毒,伤口愈合起来快,也不留疤。后来注射了疫苗,愈合能力自然恢复成普通人的水平了。”
江妙妙惊道:“那你要开始变老了?”
陆启明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琢磨了一会儿说:“应该吧。”
“是跟普通人一样,一点点变老。还是像刚出土的古尸,一下子氧化到面目全非啊?”
陆启明:“……你才是刚出土的古尸呢。”
有这么骂人的吗?
他,一米八多的肌肉壮汉,古尸?
江妙妙说:“你别急嘛,我又不是在骂你,只是担心这个问题。”
外表一下子从二十多变成五十
多的话,那视觉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陆启明无语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你摸摸,变老了吗?”
她细心感受手底下的皮肤,紧致光滑有弹性,手感极佳,完全不像老人。
江妙妙松了口气,捏捏他的脸颊说:
“太好了。”
陆启明起了兴致,“要是我外表也变成老头,你会怎么办?”
“我大概要愁死了吧。”
“愁死?”
“五十多岁的人,还跟个傻子似的。偏偏我跟他结婚了,离婚又麻烦,可不得愁死。”
陆启明黑了脸,“好啊,居然想跟我离婚。”
江妙妙抬起脸。
“不服气啊?”
他一个猛虎翻身,与她调换了位置,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江妙妙悲痛控诉:“家暴!这是家暴!”
陆启明拨开她碍事的头发,从后颈一路吻了下去。
长夜漫漫,春色无边。
床实在太小,结束以后江妙妙维持着趴在陆启明身上的姿势,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早上七点,老年机刺耳的铃声打破房间的宁静,两个人同时被吵醒。
陆启明痛苦地捂着耳朵。
“谁这么讨厌,大早上给你打电话?”
江妙妙把手机抓过来看了眼,打着哈欠关掉铃声说:“是闹钟,该起床上班了。”
上班?
他回来了她还想上班?
陆启明想都没想,双臂如同铁箍般箍住她。
“不准去。”
江妙妙:“开什么玩笑?放手。”
“要么请假,要么找人代课,要么辞职,反正不许走。”
“……大家都忙得很,找谁给我代?”
“小学数学而已,谁教不来?还是说在你心里,那些学生比自己老公都重要?”
学生,老公。
江妙妙脑海中浮现出两方的脸,比较了一番,越想越头疼,推他的手。
“不要胡闹,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我下班马上就回来。”
陆启明成了死皮赖脸的口香糖,推不走,踹不开,死死黏在她身上。
她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分别打了电话给小学和幼儿园,替自己与肉肉请假。
放下手机的一瞬间,陆启明高兴地亲了她一口。
“真乖!爱死你了,躺着,
我去给你做早饭。”
他说完兴奋地下床穿衣服,江妙妙不解地问:“你不累吗?”
昨晚他可是比她更耗费体力。
陆启明嘚瑟地抬了抬下巴,穿着一条大裤衩进厨房了。
江妙妙总以为自己厨艺进步很大,以前连饺子都不会包,现在已经可以利用有限的食材做出一顿像样的饭了。
然而喝了陆启明煮的粥,她不得不承认,做饭真的很需要天赋。
同样的米,同样的锅,对方做的成品就是比她的香。
看来以后无论为了偷懒还是为了享受,都得多多让他做饭。
她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压榨他,陆启明还在傻傻地求夸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好吃吗?”
江妙妙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冲他竖起大拇指。
“好吃极了。”
陆启明乐颠颠地端来锅,“好吃就多吃点,我煮了很多。”
吃完早饭,两人准备牵着肉肉出去转转。毕竟陆启明几年来一直待在实验室,与自然环境脱离太久了。
但是想法很美好,实行起来太难。
换衣服的时候,两人情不自禁接了个吻,吻着吻着就到了床上。
等结束时,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陆启明仿佛不知疲倦,又主动跑去做午饭。
江妙妙洗了个澡,趴在床上用毛巾逗狗玩,顺便等饭吃,感觉这种生活真是棒极了。
有吃有喝有男人,还不用干活,她可以过十年……不,一辈子都行。
陆启明憋了几年,好不容易得到炫耀厨艺的机会,一个没忍住,把她那点可怜的食材全用光了。
第二天中午,两人能吃的已经只剩白米白面。
江妙妙站在米桶前,纠结要不要再去领一份物资。
物资按人头分配,按理说多了个人,就应该多领点物资。
但是领物资的时候,小孩要出示学生证,成年人要出示工作证明,不能白拿。
陆启明啥也没有,类似黑户,这就有点麻烦。
她还在纠结,忽然有人敲门。
陆启明去开门,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皱起眉。
顾长州尴尬地揉揉鼻子,“我是政府派来解决你们的生活问题的。”
陆启明恍然大悟,吹了声口哨,回头喊道:
“妙妙,快来见个老熟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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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州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重返城市之前,他职位高,权力大,领导的救援行动都完成得很好,在基地里声望颇高。
可是重返城市后,他做过的一些破事儿被几个老对头翻出来。
例如用公款建立私人避难所,借职务之便完成私事,丧尸爆发时已援助为威胁,勒索官员等等。
以前他自己开公司,做这种事没人敢有意见。
可担任公职毕竟不同,回到城市后国家也需要重新组织权力系统,不能留用话柄太多的人。
他被贬了职,留下虚名,剥夺实权,不再管理士兵,改为做些辅助性的工作。
分配任务的人大概跟他有仇,第一件工作就是对接陆启明。
顾长州想过不干了,和以前一样自立门户。
但是想想现在的社会情况,根本没有创业的空间,被抓到搞不好还要蹲大牢,只得忍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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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明对他的到来相当欢迎,得知他的工作是为他们解决所有困难后,立刻让他去领食材,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
顾长州顶着正午的烈日跑了两个多小时,给他办下来证明,交给社区管理员,领来足够分量的食物。
陆启明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要是再快点就更好了。期待你的下次表现,可以滚了。”
满头大汗的顾长州:“……”
江妙妙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问:“你还没吃饭吧,留下来一起吃?”
“吃饭?”
陆启明抢先说:“他是政府人员,不能接受贿赂,不然会被开除的。”
“是吗?”
“当然了,走,咱们做饭去。”
陆启明揽住她的肩,冲顾长州投去一个胜利者的眼神,用脚关上门。
汗水打湿衣服,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顾长州握着拳,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走了。
半小时后,陆启明给他打电话。
“我需要一张双人床,越结实越好,午休时就要用。”
他刚刚抵达食堂,打了点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坐下来准备享用,屁股都没坐热,忍着脾气问:
“等半个小时行不行?”
陆启明道:“你的上级是谁?号码给我,我要投诉。”
“……我现在就去。”
顾长州挂了电话,三口扒完饭,一边嚼一边往外跑。
要求接二连三地发过来。
“我们想看表彰大会,弄两个现场的位置。”
“我们想吃牛肉,晚餐之前送过来。”
“我们需要一台冰箱。”
“家里有老鼠,我和她都很害怕,你过来抓。”
你去做这个……你去做那个……
短短一个月,顾长州活生生累瘦了十五斤,被以前的下属看到都不敢认。
一天半夜两点,他送完陆启明要的新内裤,站在空旷的居民楼下,终于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车轮。
江妙妙追出来,歉意地说:
“他没有那么难伺候的,只是咽不下当年的气,他真的被你伤得很深。”
顾长州自嘲道:“没错,都是我活该。”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他这个习惯于投机取巧的商人,到了该遭受报应的时候了。
江妙妙提议:“你要是受不了,可以申请换一个人来。”
这样对彼此都好。
顾长州却摇头,“不。”
“为什么?”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只要能经常见到你,被他为难算得了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的女儿。”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觉得你很像。”
“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顾长州笑了笑,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
“我不会做的,只要永远不做,你就永远可能是我的女儿。”
与相信女儿早就离开人世相比,他更希望她仍然活着。
不与他相认不要紧,不跟他一起生活也不要紧。
只要她过得快乐,衣食无忧,他就很满足了。
善于给自己找乐子的江妙妙,很适合成为这个角色。
江妙妙听了这话,终于明白他为何打死不肯做鉴定,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长州揉揉头发。
“时间不早了,他明天要吃灌汤包,食堂不给做,我得马上赶回去和面。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明天见。”
顾长州打开车门坐进去,车灯闪了两闪,慢慢离开小区。
第二天早上,两人的早餐桌上摆着一份热气腾腾的灌汤包。
包子形状粗糙,显然制作的人是个新手。
但是用料足,肉多,又新鲜,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陆启明用勺子舀起一只,要喂江妙妙吃。
后者吞吞吐吐,“要不……以后别折磨他了?”
陆启明撇嘴,“他活该,用不着你心疼。”
“我不是心疼他,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开始正常的生活不是吗?”
这一个月她都在请假,一天班都没去上过。
陆启明也没开始找新工作。
眼下所有人都要上班上学,不能闲着吃白饭。
在这种氛围下,她实在不好意思天天吃喝玩乐啊。
陆启明垂眸想了想,点头。
“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