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明月珰
明月珰  发于:2020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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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夫人说得好似她养的儿子肯定是没有不堪的一般。
  冯华的指甲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血了,却也无可奈何。这真叫,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夜里冯华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夜夜都是辗转无眠,为她那够不着的五哥儿,也为冯蓁。
  她不明白,冯蓁为何那么不懂事,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容易么?那件事她的确有错,可那也是不得已啊,为何她不能体谅?若是能退一步,她自然会跟她解释的,跟她道歉的。
  然则冯蓁怎么可以那么狠心?连五哥儿的满月宴也不来,自己不来就算了,还让外大母也不来?若是外大母来了,她早就夺回五哥儿了。如今城阳长公主一死,冯华就再没有盼头了。
  冯华咬着自己的嘴唇,流着泪想,这就是她养大的孩子么?一点儿恩情都不记的么?
  可怨归怨,冯华也实在是替冯蓁的亲事担忧,谁也想不到城阳长公主会走得这般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在灵堂,她多希望冯蓁能走上来,主动地拉着她的手说话啊,只要她多说几句好话,她一定会原谅她的。冯华如此想着。
  然而肖夫人幸灾乐祸一般忧心的冯蓁的亲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解决了,让人惊得下巴都落在了地上。
  连冯蓁都惊呆了,捧着圣旨呆呆的,半日没回过神来。
  这话就得从前几日上京大热门的事儿说起了。有了这桩事儿之后,便再没有人议论冯蓁跟蒋琮那点儿鸡毛蒜皮的旧闻了。
  晋王妃死了。
  冯蓁听见宜人跟自己说谁死了时都没回过神来,“谁死了?”
  “就是三皇子妃啦。”宜人解释道。
  冯蓁这才恍然,她险些忘了三皇子萧论已经是晋王了,所以骤然听宜人说晋王妃,她都没反应过来就是以前的赵妃。
  “怎么会没了?”冯蓁诧异,赵妃正年少,也没听说有什么病痛,突然没了自然叫人惊讶,也叫人怀疑。
  “晋王妃前儿回娘家住了两日,今日就没了,还是在大司农丞家里没的。”宜人道,眼里似乎在问,这消息劲爆不劲爆?
  好端端的晋王妃没死在晋王府上,却在回娘家的时候死了?这样的悬疑剧一时竟然将长公主府上空的悲伤都冲淡了不少。
  因为戚容和翁媪也在议论这件事。
  冯蓁问道:“表嫂,翁媪,你们可听到什么信儿了?”
  戚容和翁媪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翁媪开的口。
  “说是晋王妃与娘家的表哥有首尾,被晋王捉了个正着,才叫大司农丞把女儿领回去的。然后晋王妃就病亡了。”翁媪把一个精彩至极的故事讲得十分的平淡乏味。
  不过这样也好,留给了听故事的人许多脑补的地方。
  至于故事的真相,知道的也就萧论自己了。赵妃那蠢妇,他早就不想要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代替的好人选,也就让她继续坐着那个位置。
  可如今既然找到人了,萧论出手那就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但他却比二皇子那时候高明多了,逼死了赵妃还不脏手。
  因为赵妃,哦不,晋王妃的的确确是跟她的表哥有了首尾。只是她那表哥殷勤地出入晋王府却是萧论自己授意的。
  晋王妃幼承庭训,贞洁二字还是很看重的。然而空闺寂寥,孤枕难眠,从她怀孕后,萧论就再也没碰过她,一直到现在,这都几年了。
  虽然晋王妃被她表哥勾得有些心猿意马的,但却一直谨守分寸,丝毫不肯越过雷池半步。可惜再谨慎也奈何不得人心的魑魅魍魉。她不肯失去分寸,为她点一支助情香就是了。
  两人干柴烈火滚做一团时,正好被萧论捉了个正着。这等事他自然不愿意声张,于是请了岳父、岳母过府好好商量。
  商量的结果便是大司农丞把晋王妃接回了家,大司农丞夫人含着泪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女儿,保全了一家子。否则这件事捅到元丰帝跟前,就不只是死一个晋王妃那么简单了。
  就这么着,萧论便干干净净地结果掉了赵妃,还让大司农丞对他愧疚不堪,也让元丰帝对这个儿子内疚万分。皇位没传给他就算了,居然还给儿子选了这么个红杏出墙的王妃,自然要内疚的。
  内疚的结果便是,萧论提出要娶冯蓁时,元丰帝沉吟片刻便答应了。
  这儿却就得再提一提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燕王萧诜了。他也是一门心思娶冯蓁,可惜长公主在世时,长公主不同意,而长公主去后,德妃又坚决不肯了,因为冯蓁现在已经没了任何价值。
  那日萧诜在灵堂上想跟冯蓁说的话,正是此事。他本想若是冯蓁愿意,他就要破釜沉舟地跟德妃闹一场的,只可惜冯蓁并未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而萧论此时提出要娶冯蓁,他的母妃安妃早就压不住这个儿子只能听之任之了,至于元丰帝,心里想着愧对萧论,冯蓁如今背后也没了强势的长公主就是个可怜的小女君,她嫁给萧论,对萧谡也不会有任何威胁。萧论也能得偿所愿,娶了心上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元丰帝看着萧论,十分的欣慰,对这个儿子总算是可以放心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厚待了萧谡,元丰帝对萧论总是要有所补偿的,但却不能是权势上的补偿。
  所以冯蓁接到的圣旨是,封她为当阳县主,将城阳长公主在世时的食邑万户减做千户赐给了冯蓁。
  可别小看这千户的食邑,那就相当于是冯蓁的俸禄了,旱涝保收。而戚容的新儿子承恩侯,却是没有食邑的。华朝这许多县主里,有食邑的也不过两、三人,可见其珍贵之处。
  不过一个食邑千户的当阳县主还不至于让冯蓁接到圣旨就失神,那是因为接下来圣旨里就将她指婚给了晋王萧论。
  萧论跟萧诜完全是两个极端,一声招呼都没打,便把这么亲事给敲定了,不管冯蓁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晋王妃了。
  晋王妃这三个字,彻底将冯蓁从那桩丑事里拔了出来,若她真做了失德之事,元丰帝岂肯为晋王再指一个丧德之妃?
  但其实这桩指婚是很不合乎礼仪的。晋王妃没了,按说晋王得为她守一年。长公主刚去,冯蓁也得为她外大母守孝一年。一年内是不能谈婚论嫁的。
  太常卿劝谏过元丰帝,但元丰帝只觉自己的身子是日薄西山,能不能熬过一年还成问题,他死之前自然得为萧论挑选一位合心意的王妃,因此力排众议,强行下了旨。
  众大臣也知道元丰帝的情形,如今指婚这件事可大可小,谁也不肯担负气死皇帝的“美名”,所以这道圣旨盖上玉玺后就出现在了冯蓁的手里。
  从前晋王妃暴亡到冯蓁被指婚成新的晋王妃不过短短几日,如何能不叫人下巴掉在地上。
  蒋府的肖夫人听到后对前来问安的冯华笑了笑,“你这阿妹还真是褒姒、妲己一般的人物呢。男人家都为她迷昏了头,你可听说燕王跟齐王为她打架的事儿了?”
  晋、燕两王打架这事儿乃是今日上京城内街谈巷议的事儿。萧诜听说元丰帝给萧论和冯蓁指婚的事时已经晚了,圣旨既然出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他急怒攻心,当时便去找萧论理论,两人打了一架,脸上都带了伤。
  冯蓁听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是,萧论的武力值看来不行啊,萧谡跟萧诜也打过,但萧诜那时候完全不是萧谡的对手,萧谡打他跟耍猴似的。
  冯蓁想了想,觉得还是萧论这样的男子好,至少她应当打得过,前提是薅够足够的羊毛,如此就不怕将来有家暴。
  可是元丰帝为何突然指婚?冯蓁实在有些闹不明白,但她心里直觉当是萧论提及的,因为元丰帝没道理会突然给萧论指婚一个还在守孝的女君。
  那么萧论为何想娶自己呢?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冯蓁绝不会以为是什么动了真情之类的滑稽原因,必须得有利益相关,可冯蓁实在想不出来。
  好在自有知道答案的人送上门来。
  晚饭时,翁媪拿了一箱子东西到冯蓁的院子,“这是长公主留下的一些首饰,少夫人的意思是将来也唯有你能戴,所以让我送过来给你。”

  长公主的首饰是有定制的,戚容将来只是承恩侯的母亲,自然是不能越矩的,也唯有冯蓁这个新出炉的“晋王妃”才有资格戴了。这也算是戚容的示好吧。
  翁媪有些感叹地看着冯蓁,“真想不到女君的亲事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长公主在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冯蓁和翁媪其实都心知肚明,长公主是绝对没法瞑目的,到最后也是强行把她的眼皮子抹下去的。
  “女君,今后这府里也就只能依靠你照应了。”翁媪又道。
  冯蓁没接话,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道:“翁媪,你知道为何这指婚来得如此突然么?我心里忍不住砰砰的跳,晋王为何会要娶我呀?”
  冯蓁甚至怀疑,晋王妃死得这么凑巧,可能也是因为自己。毕竟元丰帝的血脉可都有杀妻的传统,从当初的二皇子萧证开始就有了。至于晋王妃,冯蓁觉得肯定有蹊跷,她连孩子都生了,若非有什么极其想不开的地方,又怎么会去跟娘家表哥通奸,还恰好被晋王捉住?
  这里面的事儿绝对不能细思。只要想一想,冯蓁就忍不住打寒颤,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翁媪也没瞒着冯蓁,“女君可知道,城阳驸马当年乃是军中一员骁将,当时西羌叛乱正是他压住的。”
  冯蓁点点头,听说过一两次自己外祖的丰功伟绩。
  “如今军中大将当时基本都是驸马的属下,长公主说句话还是很管用的。”翁媪委婉地道。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啊。”冯蓁的意思是人死如灯灭,那些人难道还能认自己一个小丫头片子?
  翁媪道:“是不一样了,可若是晋王娶了你,就不一样了。女君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极念旧主的。”
  所以冯蓁如今就好似一面旗帜,晋王娶了她就能打着长公主的名头去拉拢那些武将了?
  “而且还不止于此,长公主的母亲来自草原,就是当年有名的草原第一美人,她身边一直有一支五百人的亲卫队,后来传到了长公主手上。长公主怕被猜忌,这支亲卫队便一直养在拓跋部,长公主的小舅舅手下。”翁媪道,“女君可别小看了这支亲卫队,那都是草原最出色的勇士才有资格加入的,保护草原明珠。”
  冯蓁知道,五百精锐骑兵那可不算少了。
  如此也就想得明白萧论为何急着把自己给定下了。她朝翁媪苦笑道:“知道缘由,我总算可以稍微放点儿心了,至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翁媪安慰道:“女君如此样貌,若是嫁过去,自然能渐渐收了晋王心的。”
  冯蓁可没翁媪这般自信。
  她当时就诧异萧谡都封为太子了,萧论头上的白息为何不减反增,甚至有像萧谡那样凝聚龙形之兆。
  冯蓁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萧论有心要发起宫变,所以他需要兵权。而自己算不算也是萧论的金手指呢?娶了她,就等于有资格继承城阳长公主的政治遗产了。
  冯蓁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感觉有些头疼。她这算是被绑上了萧论“谋反”的马车了么?
  然则萧论无论输赢,对冯蓁都没任何好处。他赢了,冯蓁升官成皇后,那是她不愿意的,若是他输了,自己肯定要被萧谡给夺回去,但是皇后就不用想了,顶多是个妃子,那她也是不愿意的。
  冯蓁感觉自己的境况用江河日下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但她如今也没有好法子,只能“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专一的薅萧论的羊毛吧。
 
 
第99章 马后炮
  说起来元丰帝这一支血脉还真是各种毛病多, 似乎尤其容易招绿帽子。
  萧诜那位准王妃婚前珠胎暗结。
  萧谡的准王妃跟严儒钧有首尾。
  萧论的先王妃婚后跟表哥有首尾, 而自己之于萧论, 那个也真还是不好说。
  想到这儿,冯蓁发现自己还挺能苦中作乐的。只不过男子头上出现这么多“绿色”,怕是得出一位写女戒的皇后才行了, 或者出一个存天理、灭人欲的圣人才是。然而冯蓁却还是喜欢现在的华朝, 活泼泼的趣味无限。
  人性虽然丑恶,但至少开放。
  指婚的旨意下来后,萧论原本当日就该到长公主府的灵堂上柱香的, 可惜跟萧诜打了一架, 过了三日脸上的痕迹才消失,这才出现在冯蓁的面前。
  “这次怎么不哭了?”萧论含笑地看着冯蓁。
  冯蓁哭不出,却也不能笑, 守孝期间哪怕是一丝微笑都容易被人诟病。
  “陪孤坐坐好么?”萧论坐在台阶上,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冯蓁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萧谡, 很难想象萧谡会坐在阶梯上,他那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太在意,待人也温和有礼, 但实际总是端着一种高出天际的架子。冯蓁觉得自己还是更钟意接地气的晋王这一款。
  冯蓁的眼睛眨了又眨,像把小刷子似的挠在了萧论的痒痒肉上,他忍不住笑道:“这是把孤当登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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