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疆摇头,“这不足以成为她想吴维倒台的理由。”
莫子言淡淡的笑了笑,缓缓的道:“若是父母的死于吴维有关系呢?”
裴疆微微蹙眉:“怎么说?”
“在四年前,皇上领兵起义的时候,有人诬陷侯府与义军有关系……”
同仁帝本就残暴,听风就是雨,当下让人抄了侯府,把人都关入了大牢之中后,好在有老臣拼力相护才没有被满门抄斩,侯爷和侯夫人被赐了一根白绫,而家眷都被流放,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怎么受到牵连。
莫子言仔细调查了一下,总兵夫人许是受了刺激,那年掉了第三个孩子。
“但奇怪的是吴维并未受到牵连,仅仅半年就从副总兵升到了总兵这个位置,王爷就不怀疑为什么同仁帝反而让他坐到了这个位置?”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侯府被抄是与吴维有关系,但同仁帝虽残暴,但却不是傻的,那他为何还让一个与有可能谋反的侯府其女婿做了一州之主?
这着实让人想不透,更让人忍不住往深了怀疑。
而且当年吴维升官也没少传出他买亲求荣的事情。再有的便是他当上总兵没半年,起义的军队就兵临淮州城下了。
起义那会皇帝有令,说只要是投诚的,必将善待且官职不变。
那时的吴维许是也知道庸皇朝气数已尽,且自己也需要养精蓄锐,所以没有一点的犹豫,直接开了城门投诚。
那若是当年侯府的事情和吴维有关,那他的妻子必然不会看着吴维造反成功的。
二人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纸条上面。
锡锭是七月会乱,这是百里寒查回来的消息。也是已经知道的事情了,若是能知晓更准确的日期,那便会更加的如虎傅翼,事半功倍。
但,要信吗?
静默半晌。裴疆拿起纸条,放在烛火下,点燃后扔到了地上。
“锡锭如今以全然部署好了,七月初八会不会乱,到时便知。同时也会知道那人是吴维的人,还是真的在帮我们。”
还未造反,吴维还需要同盟会支持,所以不可能拿同盟会来当赌注。
裴疆话落,便站了起来,“此事暂且先看看,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莫子言也站了起来,送走了裴疆。
再说裴疆从玉府出去那会,玉娇就醒了,所以待他回来的时候,她也还没睡。
帮他把夜行衣换下,问他:“子言哥哥怎么说?”
裴疆把与莫子言谈的话大概都告诉了她。
“所以怀疑是总兵夫人做的?”
裴疆点头。
玉娇闻言,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那吴维根本就是个混球,他为了权势而陷害妻子的娘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裴疆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笑了笑:“别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
玉娇“哼”了一声,随后楼上他的脖子,说了声“抱我”,随即就往他的身上一跳。
裴疆仅一只手就稳稳当当的托住了她。
玉娇枕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声的问:“不会有意外的,对不对?”
越是到这个时候,玉娇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归根究柢,还是因为只要吴维一日还倒台,她就无法不在意。
梦中的景象太过真实了。哪怕过了这么久,她都清清楚楚记得梦中自己的被丢在乱坟岗的场面。
让她毛骨悚然,透彻心底的刺骨寒意。
就是偶尔也会做梦梦到这个场面,近来这梦更加频繁了。玉娇知道这不是她那种真实的梦,只是普通的做梦而已,可她依旧怕。
每次做噩梦惊醒,都会紧紧的抱住睡在自己身旁的裴疆。
玉娇与他说过她梦到的是什么,所以每次裴疆都会抱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轻抚着后背。
有裴疆在,那些恐惧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疆像哄小团儿似得。一手托着玉娇的身体,一手在她的背后轻拍着。
低声道:“不会有意外,我会用命护你。”
玉娇听到这,张口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但没敢咬重。
随而语气凶巴巴的道:“不许说用命护我的话,我要好好活着,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
裴疆低笑应了一声“好”。
听到了他说好。刚刚凶狠的野猫,顿时又变回了温顺的小猫,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
“那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再给小团儿生个妹妹好不好?”
生个像自己的小闺女,是玉娇一直以来的愿望。
听到她这么一说。裴疆顿时记起在产房外听到她那惨烈的叫唤声时,似乎有千万把刀子扎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因为这,所以裴疆对于生孩子一事,心底极为抵触。
沉默了一下,不是特别感兴趣的道:“随缘吧。”
裴疆应得好听。这之前的房事还是仗着玉娇不懂,自己懂的情况之下,每每都会按照玉恒交给他的方法来避孕。
再说这七月中旬,锡锭果真传来动乱的消息。
——同盟会在七月初八那晚带领部分官员叛乱,攻占锡锭城为都城。
起先有人反抗,但皆被血腥残杀,以不服之人。
消息初初传到淮州的时候,玉娇和裴疆正在与小团儿玩。
裴疆一听到这消息,脸色一沉,也没交代什么就匆忙的出了门。约莫是去把淮州的武将都集中了起来,商议防备之事。
虽然锡锭离淮州远,可毕竟先前水寇和土匪在淮州这一块较多,几番查明确实是旧朝同盟会的人,如今锡锭都已经开始乱了,其他地方的同盟会保不齐也跟着一起闹起来,淮州定然要做好万全之策。
裴疆虽为淮南王,但宁远将军的头衔依然在,防城一事自然也是身负重任。
把淮州知府和总兵,以及几个武将给召集到了一块议事。
在偌大的议事厅中,几人的脸色皆为沉着严肃。
刘知府道:“近来下官会加强淮州城内戒备,安排多一些夜巡的人。”
裴疆微微点头,其后其他几个武将说协助知府。
众人都道了计划,唯有吴维没有说话。裴疆微微挑眉,看向吴维。
桌底下。吴维手搁在腿上,数指轮番轻点着膝盖,心情略为愉悦,但面上却是一丝不显。
“下官为淮州总兵,无皇令总兵不得带一百兵以上入城,更不得擅自调查兵马,所以下官只听皇命行事。”
说得严肃,但又有些为难。
裴疆思索几息,然后点了点头:“无碍,城中巡逻戒备好便可。”
余后又商议了许久才散了。
与其他人分别后,入了马车后的吴维,脸上的严肃瞬间被得意之色全然取代。
“淮南王,玉家么,呵。”
垂在膝上的手瞬间收握成拳,似乎有尽在掌中之势。
不光是玉家,便是整个淮州,整个江山都将是他的掌中之物!
狂妄自大的吴维哪曾想,他以为自己掌握大权,却丝毫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第116章
玉娇虽早已料到锡锭会在这段时日叛乱,但多少还是有些许担心的。所以一直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约莫等到子时的时候,裴疆才回来。
玉娇听到了守夜婢女说王爷回来了,便起了身匆匆穿了外衫,提着灯笼出了院子。
才到院子外就见裴疆沉着一张脸从外边回来。
玉娇体谅他,也不说其他的,难得称职的当个好妻子,张罗着下人给他准备夜宵和洗澡水。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可夜里寒凉,玉娇也不让裴疆洗冷水。
裴疆也没有说些什么,没有食欲的吃了些宵夜便去沐浴了。
玉娇在屋子里面还琢磨着该如何劝慰他放宽心态。结果他回来的时候,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沉重?
玉娇顿时明白他是装的。
裴疆才走到床边,睡在床上的小团儿刚好转醒。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娘亲,然后胖胖的小身体滚了滚,翻了个身。在看到爹爹的时候,一双朦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已经八个多月大的小团儿用他的小短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坐了起来,朝着自个的爹得张开双手摇晃着,更是长着嘴巴“咿呀咿呀”的喊着。
裴疆白日里也不常在府中,可是但凡在府中,能抱着小家伙,便不会假手于人。虽然也不苟言笑,可是小孩子最能分辨谁对他好,所以即便爹爹不笑,小团儿也喜欢自己的爹爹。
裴疆弯下腰,把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的小家伙抱入了怀中。
因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天气也闷热了起来。虽然半开窗户,但看两个小火炉抱到一块,玉娇看着就热得慌,略有嫌弃的拿起小扇子朝着他们扇着。
“热不热?”她问父子俩。
裴疆坐了下来,摸了摸小团儿的小脑袋,“不热。”
裴疆自己热而不自知,反倒是躺在一大一小火炉中间的玉娇,每晚都会被热醒个一两回。
屋子周围虽有小池子和小竹林。可裴疆就是个热火炉,冬天还好,可一到夏天,那些降温的池子和竹林根本没用。
玉娇每回被热醒后就会气恼的推开搂着她的男人。结果每回一推开,裴疆就会醒,然后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可以一等她睡了之后又把她抱在怀里,似乎不抱着她就睡得不安稳一样。
玉娇有时候热得受不了了,脾气一上来就会弄得他也睡不好,结果好几回却让他反过来闹她!
每回闹她的时候,因为床上还有个小团儿,不能尽兴。所以裴疆都会二话不说的直接把她抱到外间的小榻上。
听到裴疆不热,玉娇便把扇子扇回了自个,随而道:“你出去的时候和方才回来的时候,脸色凝重,我还以为出了意外的,连着我都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裴疆低眸看着怀中伸着肉呼呼的小手掌抓着自己下巴的小团儿,点了点他的小额头,小团儿乐得更欢了。
裴疆抬眸望向玉娇,回道:“吴维现在戒心重,得演戏给他看。”
玉娇凑到了他面前,微微眯眸盯着他:“我以前怎没发现你扯谎和演戏这么在行”
裴疆想了想,随而认真的道:“我没与你说过谎。”
闻言,玉娇轻“哼”了一声,“玉恒给你那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许是有些理亏,所以裴疆一时沉默。低下头继而又点了点小团儿的额头,半晌后才道:“没骗你,只是没与你说是什么东西。”
玉娇放下小扇子,腾出双手□□儿子肉肉的脸蛋,“小团儿,你爹爹欺负娘亲。”
小团儿虽然被揉得小脸蛋都变了形,却还是笑呵呵的,小小的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可脾气却出乎意料的好。
裴疆看着小团儿那任搓任揉的可爱小模样,笑了笑:“就那么喜欢揉他的脸?”
玉娇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你都还会挑我身上最软的地方……”
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子一红,忙又闭上了嘴巴低下头逗弄儿子。
玉娇脸颊有些烫,但她觉得盯着她看的那双眼睛更灼热。烫得浑身上下都滚烫滚烫的,像是被火炉包裹着一样。
她的脸皮薄,可裴疆从她一开始认识到现在,就没见他会因什么事而脸红过,无论是做什么还是说什么,最后脸红的就只有玉娇一个。
小团儿似乎陪着自己娘亲玩了一会,也有些困了,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后,眼睛一阖一阖的,小脑袋也也点一点的。
见他困了,玉娇也不继续逗他了,轻声的与裴疆道:“给我,我哄他。”
说着小心翼翼的把小团儿抱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放到了床上,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小家伙满足的在娘亲的胸口中拱了拱,最后才慢慢睡了过去。
期间裴疆一直看着玉娇哄儿子,也没有说话。看着儿子睡得香甜后,才俯下身,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要去软榻吗?”
玉娇转身,看向他那双黝黑深沉的双眼睛,略有羞涩的点了点头。随后软绵绵的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了起来。
锡锭乱了之后,裴疆会离开一段时间,所以他想怎样,玉娇都会顺着他。
在软榻上折腾了许久,玉娇承受不住昏睡了过去。因二人皆出了一身,所以汗裴疆下了榻套上了衣服去弄些水来给她擦净身子。
最后才温和的擦了擦她眼尾上的泪水。
玉娇告诉裴疆,说一开始她是很怕很怕他的。因为那会她什么都不懂,而在梦中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欺负她,把她欺负得哭得求饶。
然后那是他在榻上与她说——除了在榻上,下了榻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欺负她的。
当时玉娇听到这话,又恼又羞的用她那修剪得好看的指甲对他又抓又挠的,胸膛上皆是她的挠痕。
这其实也算是裴疆故意的。
玉娇每回想要做个温柔贴心的好妻子时,裴疆总能不着痕迹的把她逼回那娇蛮的小姑娘性子。